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風挽月盯著電腦屏幕上崔嵬的照片,忽然之間就有些恍惚,這個男人到底是她所愛的笨二蛋,還是那個永遠都猜不透心思的崔皇帝?她答應(yīng)帶著女兒跟他一起回到江州,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很迷茫,也沒有答案。 就在風挽月對著電腦發(fā)怔的時候,房門打開了,崔嵬走進來。在他身后,還跟著蘇婕和周云樓。很顯然,他們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辦,只是臨時回來一趟。 崔嵬回來拿一份文件,這文件本來是兩天后開會用的,不過現(xiàn)在會議提前到下午,所以回來拿一下。剛進屋,便見到風挽月坐在沙發(fā)上對著筆記本電腦發(fā)呆,連他回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周云樓和蘇婕就站在門口等他,沒有跟進去。 不過,周云樓的視線還是幽幽飄向了風挽月。 蘇婕瞥了周云樓一眼,勾起嘴角冷笑。 崔嵬走到風挽月身邊,“在看什么?” 風挽月這才發(fā)現(xiàn)他回來了,合上筆記本,淡淡說了一聲:“沒什么?!?/br> 她的態(tài)度太過冷淡,讓崔嵬不自覺地擰起眉。“你怎么了?”他握住她的手。 風挽月如燙手般抽回自己的手,尖銳地喊道:“你別碰我!” 周云樓和蘇婕都吃了一驚,目光看向客廳里的兩個人。 崔嵬臉色一變,“到底怎么了?”他奪過筆記本,展開一看,屏幕上正是他昨晚參加晚宴的照片。“你就是因為這個跟我生氣?只不過是一場應(yīng)酬而已。” 風挽月扯了扯嘴角,抬頭直視他,“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我和嘟嘟對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崔嵬回視她,“為什么到現(xiàn)在你還在問我這種問題?” 風挽月垂下眼簾,自嘲地笑了一下,“因為我蠢唄!” 崔嵬終于發(fā)現(xiàn)她很不對勁,想去抓她的手,“二妞?!?/br> 風挽月退后一步,避開他的手,“你現(xiàn)在不要碰我。” 崔嵬呼吸一滯,心口仿佛被什么東西揪住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那你要我怎樣?”風挽月抬眼看他,冷笑道:“對你而言,我只是一個地下情人,一個被你圈養(yǎng)在牢籠里的金絲雀。嘟嘟也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女兒,哦不,你可能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做你的女兒。反正我們母女都是見不得光的,只能像夏如詩一樣,永遠生活在暗處,仰仗你的光芒而活?!?/br> 又吵架了。 蘇婕很開心地揚起眉。 周云樓黑框眼鏡下的雙眸中閃動著微弱的光芒,或許……老大跟風挽月之間根本就不合適。失憶的笨二蛋可以會她們母女而活,可是恢復(fù)記憶的崔嵬只會為自己而活。 崔嵬目光幽深地看著她,“你看到那個記者對我的訪談了?” 風挽月移開目光。 “在那種情況下,我只能這么說。我剛剛獲得十大杰出青年,立刻就曝出一個私生女,媒體會怎么說?我是上市企業(yè)的負責人,個人資料在證監(jiān)會和交易所都有備案,一言一行都要對企業(yè)和公眾負責,沒有婚姻,沒有法律意義上的孩子,我就不能承認。如果不是因為你自作聰明跑去跟莫一江談話,又怎么會被他反將一軍,把你們兩個人說話的錄音發(fā)到網(wǎng)上?現(xiàn)在是非常時刻,我不能出一點差錯,你明不明白?” 風挽月深吸一口氣,把心頭的情緒壓制下去,用平靜的語氣說:“給你拖后腿了,我很抱歉?!?/br> “二妞,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彼肴ヅ鏊?,卻仍然被她躲開了,“我已經(jīng)把話說得這么清楚了,你為什么還是這樣?” 她輕輕搖搖頭,“你讓我和嘟嘟回大理吧!等你完成了這邊的事,你再去找我們。” “你又要走!”崔嵬口氣變得惡劣起來,“每次一有什么事,你想到的就是離開我嗎?” 周云樓有點看不下去,想上前卻被蘇婕拉住了。 蘇婕低聲說:“你有病?。坷洗蟋F(xiàn)在發(fā)火了,你上去想挨罵嗎?” 周云樓止步,黯然嘆氣,他上去的確毫無作用,還有可能讓老大更加生氣。 風挽月控制住情緒,盡量以平靜的語氣說:“我不是離開你,我只是不想繼續(xù)待在江州,不想整天待在這間屋子里,像坐牢一樣。我說了,等你完成這邊的事,你再去找我?!?/br> 崔嵬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你就是想再跑一次!” 