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紅蓮疑惑地接過衣架一看，問道：“這東西......是掛衣物帕子的？”

    “是的，jiejie好眼力?！毙鞎淞艘痪浜蟮溃骸澳憧催@衣架能不能用到店里？”

    余紅蓮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等著，我讓人去把你姐夫叫回來?！?/br>
    說真的，徐書怡等的就是這句話。她雖然在家里人面前再三肯定了衣架的用途，但她其實(shí)心里也很沒底，保不齊這種小東西，宋家人壓根沒興趣呢。余紅蓮的丈夫算是宋家家主的一個心腹，管著宋家最賺錢的綢緞鋪?zhàn)樱羰且录苣艿玫剿目隙?，那之前的那番打算才有可能成?/br>
    想到這里，徐書怡面露感激：“jiejie，麻煩你和姐夫了?！?/br>
    余紅蓮卻搖搖頭道：“咱們姐妹一場，別說見外的話了。”

    過了一刻鐘的樣子，宋又千出現(xiàn)了。

    余紅蓮迎上去，低語道：“是月桂meimei來了，她帶了個東西讓你瞧一瞧?！?/br>
    宋又千是知道自個兒妻子的，若不是大事，她輕易不會派人去鋪?zhàn)永锝兴?。因而在聽見妻子后面半句時，他眉一挑，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客廳里，徐書怡夫妻拘謹(jǐn)?shù)卣局瑢λ斡智柫寺暫谩?/br>
    宋又千客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坐?！眱裳墼缫逊诺搅税讼勺郎稀?/br>
    徐書怡識趣地說道：“姐夫，這桌上的是我們夫妻做出來的東西，名曰衣架，是專門用來掛衣物的。早就打算要來探望jiejie的，順便就把衣架帶過來了，想讓您看看，不知這東西......”

    話雖沒說完，里頭的意思宋又千卻是懂的。

    事實(shí)上，在看到桌上的東西時，宋又千就搞明白了它們的用途。也正因?yàn)槿绱?，他收起了先前對徐書怡夫妻的輕視之心。

    宋又千指著衣架詢問道：“你們之前做了多少？”

    徐書怡回道：“就做了兩個，因想著衣架容易做，怕泄露出去......姐夫知道的，我們家供著一個孩子讀書，明年他要下場，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這才......這才......”說到后來，她已是滿臉的尷尬之色。

    宋又千似是沒看出她表情的不自然，和氣地說道：“你們夫妻倆在這里吃了午飯回去。我呢，回宋府一趟。若家主看重了，必少不了你們的好?！?/br>
    徐書起起身行了個禮，語帶懇切地道：“煩勞姐夫您了?！?/br>
    宋又千捻須笑道：“既然叫我一聲姐夫，那么就別那么見外了。紅蓮啊，你好好招呼著，我去去就來?！彼蓄A(yù)感，家主一定會對衣架感興趣的。

    大約末時，徐書怡夫妻走出了宋家的大門。

    懷揣著三十兩銀子，夫妻倆個很是開心。

    “他娘，真沒想到啊......”

    “嗯，有了這些銀子，我們先去街上逛一逛，給孩子們買點(diǎn)東西回去。對了，回去后我們家里添頭牛吧，畢竟那么多的地，你太辛苦了?！?/br>
    “好好，聽你的?！?/br>
    第18章借錢

    日子不咸不淡地過去了幾天。

    徐書怡正在教陳氏刺繡，外邊突然傳來一道響亮的女音：“大姐在家嗎？”

    這個聲音有點(diǎn)熟悉，徐書怡邊想著邊起了身，走到院子里說道：“誰??？”

    來人一見徐書怡，立即笑出了聲：“哎喲喲，是我啊，大姐。”

    徐書怡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對方一會，眉心微微蹙了蹙，應(yīng)道：“是鵬飛媳婦啊，今兒怎么上家里來了？我娘身體還好嗎？”

    榮氏其實(shí)知道這位大姑姐對她不待見，但是沒辦法啊，幾個親戚當(dāng)中，也就大姑姐能幫他們家一把了，所以她唯有厚著臉皮上了門。

    即使有再多的不喜歡，徐書怡也只能把人客客氣氣地領(lǐng)進(jìn)屋，最后還奉上了一杯糖水。

    榮氏一口氣喝光了糖水，用袖口擦著嘴巴道：“大姐家的日子可真好，用白糖水招待客人，嘖嘖......”

