第12節(jié)
想到前一世里,她竟然從未發(fā)現(xiàn)過他的存在,更不知道原來有個人這樣喜歡著她,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溫暖她,幫助她,給她提供幸運(yùn)。 前一世的他究竟在哪里呢?也一直都像這樣,藏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么?如果她知道他的存在,那么她還會因?yàn)樵瑑A陽的欺騙而絕望難過,會因?yàn)檎`吃安眠藥過量而死,更或者,她還會喜歡袁傾陽么? 她就這樣錯過了他,錯了這個溫暖過她的,幫助過她的,喜歡過她的人,錯過了一世。 為什么要這樣呢?既然喜歡,為什么不讓她知道他的存在?! “喜歡一個人只需看著她過得好就行了,為什么一定要跟她在一起?” 他的反問卻讓程雪啞口無言,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好想大叫,心頭郁結(jié)著什么東西,悶得她快要難受死了。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出手向他臉上襲去,然而手還未觸到他的面具就被他牢牢抓住,此時的程雪,只覺得心里翻騰著一股復(fù)雜的情緒,難過,憤怒,不甘,攪得她理智全無,被他這般阻止,她真是氣急了,沖他吼道:“為什么不讓我看看你?你究竟在害怕什么?不管你長什么樣子我都不會在意!不在意!不在意!” “我在意!”他的語氣緊繃,卻冷靜得近乎殘忍。 程雪怔了怔,滿腔的怨氣頃刻之間消散開去,他手上的力度漸漸放松,程雪收回手來,下意識的后退一步。 她突然扯唇笑了笑,“你知道嗎?你是一個很不負(fù)責(zé)任的人,你從來沒有想過我也是人,也有感情,你關(guān)心我,對我好,我心里會感動會起波瀾,如果你不想我依賴你,不想我把你看得那么重要,為什么一開始又要接近我,對我好,讓我習(xí)慣在我最難過的時候身邊有你?” 她雖然笑著,可是說這句話的時候,竟有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眼眶滑下來。 他似乎被她的話驚到了,那原本波瀾不驚的目光此時一片暗潮洶涌,他呆呆的望著她,然而看到她眼中流下的眼淚,他又仿若手足無措起來,他走過來,用掌心幫她將眼淚擦干凈,緊繃的嗓音帶著沙啞,“你不要難過,你以后會遇到一個身體健康,長相俊朗的人,他喜歡著你,疼愛著你,會牢牢將你護(hù)在掌心。” 程雪卻嘲諷的笑起來,“為什么要遇到別人,為什么那個人不是你?” 他耐心細(xì)致的幫她擦掉眼淚,輕柔的,卻堅(jiān)定的對她說,“因?yàn)槲也慌??!?/br> 程雪心臟被狠狠刺了一下,她急忙搖搖頭,“我不在意的,我說過我不在意的?!?/br> 她看到他目光微動,又道:“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管你長什么樣,我都不會在意?!彼焓窒蛩拿婢呖拷白屛铱纯茨愫脝??” 他卻向后退了一步,“快上去換件衣服吧,我得走了。” 似乎在躲避著什么,說完這話他便快步?jīng)_到了雨幕中,然而快走到小區(qū)門口之時他又停下,她看到身體緊繃得厲害,那握在身體兩側(cè)的拳頭似在微微發(fā)抖。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沒過一會兒他便濕透了,可是他卻并不在意,就那般直挺挺的站在雨幕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看到他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一手,將他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第18章 程雪見狀,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她緊張得快忘記了呼吸,目光死死盯在他身上,似乎他隨時都有可能轉(zhuǎn)過身來,拋棄他的自卑,拋棄那讓他耿耿于懷的疤痕,堂堂正正的告訴她,他是誰。 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她靜靜等待許久,然而最終,他還是將揭下的面具慢慢的套了回去,再沒有留戀,快步離開。 程雪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耗盡了,她頹喪的靠在墻壁上,就這般望著傾盆大雨下他的身影越走越遠(yuǎn)。 