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最后一句話讓崔長河心頭的不忍不翼而飛,還是自己的妻子頭腦靈光!一念及此,他頓時沖兒子喝道:“還不趴下!” 在徐書怡說出那句關(guān)于夫子的話時,崔慶和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隨后乖乖地跪了下來。他身側(cè)雙拳緊握,牙關(guān)緊咬,為了繼續(xù)讀書,被打幾棍又算得了什么!等來日,等來日他高中......便是爹娘他們也不得不看他的臉色。 又打了五六棍,崔長河見兒子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忙抬頭問徐書怡:“這樣......這樣夠了吧?再打下去三郎他......” “嗯,我去叫二郎把他攙回去?!毙鞎f著站起來道:“三郎先在床上躺一會兒,先去請大夫來。吃了飯,你再去村長家借一下牛車?!?/br> “噯?!贝揲L河點了點頭。 第5章求情 受傷的崔慶和再一次震驚了眾人。 崔玉梅忍不住朝徐書怡看了看,她的目光太過灼熱,讓徐書怡給察覺了。 徐書怡面顯奇怪地問:“玉梅,你看什么呢?” 糟糕,被發(fā)現(xiàn)了!崔玉梅略帶慌張地低下頭道:“沒......沒什么。” 徐書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邁步往前走去。 本來崔慶和是住在西廂的,后來崔慶森娶妻,他便搬了出來。崔長河夫婦新起了兩間倒坐房給他。原先的徐氏倒是想過把崔慶林一家安排到倒坐房里去的,畢竟倒坐房采光透氣都不好,她舍不得小兒子吃苦,但中間發(fā)生的一個小插曲讓她最終改變了主意。 崔家所在的上河村是一個比較大的村子,村里還有一位大夫。這位大夫有點醫(yī)術(shù),不光上河村,附近幾個村落的人看病也會來找他。 大夫姓朱,年紀和崔長河差不多,他在路上就問崔長河道:“怎么了,是不是你家那口子又不對頭了?” 崔長河搖搖頭道:“這回是慶和那小子,他被我狠狠打了一頓!” 一聽崔慶和被打,朱大夫腳下一個打滑,差點就要摔倒。 “你說什么?你打了慶和,慶和不是......”朱大夫本想說崔慶和向來是你們倆夫妻的心頭寶,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 因惦記兒子的傷勢,崔長河也沒聽出朱大夫話里的意思,嘆著氣道:“唉!孩子不爭氣??!” 朱大夫偷偷瞥了瞥有些失望的崔長河,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崔慶和那小子在外闖了什么禍? 進了院門,朱大夫被領(lǐng)到了崔慶和的房間。 崔慶和趴在床上,朱大夫撩起他的衣服看了看,說道:“還好打得不重,擦點藥,躺幾天就好了?!?/br> “謝謝你啊,朱大夫?!毙鞎s緊道了句謝。 朱大夫狀似不經(jīng)意地道:“好端端地,干嘛打孩子?慶和身子骨本就弱,你們以后注意著點。” 徐書怡沉默了會,方才抬起頭來道:“三郎這孩子,是我們做爹娘的太慣他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還......還有些不明是非......我和他爹覺著,要是再不對他嚴厲管教的話,孩子或許以后會犯更大的錯。從前曾聽人說過一句話,慣子如殺子,不如棒頭出孝子。如今想想,這話還真的很有道理?!?/br> 朱大夫呆了呆,在大戶人家家里待過的人果然不一樣,否則一普通農(nóng)婦哪有這般見識? 他捋著胡子笑道:“慶和到底是讀書人,你們好好同他講道理,他必是懂的?!?/br> 又說了幾句“好好休養(yǎng)”之類的話,朱大夫終于出言告辭。 送走了朱大夫,用過了午飯,徐書怡和崔長河帶著小兒子出發(fā)往鎮(zhèn)上去。 牛車的速度不快,路上看到的人難免要問上一句“你們家慶和這是咋了?” 徐書怡全程僵笑:“他受了點傷,我們準備帶他到鎮(zhèn)里去瞧一瞧?!?/br>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三人來到了一座小院面前。 崔長河拍了拍大門,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出來開了門,疑惑地問道:“請問你找誰?” 崔長河頗有些局促地道:“請問......請問您是曾夫子嗎?” 聽到這句問話,曾城禮心中的疑惑更濃了:“我姓曾,你是......” “曾夫子好。”徐書怡適時出了聲。 曾城禮循聲望去,待看到牛車上那張熟悉的面孔時,他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你們是崔慶和的親人?” “是,是?!贝揲L河連連躬身應道。 曾城禮略一沉吟,作了個請的手勢,出言道:“請進來吧。”又看了眼牛車,道:“牛車可以放在院子里?!?/br> 崔長河面色一喜道:“多謝夫子。” 一家三口,崔長河在前,徐書怡扶著崔慶和在后。 