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她有種感覺,好像這會兒說什么都有些不大合適。她既沒有想要表達(dá)喜悅的*,也沒有想為對方搖頭嘆息的沖動。說句殘忍的話,羅玲好與不好,同她并無多大的干系。 但不管如何,羅玲的嫁人讓她放下了一樁心事。 至于別的心事,當(dāng)然是跟崔慶和有關(guān)了。 正如宋半夏之前所預(yù)料的,崔慶和要娶妻的消息一放出去,前來做媒的人便絡(luò)繹不絕,簡直都快要把崔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這種情形無疑讓徐書怡感到了一種幸福的煩惱,畢竟兒子如此被人看好,她做母親的也是與有榮焉。 從袁氏那兒出來,已過了未時。經(jīng)過一戶人家的時候,徐書怡忽然聞到了一股迷人悠長的香氣,四下一找,發(fā)現(xiàn)原來是桂花開了。高大蔥綠的桂花樹,將它的枝椏伸出了墻外,星星點點的桂花迎風(fēng)顫動,小道上充滿了濃郁的香甜。 徐書怡看得不禁心下一動,腳下一個拐彎,去了另一條街上。 在那條街上,有一家有名的糕餅鋪子,名叫劉記。徐書怡要去的就是這家鋪子。 到了地方,徐書怡伸手指著木柜上的糕點道:“伙計,給我稱一斤桂花糕?!痹瓉恚愤叺墓鸹ㄗ屗肫饋砉鸹ǜ饬?。八月桂花香,可不就是吃桂花糕的好時節(jié)嗎? 伙計手腳麻利地幫她稱好包起,遞過去道:“給?!?/br> 徐書怡付好錢,笑瞇瞇地拎著糕點出了鋪子。 快要走到街口時,她的腳步卻突地停了下來,目光驚訝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一群人。心中暗道:“怎么回事?路都被他們堵住了。難道是在看什么熱鬧?” 一面想著,一面她慢慢地轉(zhuǎn)過了身。此路不通,另換條路就是。她可沒有湊熱鬧的心思。 只是,她還沒走出幾步,人群中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又讓她停住了步子。 “嘖嘖,趙老板真有氣魄,糧店說不要就不要了。要是換了我,怎么舍得哦!” “誰說不是?恒豐糧店可是咱們鎮(zhèn)最大的糧店了,生意好得不得了。” 恒豐糧店?這名字怎么聽著那么耳熟啊?徐書怡不由地豎起了耳朵。 “嘿嘿,你們這就不懂了吧。趙老板是有本事的人,沒聽趙夫人......不對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何夫人了,她不是說趙老板在府城那邊也有生意了嗎?小小的永和鎮(zhèn)能和府城相比?” 正當(dāng)徐書怡靜靜聽著八卦之時,人群中間響起了一道尖利的女聲:“趙成,你給我滾出來!你要再不出來,我說到做到,一把火燒了這地方!何三,去點火!” 她話音剛落,立刻引發(fā)了人群的猛烈sao動。 “什么?我不會聽錯吧,這個女人瘋了嗎?怎么能放火?我還以為她是鬧著玩的呢?!?/br> “真是瘋了,不行,大家不能看著她做這種事情??!” “糧店要是起火了,那周圍的房子......天哪!快去叫衙役來?!?/br> “有什么用,你沒看到那女人帶了那么多人嗎?” “對對對,衙役沒有用,現(xiàn)在唯有把趙老板叫出來了?!?/br> 于是,人群里響起了呼喚趙成的聲音:“趙老板,趙老板!” “啪”地一聲,糧店的門打了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他沖著門前的人群拱了拱手,說道:“各位,對不住,是我趙某人連累了你們?!?/br> 回應(yīng)他的是一道帶著幾分痞氣的聲音:“不能怪趙老板,誰讓你運氣不好,碰上這么一條母大蟲呢?” “哈哈!”人群里當(dāng)即爆發(fā)出了一陣大笑聲。 何翠蓮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人群叫道:“是誰?給我站出來!” 開玩笑,這時候誰站出來誰就是傻子,所以何翠蓮的這番話,注定只能說給空氣聽了。 趙成揉了揉兩旁的太陽xue,對著盛怒中的何翠蓮道:“有什么話,我們好好說,不用喊打喊殺的?!?/br> “好好說?”何翠蓮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記冷哼道:“趙成,你不用假惺惺地跟我來這一套。我何翠蓮不是笨蛋!