剛剛,他應(yīng)該也是想過要讓她知道他是誰的吧,她不懂他的掙扎,但是看的出來,那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過得極為痛苦。 可是最終,他依然不敢面對自己,面對她。 程雪洗了澡換了衣服,來到學(xué)校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然而白謙卻比她還要晚,直到上課了還沒出現(xiàn)。 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班主任的課,他詢問班上的同學(xué)有沒有人知道白謙在哪兒,每個同學(xué)都表示不知道,程雪也很納悶,雖然白謙這人有時候有點(diǎn)不服管教,但是從開學(xué)到現(xiàn)在也從來沒有遲到過,也不知道他家里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直到課上了大概二十分鐘后白謙才出現(xiàn)了,這么大的雨他連傘都沒拿,頭發(fā)和衣服都濕了,班主任問他去哪兒了,他只說家里有事,因?yàn)樯险n程雪也不方便多問,下課之后才詢問起他的行蹤。 白謙卻挑眉看了她一眼,略帶不耐煩,“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家里有事。” “……”看樣子白謙是不愿意說的,程雪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再多問了。 白謙從課桌里找出一件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塞到抽屜里的外套穿上,用紙巾擤了擤鼻子,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你沒有事情要跟我說嗎?” 程雪愣了愣,一臉詫異向他看去,“什么?” 白謙目光微瞇,“聽說今天安陽來找你了?” “額?!背萄┬牟辉谘傻?,“的確是來找過我。” “還潑了你一身的菜湯?” “嗯?”程雪很疑惑,“你怎么知道?” “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問你,她這么欺負(fù)你,你就這么不當(dāng)成一回事?你就軟弱成這樣?連手都不還?” 程雪聽罷卻笑了笑,“還?”她深吸一口氣,一臉意味深長的望著他,“安陽家境豐厚,有父母撐腰,事情鬧得再大她依然能安然無恙,可是我……沒有人給我撐腰,所以我不管做什么都要小心謹(jǐn)慎,你明白嗎?” 白謙本來正一臉怒其不爭的看著她,聽到這話,他神色微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收回目光,似乎想到什么又道:“不是還有個戴面具的人將你帶走了么,是誰?” “……”程雪覺得白謙這家伙簡直就是神人,“你沒有在學(xué)校還知道得這么清楚,消息倒是挺靈通啊?” 白謙沒理會她的調(diào)侃,挑了挑下巴,霸道逼問一句,“究竟是誰?” “我朋友?!?/br> “朋友?哪兒來的朋友這么神秘,還戴著個面具,二次元漫畫看多了吧?” 程雪瞪了他一眼,沒搭理她,白謙又接著嘲諷了幾句,恐怕也是見她神色淡淡的,覺得嘲諷起來沒意思,便也閉了嘴。 雨還下著,淅淅瀝瀝的,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的,程雪轉(zhuǎn)頭望著窗外,眼前又浮現(xiàn)了那站在雨中,因?yàn)榧m結(jié)和掙扎渾身緊繃到顫抖的身影,他應(yīng)該是并不想讓她知道他是誰的吧?即便掙扎成那樣最終還是不敢面對她。 周六,程雪做了一樣她拿手的點(diǎn)心,她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做“糯米糍酥”,糯米里面加了紫薯和山藥熬成的甜醬,再放到油中炸到金黃,吃到口中外酥里嫩,甜香可口,她平時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弄點(diǎn)來吃。 