    難道用糖水招待你還招待錯了？徐書怡有點(diǎn)懊惱，早知道，端碗白開水來就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問道：“是不是我娘生病了？”

    “沒，娘的身子好著呢。”榮氏挪了挪屁股，陪笑道：“大姐，你們村的里正來說過了沒？再過幾天，服勞役的日子又要到了。我們當(dāng)家的身體......你是知道的......”

    在聽到“勞役”兩個字的時候，徐書怡的心思便沒放到榮氏接下去說的話當(dāng)中了。勞役，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按照大越國律法的規(guī)定，凡年滿十六周歲者視作成丁，而成丁必須服丁役。服役一年兩次，每次約一個月。

    誰都知道徭役的辛苦，雖官府也頒布了可以讓人代服徭役的政策，但其中要求的錢財著實(shí)讓很多農(nóng)戶人家望而卻步。你不去可以，交上二兩銀子。一次二兩，一年就是四兩。一般農(nóng)戶人家，一年收入都沒有幾兩，哪還花得起錢請人代服徭役呢？

    徐書怡隨后想到了賣衣架賺來的三十兩銀子，遂放寬了心思。

    “大姐，大姐？”榮氏喊了兩聲，大姑姐不吭聲算是怎么回事？她還指望著從她這里借點(diǎn)錢回去呢。

    “嗯？”徐書怡回過神，淡聲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說好了。”

    榮氏一臉訕訕地：“我這次來是想跟大姐你借點(diǎn)錢，把今年勞役的事扛過去?！?/br>
    借錢？徐書怡看了看容氏身上黛綠色的長背心，料子瞧著像是不錯的樣子，勾起嘴角道：“你打算借多少？”

    榮氏聽了，雙眼大亮，以為有戲了，忙說道：“不多，不多，借個二兩就夠了?！?/br>
    徐書怡氣得笑了：“我倒不知你眼界竟如此高了。二兩銀子都不放在眼里，呵呵?！?/br>
    榮氏一下愣住了，大姑姐什么意思，難不成是在諷刺我？

    “大姐，你誤會了，我怎么會不把銀子看在眼里？這不是交了二兩銀子就不用去服勞役了嗎？”榮氏急忙解釋著。

    徐書怡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既然你知道二兩銀子就可免去勞役，你怎么不替我家想想？”

    “這......”榮氏眼神閃了閃，說道：“我聽說你家剛剛買了一頭牛，應(yīng)該不缺錢吧。咱們到底是一家人，大姑姐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親弟弟和親侄兒吃苦受罪而不管吧。我借的也不多，不過二兩銀子，大姑姐難道不舍得？”

    徐書怡繼續(xù)盯著她道：“知道我家剛買了牛，又哪里來的多余的錢？”

    榮氏一臉不信地問道：“真沒錢了？”

    徐書怡兩手一攤：“真沒多的了。你可別忘了，我家也要服勞役的?！?/br>
    榮氏往徐書怡的臉上看了好一陣子，似乎在確定她話里的真實(shí)度。而這整個過程中，徐書怡硬是裝著大大方方的樣子，頂住了榮氏的查探。

    “大姐，你就幫幫我們吧?！币豢唇桢X的目的有可能達(dá)不到了，榮氏索性換了策略，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擦著眼角道：“可憐娘一聽到要服勞役的消息，飯都吃不下了。一晚上娘就在房里唉聲嘆氣的，我和當(dāng)家的怎么勸也沒有用。我擔(dān)心再這么下去，娘的身體......”