今兒我偏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來揭穿你這個負(fù)心漢的真面目!” 她的話再一次引發(fā)了人群的sao動。 趙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一個女人都不怕丟臉,那他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更何況,她之前不是已經(jīng)在門口罵了一陣了嗎?該說的想必也說得差不多了。 “趙成,你個王八蛋!你個忘恩負(fù)義的狗東西!要不是我何翠蓮,你有今日的風(fēng)光嗎?可你呢?是怎么對待我的?你居然敢偷偷在外面養(yǎng)女人,養(yǎng)得還是你兒子從前的小妾,你還要不要臉啊你?” 不是吧?聽的人一個個都驚得張口結(jié)舌,公公和兒媳,太勁爆了有沒有? 面對著眾人眼里的熊熊八卦之火,趙成面色不變,嘴里淡淡地道:“趙泰是你心愛的兒子。你不想給他留面子,那我也無話可說?!?/br> “你......”何翠蓮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眼中的驚慌一閃而逝:“我......這也是被你氣的。泰兒他......他要怪也該怪你這個為老不尊的爹!” 趙成搖了搖頭,左右他以后又不在永和鎮(zhèn)了,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只可惜了泰兒,對于這個兒子,他不是沒有愧疚的,從前的他一心撲在生意上,以致于忽略了兒子的教養(yǎng)問題。等他意識過來的時候,卻是來不及了。他的兒子已經(jīng)徹底被何家人給慣壞了,喝酒,*,玩弄女人,斗雞,好像沒兒子不會的。他罵過,也打過,可是根本就沒有用。漸漸地,他有些灰心了。 他本來以為何翠蓮好歹會顧及兒子的面子,不承想是他高估了她,但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趙成強忍住胸口痛悶的感覺,故作鎮(zhèn)定地道:“你的怒氣發(fā)完了嗎?如果發(fā)完了,我們倆坐下好好談一談?!?/br> 何翠蓮下意識地往人群里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人皆是用鄙夷的眼光看著她,她渾身一震,終于露出了害怕之色。 第82章順心 見識完這場鬧劇的徐書怡,只覺一陣慶幸和后怕。 不知為什么,她就是有一種感覺,趙夫人口中的那個兒子的小妾該是小蠻無疑。 根據(jù)崔慶和的說法,小蠻貌美動人,體態(tài)風(fēng)流,最難得還懂詩詞歌賦。這樣一位才貌雙全的女子,徐書怡雖然沒照過面,但光憑著想象也能知道定是擁有著極大殺傷力的。 果然,她跑到哪,哪家后院就會掀起一陣風(fēng)暴。 要是真讓兒子把人給娶進(jìn)門......徐書怡不敢想下去了。 她同情地朝著還站在糧店門口的趙夫人看了一眼,心中嘆息一聲,拎著點心離開了。 上河村。 崔長河剛坐下喝了一口茶,忽聽院門口傳來一聲響動,忙放下杯子走了出去。都這會兒了,妻子也該回來了。 看到徐書怡藍(lán)色身影的瞬間,崔長河喚道:“他娘,你回來了?!?/br> “嗯,陪著親家多說了會話,回得有些晚了?!?/br> 崔慶和點了下頭:“我也剛剛進(jìn)門?!?/br> 徐書怡走進(jìn)屋子,將糕點往桌上一放:“給,劉記的桂花糕?!?/br> 崔長河喜道:“正巧肚皮餓著,我就不客氣了?!?/br> 話雖這樣說,打開紙袋子之后,他把第一塊桂花糕遞到了妻子的嘴邊:“你買的,你自己先嘗嘗?!?/br> 徐書怡把他的手推開,搖頭道:“我不餓,你吃吧?!?/br> 崔長河聞言一愣,雙眼隨即往她臉上打量了一遭,終于覺察出不對來:“怎么了?莫不是親家說了什么不好的事?” “沒有。”徐書怡馬上否定道:“親家跟我說的倒是好事。她那個外甥女嫁人了,我們也不用擔(dān)心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在路上遇見了一對吵架的夫妻。說起來,你也知道的?!?/br> 崔長河驚訝地脫口道:“我也知道的,難道是秦昊兩口子?” “不是,你瞎想到哪里去了?”徐書怡白了他白眼,喚起他的記憶道:“你還記得三郎的同窗趙泰嗎?我說的是他的父母?!?/br> “趙泰?”崔長河頓了一下,恍然道:“我記得,我記得,他心思不正想要害三郎,我怎么會不記得?” 