她今天特意多做了一些,打算等下拿點(diǎn)去給楊洛學(xué)長,其實(shí)程雪已經(jīng)猜到他就是小丑先生,只是不能十分確認(rèn),小丑先生幫了她這么多,她不知道該怎么回報(bào)給他,索性就給他送些吃的去吧,也聊表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至于送給他的由頭,就當(dāng)是學(xué)妹送給學(xué)長作為高三奮戰(zhàn)之用的吧。 程雪等小點(diǎn)心涼了之后就用了一個小餐盒裝好,又給mama留了一些便帶著去學(xué)校了,高三年級周六也是要補(bǔ)課的。 程雪來到他所在的班級門口,放眼望去好像并沒有看到他的人,她便沖坐在門邊的一個男生問道,“請問一下楊洛學(xué)長在哪兒?” 這人聽到她詢問楊洛似乎非常吃驚,他將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眼,這才道:“他在自習(xí)室,你從這邊過去,最盡頭那個教室就是了?!?/br> 程雪道了謝便離開了,走了幾步卻聽得身后那人不敢置信的嘀咕一句,“這女生居然來找楊洛?!” 程雪也沒在意,直接往前走,走到最盡頭的教室,在敲門之前程雪下意識的從窗口往里面望了一眼,卻見偌大的自習(xí)室里,除了楊洛外還有一個女生。 那女生就坐在他的身邊,兩人靠得很近,這自習(xí)室隔音效果倒是好,她聽不到兩人在說什么,不過看得出來,楊洛應(yīng)該是在為那個女生講習(xí)題。 他神情專注,講得耐心又細(xì)致,那個女生聽得也很認(rèn)真,時而了悟的點(diǎn)點(diǎn)頭,時而又抬眼目光崇拜的望著他,似乎在驚嘆這世上怎么能有這么聰明的人存在。 看樣子他也不是對每個人都那么冷嘛,想著他連話都不跟她說一句,每次看到她出現(xiàn)都是淡淡的,更甚至有時候還直接無視掉她,這會兒卻跟人家講課講得那么認(rèn)真。 再見那個學(xué)姐長得也乖巧可人,看他的眼神簡直就是十足的迷妹,嗯,也不是每個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再說他學(xué)習(xí)成績那么好,單單看他學(xué)習(xí)上面的才華,他也是很值得人喜歡的。 他受歡迎她應(yīng)該為他高興才對,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只覺得心里梗梗的,極不是滋味。 那學(xué)姐正好就對著她所在的方向,無意間抬頭看到站在窗外的她,她似乎愣了愣,隨即又搖了搖楊洛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楊洛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程雪一對上他的眼神,頓時便像是一個偷窺人家被當(dāng)場抓個現(xiàn)行的壞人,她慌亂的向后退了一步,也來不及多想,直接轉(zhuǎn)身就走了。 直到跑下樓她才覺得自己反應(yīng)太過激烈了一點(diǎn),這樣急匆匆的跑下來,不就是有一種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嫌疑么? 程雪走到cao場邊的椅子上坐下,重重嘆了口氣,目光向高三年級的方向掃去,卻見他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陽臺上,離得遠(yuǎn),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覺他的目光正望著她的方向。 程雪心里梗梗的,賭氣的移開目光不去看她,可隨即又想,自己前一世也是活了三十年的人了,怎么這會兒卻像個小女生一樣耍脾氣,況且人家跟別的女生講作業(yè)她生什么氣呢?他和她又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可即便這樣想著,程雪心里還是不舒服,還是不想看到他,不想跟他說話。 “程雪?!?/br> 一旁響起一道溫潤動聽的聲音打斷了程雪的思緒。程雪抬頭去看,卻見她身邊不遠(yuǎn)處,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個男生,他一身淺灰色斜紋衛(wèi)衣外套,一條黑色休閑褲,這一身穿著顯得他肩寬腿長,腳上那雙白色板鞋又給他增添了一種陽光儒雅的感覺,他笑盈盈的望過來,就似秋日里一抹溫柔和煦的風(fēng)。 然而程雪看到他卻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你怎么來學(xué)校了?”星期六,高一年級是不用補(bǔ)課的。 