    若是坐著的是原主，恐怕不需要榮氏的一番表演，這錢早也借出去了。

    從記憶中得知，原主是個十足的孝女。只要是自己娘親的話，原主從來沒有不遵從的。讓她賣身就賣身，讓她嫁鰥夫就嫁鰥夫，讓她接濟(jì)弟弟就接濟(jì)......

    這么多年，原主年年拿銀子貼補(bǔ)娘家，算一算快有一百兩了。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是對娘家人卻很是大方，每次一給就是幾十幾百文，也難怪會把娘家人的胃口給養(yǎng)大了。

    換了徐書怡，她自然不會如原主那般爽快地把錢拿出去，但她也知道，榮氏既然把老母親搬出來了，她絕不可能坐視不理。至于榮氏剛進(jìn)門時說的那句“娘身子好著”的話，徐書怡表示她只能當(dāng)做自己耳聾了。

    “娘這樣下去可不行??！”徐書怡眉間染上了一抹憂色：“要不......我明兒去看看娘？”

    “不用了?！痹捯徽f完，榮氏才明白過來自己接的過快了。不過她素來臉皮比較厚，輕咳了一聲后道：“相信只要勞役的事解決了，娘的身體便會好了。大姑姐，你也不忍心看娘受苦吧？”

    徐書怡點(diǎn)點(diǎn)頭，苦笑道：“我當(dāng)然不忍心了，可我實(shí)在沒辦法啊！鵬飛媳婦，二兩銀子我是拿不出來，我聽說你娘家堂弟好像生意做的不錯，不知......”

    榮氏傻眼了，半響才回道：“我娘家......”

    她話才開頭，徐書怡又開口道：“鵬飛可是你的依靠，既是為了他好，你不會連去娘家那邊嘗試一下都沒有吧？是，一家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銀子。可若是多家呢？鵬飛媳婦，這點(diǎn)你不會不清楚的，是不是啊？”

    最后，榮氏捧著徐書怡給的五十文出了崔家的大門。

    看著人被打發(fā)走，徐書怡長長地吁了口氣。

    第19章往事

    將一盒點(diǎn)心隨意往桌上一扔，榮氏沒好氣地道：“看看，你那位好大姐給了什么東西？我說借二兩，她可好，只給了五十文外加一盒子點(diǎn)心，打量我是叫花子?。俊?/br>
    女人尖利的聲音讓徐鵬飛皺了皺眉，吸吧了一口煙，緩緩開口道：“點(diǎn)心你送去娘屋里吧?！?/br>
    榮氏聽了有些不大愿意，她嘴上雖說著點(diǎn)心不值錢，但事實(shí)上，就這么一盒子小點(diǎn)心，起碼要二十文錢呢。都留給婆婆吃，她可不甘心。

    她只當(dāng)做沒聽見丈夫的話，繼續(xù)抱怨道：“大姑姐家買了一頭牛，加上牛車，怎么也得花上四五兩銀子吧。偏我上門去借點(diǎn)錢，她就三推四推的，還是親姐呢，太沒人情味了！”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徐鵬飛不耐地起身說道：“當(dāng)我不知道家里還有多少錢嗎？你那雙眼睛不要總盯著我的幾個jiejie！”

    “喲呵，你現(xiàn)在倒是在我面前裝起圣人來了？有本事你攔著我別出門?。∧拇挝夷昧隋X回來，你不是開開心心的？德性！”榮氏的嗓門越提越高。

    就在這時，東廂的房門開了，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婦人走了出來。

    “秀娣，你少說兩句吧，讓人家聽到了不好?！?/br>
    對于褚氏這個懦弱的婆婆，榮氏并不放在眼里，依舊用響亮的聲音沖著丈夫道：“當(dāng)家的，你也不想想，咱們俊兒念書，考試，娶媳婦，哪樣不要花錢？除了俊兒，咱們還有杰兒，杰兒也要念書......你倒是說說，哪兒來那么多的銀子？”

    這個問題似是把徐鵬飛問住了，他抬腿便往屋外走去，只留給榮氏一個佝僂的背影。

    榮氏氣了個仰倒，每次一跟丈夫說這種事，他半死不活的態(tài)度能把她給氣死。好嘛，丈夫走了，不是還有個婆婆嗎？

    榮氏轉(zhuǎn)過臉把矛頭對準(zhǔn)了婆婆：“婆婆，你和大姑姐去說說??！她只有當(dāng)家的這么一個親弟弟，不幫他幫誰??？要是當(dāng)家的能干點(diǎn)也就罷了，可如今你瞧瞧......”