風挽月閉上眼,強硬地說:“崔嵬,你無權(quán)控制我的自由,如果你執(zhí)意如此,那我只能選擇報警。江氏集團總裁監(jiān)禁他人的新聞如果曝光出來,恐怕對你的個人名譽更不好?!?/br> 崔嵬臉上頓失血色,猛然抱住她,“你非要這么對我嗎?你再給我半年的時間,我向你保證,半年之內(nèi)就把一切事情都解決好,不讓你和嘟嘟再受一點委屈,這樣也不行嗎?” 風挽月無言,已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再相信他。他現(xiàn)在的模樣,分明是極其在乎她的,可是對外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又令她感到心寒?!叭绻艺f,我希望你不要報仇,不要留在江州,跟我們母女一起回大理呢?” “這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拒絕,“程為民已經(jīng)知道我還活著,如果我現(xiàn)在放棄,不僅江氏集團拿不回來,如詩的仇報不了,你覺得程為民會順利放我離開嗎?” 風挽月抿緊嘴唇,默默無言。 “你跟我來?!贝掎屠∷氖?,帶著她往外走。 經(jīng)過周云樓身邊時,風挽月轉(zhuǎn)頭看他。 周云樓也在看她。 兩人的視線短暫地交匯了一下。 蘇婕跟上崔嵬的腳步,急切地說:“老大,下午的會不開了嗎?” “不開了,打電話取消。” 崔嵬遣散其他人,自己開車,帶著風挽月離開了江州市區(qū)。 三個多小時后,崔嵬把她帶到了縣城旁邊一個陵園外。 風挽月走下車,看著這一片蕭條的山林,滿山的墳冢,不解道:“這里什么地方?” 崔嵬從車輛的后備箱里拿了一瓶白酒出來,拉住她的手,“來了你就知道?!?/br> 風挽月跟著進了陵園,一路上山,最終停在了一個年代久遠的墓碑前。她低頭,看向墓碑的刻字。 ——慈父崔錦輝之墓。 ——孝子崔嵬叩拜。 風挽月難以置信地睜大眼,“這是……” “這是我養(yǎng)父的墓?!贝掎投紫律?,將白酒瓶蓋擰開,倒了一杯,淋在墓碑前,低聲道:“爸,我來看你了,帶了你最喜歡的二鍋頭?!?/br> 風挽月呆呆地站在旁邊,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崔嵬一連到了三杯酒,緩緩說道:“福利院發(fā)生火災(zāi)之后,我就開始流浪,如同你在縣城里發(fā)現(xiàn)我的時候一樣,我一邊想著找如詩,一邊想著找人收養(yǎng)我。只不過,當時的我是真的只有七歲多?!?/br> 風挽月心口一疼,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那時的場景。 小小的他到處流淌,連話都說不清楚,只能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翻垃圾找吃的。 “后來,我被人販子誘騙,帶到了這里。原本是要賣給一對不會生育的夫婦,可是那對夫妻嫌我說話說不清楚,懷疑我智商有問題,所以不肯買我。人販子嫌我賣不掉,就想把我弄成殘疾兒童,讓我去行乞賺錢。不過,人販子還沒來得及下手,我就被我養(yǎng)父救了。” 風挽月眼里漸漸蒙上一層水汽,原來他離開福利院后,還經(jīng)歷了那么多苦難。 “我養(yǎng)父依靠收破爛為生,別人都說他以前是縣一中的語文老師,因為強jian女學(xué)生,才會被學(xué)校開除,只能來收破爛?!彼⒁曋贡抗庥纳疃?,“他其實很有才華,我相信他曾經(jīng)是個老師,因為他對我的教育很好,不僅教會了我正確說話,還教導(dǎo)我學(xué)習的方法,就連我現(xiàn)在指導(dǎo)嘟嘟的學(xué)習方式,其實都來源于他。” 風挽月的目光移到墓碑上,崔錦輝,錦繡輝煌的意思,然而他的人生卻不如他的名字那樣美好。崔嵬能有今日的成就,必然與這位長輩的教育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 “我不相信他是因為強jian女生被學(xué)校開除的,我在他的抽屜里看到過一個年輕女生的黑白證件照片,很漂亮。他說那是他最喜歡的姑娘,是他的學(xué)生。在那個年代,他們的感情不被世俗接受,女生承受不住家庭和社會的雙重壓力,選擇背叛他。他被學(xué)校開除,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出獄之后沒有工作,只能收破爛?!?/br> “他收養(yǎng)我的時候,已經(jīng)快五十歲了,身體很差,還愛喝酒。每次喝醉酒,就總喜歡念李白的詩,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贝掎统爸S地笑了笑。 “他還會喊那個女生的名字。