徐書怡點頭道:“就是他家正鬧得不可開交呢。我聽著像是跟小蠻有關(guān)?!?/br> 她的猜測讓崔長河感到有點意外:“你沒有弄錯?” 徐書怡確定地道:“即便沒有十分的把握,七八分肯定是有的?!?/br> 崔長河又問:“什么事情?” 徐書怡將看到聽到的事說完,緊接著用遲疑的口氣道:“曾經(jīng)喜歡過的女人給一個年紀(jì)足可以當(dāng)?shù)娜巳プ鲂?,你說......三郎得知了以后會如何?” “原來你擔(dān)心的是這個。”崔長河吁了口氣,不在意地道:“他娘,你們女人就是想得太多。” 話音剛落,他便再次收到了徐書怡的一記白眼,見狀,他忙又解釋道:“自打三郎從省城回來,你何時聽他提起過那個小蠻?我想啊,不過是年少糊涂的一段往事,三郎定然是早就放下了。” 徐書怡覺得丈夫說的有理,偏嘴上犟道:“說的好像三郎不是年少了一樣?!蹦闷鹱郎系墓鸹ǜ饩屯炖锶?。 笑鬧間,腳步聲起,竟是崔慶和回來了。 徐書怡和崔長河相視一眼,人迎了上去。 “三郎,你今日回來倒比往日略晚了一些?!?/br> 崔慶和朝她躬了躬身,歉然道:“勞娘惦記?!?/br> 徐書怡笑道:“在家干嘛這般拘束?太多禮了。”說著指著桌上的桂花糕道:“喏,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對于崔慶和這個兒子,她如今是越發(fā)地滿意了。不過一年工夫,他整個人就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再無從前那種敗家子的模樣。 和許多家長一樣,徐書怡也把孩子的轉(zhuǎn)變歸結(jié)為是孩子年紀(jì)大了的原因。一般來說,隨著年紀(jì)的增長,人懂的道理會越來越多,自然也會變得越來越沉穩(wěn)。 將一塊糕點慢慢咀嚼完畢,崔慶和抬頭看了看父母,嘴巴張了張,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徐書怡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問道:“三郎,你有話要說?” “呃......爹,娘,七叔公找我說了一件事情?!贝迲c和似乎對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有點難以啟齒,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xù)道:“他問我你們有沒有......有沒有給我定下親事,我說沒有,然后......他說要給我保媒,讓我先回家問問你們的意思?!?/br> “七叔他老人家真這么說了?”崔長河一聽,登時喜出望外,一拍大腿道:“剛要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他老人家還說了什么沒有?” “沒有沒有?!贝迲c和頭搖得像撥浪鼓,說道:“我回房先看書去了?!庇志狭艘还焙鹾醯爻隽宋?。 徐書怡看著丈夫道:“也好,七叔既接了手,我們反倒輕松了?!?/br> “是,他老人家心中有成算?!?/br> 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要為崔慶和保媒的事兒一出,上崔家的來說親的人立時沒了影兒。 七叔公倒是個辦事利落的人,中秋一出,他老人家便派了村長前來崔家詳細(xì)商談。 崔長河跟徐書怡很是相信老人家的為人,二話不說,請了媒人去了對方家里。 事后,徐書怡也找了崔慶和談話,得到了一個“一切聽?wèi){爹娘安排”的回答。 徐書怡心下大喜,又回去找丈夫商議婚期。按她的意思,兒子年紀(jì)比女兒來的大,婚期自該排在女兒的前頭。 兩人細(xì)細(xì)商議了一番,找來媒人去女方家提了提,最終定下了來年二月十五的日子。 兒子女兒的事情一忙完,徐書怡一下覺得背上的包袱減輕了許多,成天樂呵呵的,就連看到徐鵬飛夫妻,她都沒有覺得那么難看了。 她和崔長河兩個人,隔個十天半月的便去榆錢村看望母親。 還就如徐書怡之前所預(yù)料的,自從她兒子考中秀才后,她每次去娘家都能受到友好而又親切的招待。知道她看重母親褚氏,榮氏的態(tài)度也變好了一些,起碼不會動不動就數(shù)落褚氏了,有時甚至還能對著褚氏露出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