    聽到后來，褚氏已經(jīng)完全聽不清楚兒媳說的話了，她只感覺兒媳的嘴巴一直動個不停，一陣陣涌起來的懊悔差一點(diǎn)便要淹沒了她。

    這個媳婦......這個媳婦......原先兒子是不要的啊，偏偏自己鬼迷了心竅，死活要兒子把人抬進(jìn)來。沒想到......抬進(jìn)來的是這么一個女人，尖酸刻薄，不敬長輩，一心只顧著娘家......她悔啊，悔得腸子都青了，可這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藥可以讓她吃呢？

    遙想當(dāng)年，褚氏也曾有過好日子的，可惜好景不長，先是頭一個男孩夭折，再是接連生下三個女兒，公公婆婆的臉色就不好了。褚氏唯有拼命干活，終于又過了兩年，她生下了徐家唯一的男丁，在重新獲得了公婆的好感之后，她的身體卻是徹底地敗壞了。

    剛開始，家中的日子還算好過。褚氏的小兒子長到一歲多的時候，公婆居然連著過世了。安葬完公婆，丈夫又病倒了?；ü饬思依锏腻X，又賣了家里的幾畝地，最終還是沒能留下丈夫的一條命。

    褚氏一個女人，身體又不好，實(shí)在拉扯不了四個孩子。恰逢村里有人來招丫鬟，褚氏狠下心把三個女兒領(lǐng)了過去。

    最終因?yàn)榇笈畠洪L得比較白凈被挑中了，其余兩個女兒仍舊跟著她回了家。

    褚氏不是不疼女兒，所以跟人牙子簽了一張十年的賣身契，從而得了三兩銀子。

    讓褚氏覺得欣慰的是，大女兒被送到了宋家，她還可以時不時地過去看一看大女兒。

    頭幾年，家里的日子是真的過得苦?。⌒液煤髞泶笈畠禾崃嗽洛X，每個月一百文，再加上一些賞賜，回回都送到家里，這個家里的日子才好過了些。

    十九歲那年，大女兒贖身出了府。褚氏因急著想為兒子娶媳婦，便又把大女兒匆匆嫁給了崔長河這個鰥夫，只因崔長河出了八兩的聘金。

    褚氏猶記得，大女兒當(dāng)時是很不情愿的，是她拿自己的命威脅大女兒，這才讓大女兒同意的。

    四個兒女之中，褚氏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大女兒。從前也就罷了，大女兒嫁了人以后還要回回往娘家送錢，這讓褚氏又羞又愧。

    想一想，大女兒為什么年年送錢過來？還不是為了她這個老娘嗎？還有就是，大女兒確實(shí)是個孝順的孩子，比其余三個都要孝順。

    唯一的兒子不用說了，懦弱無能，媳婦娶進(jìn)門之后就被媳婦拿捏住了。二女兒呢，是個主意大的，自己為她安排的婚事看不中，跟著一個屠夫跑了，從此便不大回娘家。至于三女兒，倒是個好的，也聽她的話，只是人長得難看了一些，最后只能找了一戶貧苦人家。

    她有心貼補(bǔ)小女兒一點(diǎn)，無奈家中有只母老虎，她實(shí)在沒那個膽子。她年紀(jì)大了，只能靠著兒子和兒媳，任何讓兒子兒媳不高興的事情，她都不敢去做。

    “婆婆，我說了半天了，你難道都沒有聽見嗎？”榮氏突然拔高的聲音將褚氏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