一進正堂,徐書怡暗暗扯了扯崔慶和的衣袖,便見崔慶和深吸了口氣,沖著曾城禮拜了兩拜,口中道:“夫子,之前學生頑劣不堪,是學生的不是......還請夫子您再給學生一次機會,學生必不會辜負了您的期望。從今往后,學生一定發(fā)奮讀書,再不三心二意了?!?/br> 這番話似乎沒有打動曾城禮,他端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如果我沒記錯,諸如此類保證的話,慶和你已經(jīng)說過多回了。”他朝崔長河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說來慚愧,許是我教學生的水平不夠,這一年,慶和的學業(yè)絲毫不見長進。以我之計......莫如二位另請高明? 此言一出,崔長河父子的臉唰一下變白了。 唯徐書怡不慌不忙地道:“夫子,圣人有云,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我兒既已知曉錯誤,煩勞夫子再給他一次機會吧。至于夫子您所說的另請高明,恕我直言,這恐怕不是崔家能做到的事情。崔家只不過區(qū)區(qū)農(nóng)家,祖宗往上八代都是目不識丁之人,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會讀點書的苗子,當然想著他光宗耀祖的。不瞞夫子,慶和這孩子從前在村里念書時便受到了夫子的表揚,夫子說他不愿耽擱了孩子,又說您學問出眾,若是能把孩子送到你這兒,或許以后還真能讀出點名堂來。錯過了您,我們實在不知道還能從哪里找一位好夫子?!?/br> 還有一點,徐書怡沒有說,這樣被開除的學生,名聲肯定會受影響。如果還想繼續(xù)進學,除非跑到遠一點的地方,附近這一塊怕是沒什么機會了,否則她也不會只給崔慶和兩種選擇,要么讀書,要么種地,而崔慶和也聽懂了,若無法打動曾夫子,他最后的命運就是回家種地。 一席話聽得曾城禮震驚不已,一個鄉(xiāng)下農(nóng)婦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太......太令人吃驚了! 良久,他才干咳一聲道:“嫂子你......太過譽了,我實在不敢當。” 徐書怡笑道:“我句句發(fā)自肺腑,還望夫子您......”一邊說一邊眼里透出了祈求之意。 不知為什么,曾城禮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重新將目光落到崔慶和的身上道:“為師再給你一次機會,下回再犯,如何求情都沒用了?!?/br> 聽罷,屋里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 徐書怡看了眼曾城禮,暗道:幸好夫子是個厚道人。 第6章?lián)鷳n 來時忐忑不安,回時心神大定。 崔長河一面趕著車一面笑道:“曾夫子是個好夫子?!闭f罷這一句,他又看著徐書怡道:“他娘,多虧你說得話中聽?!?/br> 徐書怡未及開口,便聽崔慶和接話道:“爹說的是。夫子能同意再次收下我,娘那番話起的作用不小。娘,兒子多謝您了?!?/br> 徐書怡淡淡地道:“我和你爹也沒別的要求,只愿你好好讀書罷了?!?/br> 崔慶和應道:“請爹和娘放心,我今后一定好好用功,不辜負二老的一片苦心?!?/br> 此言一出,崔長河欣慰地點了點頭,而徐書怡卻只是瞥了崔慶和一眼,心道:現(xiàn)在說得好聽有什么用,自要看你今后的表現(xiàn)。 說真的,她根本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本來她以為要費好一番唇舌,甚至還打算了在曾夫子面前哭上一哭的。 仔細想想,與其說是她那番話打動了曾夫子,還不如說是曾夫子仁慈愛惜。聽曾夫子的語氣,怕是崔慶和在學堂里并沒有用心讀書,反而跟著別人沾染了惡習,因而令他越來越失望。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崔慶和屢屢不聽勸告,曾夫子失望憤怒之下,或許才說了讓人退學的話。 不管其中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好歹她完成了原主的遺愿,心中的愧疚也稍稍減輕了一些。 等三個人回到家,已是申時。 將兒子送到房間,崔長河看著天色道:“他娘,天色還早,我去田里看一看?!?/br> 徐書怡知道,正值農(nóng)忙,多耽擱一天,地里的收成或許就會受影響,便說道:“那我也去吧?!彼笆涝谵r(nóng)村長大,農(nóng)活做過不少,所以對下地沒多大的排斥。 可她的提議受到了崔長河的拒絕,理由是她身體才好,為著三郎又剛剛往鎮(zhèn)上跑了一趟,回來再下地干活的話,恐怕身體吃不消。 徐書怡聽罷也沒堅持,回房間休息去了。 只是她躺下沒一會兒,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頓時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 之前光顧著崔慶和的事了,倒把崔長河給忘記了,崔長河可是這具身體的丈夫??!