其實那個女生早就跟別人結(jié)婚生子,她的兒子叫彭哲,就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也許是因為彭哲聽說過自己母親年輕時和我養(yǎng)父的事,他總是喜歡針對我,在我面前辱罵養(yǎng)父,辱罵我。彭哲家有權(quán)有勢,我十四歲那年冬天,他聯(lián)合其他幾個同學(xué),把我扔進了冰河里,差點凍死我。” 風挽月捂住嘴,熱淚從眼中滾落而下。 “這件事影響很惡劣,彭哲他爸千方百計想把事情壓下來,還是上了當?shù)氐膱蠹?。后來,彭哲他媽來病房里找養(yǎng)父,我重病臥床,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么,但我看到養(yǎng)父流淚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對那些長得漂亮,喜歡利用容貌的女人產(chǎn)生了一種厭惡。” 風挽月一怔,所以她最初利用美色傍上崔嵬的時候,他才會那么瞧不起她?一邊接受她的服侍,一邊用語言和行動欺辱她? “彭哲家賠了一筆錢,彭哲最終沒有被學(xué)校開除,也沒有送去少管所。但是這件事之后,養(yǎng)父的身體更差了,經(jīng)常臥床不起,彭哲家陪的錢還不夠他治病,我只能輟學(xué)照顧他?!?/br> “他只堅持了一年,就徹底不行了,彭哲他媽從始至終沒有來看過他一眼。臨終前,他讓我照顧好自己,還說不管遇到多少困難,都要堅強活下去,要變得強大起來,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br> 崔嵬說到這里,眼眶已經(jīng)有些微的紅潤。他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再后來,我媽和老頭子就找到了我,把我?guī)У搅私荨@项^子那時候已經(jīng)跟前妻離婚了,但是還沒跟我媽結(jié)婚。他給我提供了最好的條件,請家教給我補課,送我去最好的學(xué)校,但他沒讓我改名姓江,也只讓我叫他叔叔。” 風挽月吃了一驚,啞聲道:“這么說,你的親生父親就是……” “就是老頭子,二十歲的時候,我偷偷拿他的頭發(fā)做了親子鑒定?!?/br> “那他為什么不認你?還讓你一直被人叫……” 她沒有說完,但崔嵬知道,她沒有說完的話是野種。不管是崔嵬很小的時候,還是他來到江家之后,都一直被人罵為野種。 “因為老頭子對前妻有愧,對他和前妻生的兒子有愧。老頭子跟我媽雖然是初戀,但他后來屬于婚內(nèi)出軌。我媽是第三者插足,為了留住老頭子的心,也什么都不說,就讓江俊馳父子倆把我當成一個野種。” 風挽月終于明白了,崔嵬這么執(zhí)著于江氏集團,那是因為他要證明自己,他要告訴那些罵他的人,他不是野種,他也是江家的正牌公子。 不僅如此,他還要讓自己成為最強大的人,把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再遭受年幼時的那些苦難和屈辱,所以他才會有那么大的控制欲。 他不僅要掌控自己的命運,還要掌控別人的命運! 崔嵬站起身,目光深沉地凝視著她,“現(xiàn)在你明白我為什么不離開江州了嗎?” 風挽月擦去臉頰的淚痕,輕輕點了點頭。 崔嵬把她拉進懷里,緊緊抱住,“二妞,別離開我,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好?!憋L挽月回抱他,輕輕答應(yīng)一聲。其實她心里很清楚,他或許還是想用情感鎖住她,可她還是被他打動了,她心疼他,為他曾經(jīng)遭遇的種種而難過,她舍不得離開他了。如果他要她再給他半年時間,那她愿意給他。 下午回去之后,崔嵬又去忙了,一直到晚上也沒回來,應(yīng)該又是去參加什么應(yīng)酬了。 小丫頭這兩天一直在問:“mama,怎么總是見不到爸爸呢?” 風挽月只能說:“爸爸工作太忙了?!?/br> 小丫頭一臉失落的樣子,“爸爸恢復(fù)記憶以后,把我們帶回江州,雖然不像以前兇巴巴的樣子,可是好像也不太一樣了?!?/br> 孩子的內(nèi)心是極其敏感的,風挽月又何嘗不知道?崔嵬對她許諾半年,她既然答應(yīng)了,就只能選擇等待。對女兒,她也只能選擇安撫。 小丫頭睡覺以后,風挽月洗了個澡,坐在床邊吹頭發(fā)。 手機響了一下,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了一條消息。 ——現(xiàn)在這種喪失自由的生活,你滿意嗎? 風挽月吃了一驚,連忙回復(fù)。 ——你是誰? ——我是周云樓。 她再次吃了一驚。 ——你怎么還敢給我發(fā)消息?你不怕崔嵬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