他笑笑,“我來學(xué)校練琴,你呢?”他目光向她手上的餐盒掃了掃,“來送東西?”狹長的眼尾上挑,“送給誰的?” 程雪嘴角上揚(yáng),勾著一抹笑,然而那一雙眼中卻沒有半點(diǎn)溫度,“袁同學(xué),你是不是問得有點(diǎn)多了?” 袁傾陽不以為然,“我不過是好奇而已,你不愿意說就算了?!?/br> 程雪也不想再搭理他,直接從椅子上起身,“我還有事就先走了?!?/br> 然而從他身邊經(jīng)過之時他卻猛的拽住她的手腕,程雪面色微沉,下意識扭了扭手,奈何他力氣大,她根本扭不開,她冷眼向他看去,“你做什么?” 他依然是笑盈盈的,語氣溫和又好聽,“那天把你從食堂帶走的那個面具男是誰?” 程雪想也不想,直接不客氣的反問:“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他卻并沒有生氣,那帶著笑意的目光一直靜靜的如月光般流瀉在她身上,程雪被他這虛偽做作的眼神看得極惡心,當(dāng)下便要從他手中掙開,然而他卻突然伸手一把拉過她挎在肩頭的包。 程雪被他這猝不及防的動作弄得愣了愣,當(dāng)反應(yīng)過來之后便面帶怒容沖他道:“你想干什么,把包包還給我?!?/br> 說著就要伸手去抓,袁傾陽卻故意將包包舉過頭頂,他個子比她高了許多,再加上他手長腳長,程雪墊著腳尖也夠不到。 “袁傾陽!”程雪厲聲叫了一句,“把包包給我?!?/br> 不同于她怒氣沖沖的面容,袁傾陽的表情至始至終都是溫和如風(fēng)的,這會兒更是安撫性的笑笑,“我看你剛剛心情不太好,你跟我去琴房,我彈首曲子給你聽,聽完了我就將包包給你?!?/br> “不用!” 袁傾陽卻直接拽著她往前走,“走吧,只聽十分鐘就好?!?/br> 他的手勁很大,似乎并沒有多用什么力氣便將她托著前行,程雪掙了幾次都掙不開,再見周圍還有許多學(xué)生,她和袁傾陽這么拉拉扯扯在校園中也不太好看,她便暫時忍了火氣道:“袁傾陽你放開我,我自己走。” 袁傾陽果然放開她的手,又笑道:“跟我來,走這邊?!?/br> 他一手將她的包包抱在胸前怕她奪回去,丟下這句話之后便頭也不回的向前走,似乎并不擔(dān)心她不跟上來,而程雪的確不得不跟上去,那包包中還有她的鑰匙和錢包! 跟著袁傾陽來到琴房中,他挪了一把椅子在她跟前讓她坐,又抱著她的包包坐在鋼琴前問道:“想聽什么?” 程雪重重在椅子上坐下,看也沒看他一眼,“無所謂?!?/br> 袁傾陽也沒在意她冷淡的態(tài)度,試了幾個音之后便開始彈奏起來,程雪對鋼琴是一竅不通的,跟了袁傾陽那么多年,多少也知道一些,她記得這首曲子是他經(jīng)常彈的,是國內(nèi)一個鋼琴家的成名曲,曲子輕快卻帶了點(diǎn)悲傷。 今天天氣很不錯,如今已經(jīng)快到十一月了,窗外的陽光暖暖的,一點(diǎn)也不灼人,鋼琴就放在距離窗戶不遠(yuǎn)的地方,窗外的陽光斜灑進(jìn)來,像水一般柔和的流在他身上,陽光剪出他的側(cè)影,站在她的方向,能看到融在光影中他挺拔的身軀,還有面上那高低起伏的五官剪影,他的碎發(fā)間也似融了陽光,斑斑駁駁的,隨著他的動作在發(fā)間閃爍。 他修長的指節(jié)在琴鍵上起伏,他的神情專注而認(rèn)真,每當(dāng)聚精會神的時候,他總會下意識蹙眉,這個表情讓他那張俊朗儒雅的臉上帶著一種如詩般的深情,每一個聽他演奏的人似乎都化成了他腦海中那割舍不掉的初戀,他手下的每個音節(jié)都牽動著聽者心頭最柔軟的心弦。 前一世里,雖然袁傾陽對她并沒有那么熱情,但是偶爾他也會有溫柔的時候,她記得那一天也是如今天這般,是一個陽光溫暖的秋日午后,他坐在鋼琴前寫歌,而她就趴在沙發(fā)上一邊聽著琴聲一邊看書。 琴聲突然斷了,她轉(zhuǎn)頭去看,但見他不知何時竟站在她身邊,俯視著她,臉上帶著極柔軟的笑。 “你做什么?為什么不彈了?” 他卻沒回答,直接將她從沙發(fā)上撈起來抱到琴邊坐下,溫柔的撩開她的額發(fā),這才道:“我抱著你彈?!?/br> 他難得對她有這種很親密很膩人的時候,程雪靠坐在他的懷中,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跳出胸腔來了。 他彈完了一曲笑著說,“彈完了,你該獎勵我了吧?” 程雪愣愣的,“什么?” 他卻笑盈盈的低頭吻她,望著她又驚又羞的表情,他笑得更開心了,“這是我要的獎勵?!?/br> 她回過神來伸手打他,他就將她的手輕柔的捉進(jìn)大掌中,笑道:“我的小雪花不乖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