那豈不是意味著自己以后要跟崔長河......一想到這里,徐書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若崔長河是個俊俏的男子也就罷了,但他偏偏是一個皺紋滿臉,膚色黝黑的莊稼漢,不行不行,自己怎么能跟這樣的人睡在一起呢。 徐書怡“騰”地從床上跳起來,嫌棄地看了看被子,接著又看了看床頭的小木箱子,趕緊整了幾套衣服出來。 捧著一包衣服,徐書怡來到了崔蘭花的屋里,頂著對方好奇的目光,她開口說道:“蘭花,娘這些日子和你睡,你爹他......他打呼嚕聲好像老虎吼,娘睡不好?!?/br> 崔蘭花了然地點點頭道:“爹近段日子干活累了,不然呼嚕聲也不會這么響。娘你身子才好,合該好好休息?!?/br> 聽到她的回答,徐書怡一顆心落了地,幸好有個孝順的女兒。她想著,能躲過一陣是一陣,日后再可以想別的辦法。對于崔長河,她可以客客氣氣地待他,但如果他不識相,硬要和自己做夫妻之間的事情,那她也不是吃素的! 晚上,崔長河回來,徐書怡便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他爹,你呼嚕聲太大,我晚上睡不好。這些日子,我就跟蘭花一道睡?!?/br> 聞言,崔長河馬上表示了理解:“他娘,你怎么不早說?都是我害了你!” 徐書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崔長河待原主確實不錯??!那以后自己提分床睡的要求,崔長河應該也會同意的吧?只不過,她得找出一個好理由來。 看到了希望的徐書怡毫不吝嗇地給了崔長河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爹,不關(guān)你的事,我多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 崔長河不自在地摸摸后腦勺道:“他娘,咱們先去吃飯吧?!?/br> “好?!?/br> 飯桌上,崔慶森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爹,娘,我看咱家地里的糧食收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打算去老丈人家瞧一瞧。” 見公公皺了皺眉,方氏心一凜,忙說道:“爹,您知道的,我爹身體不好,弟弟年紀又小,我擔心他們來不及收糧食。” 說著,她又沖徐書怡討好的笑了笑:“娘,當家的就去幫一天?!?/br> 徐書怡搜索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好像從兩家訂了婚以后,這崔慶森便時常往岳家跑的。自己的兒子如此惦念岳家,原主為此多少有點不高興,但方氏會說話,經(jīng)常捧著原主,所以原主后來對這種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他爹,地里的活怎么樣了?” 崔長河回道:“稻子是收的差不多了,只是近段時間家里也忙......”他頓了頓,看著面帶憂愁的二兒媳,終于同意道:“二郎去幫一天吧?!?/br> 方氏松了口氣:“謝謝爹,謝謝娘。” 飯桌的另一邊,陳氏聽著公公和弟妹的話,心情忽地有些低落。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徐書怡,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除了崔玉梅。 崔玉梅腦子一轉(zhuǎn),立時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她姥姥姥爺家也是勞力不足,娘心里肯定很想讓爹去幫一幫的,但現(xiàn)在既然二嬸他們已經(jīng)先提出來了,那爺奶再如何也不會放爹離開了。否則,地里的活誰去干呢? 但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難過,崔玉梅自問很難做到,她想自己還是個孩子,有些話說一說也無妨。娘怕爺奶,她可不怕。再說,她還打算讓爹娘對爺爺徹徹底底冷心呢。 于是,她咬著筷子,一臉天真地道:“爺爺,二叔去給二嬸家干活了,那我爹能不能也去姥姥姥爺家干活?” 崔長河臉一拉,說道:“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事干嘛?” 崔長河的態(tài)度讓徐書怡見識到了什么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br> 她畢竟不是原主,所以對崔慶林夫妻也沒有那么討厭。她對崔長河道:“一碗水要端平,既然讓二郎去岳家了,大郎也去半天吧?!?/br> 一聽這話,陳氏喜不自禁:“爹,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