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莫一江雙目充血地瞪著保安。 “瞪什么瞪?你以為你還是這里的總經(jīng)理嗎?拿上你的東西,馬上滾!”保安繼續(xù)呵斥。 虎落平陽被犬欺。 莫一江仰頭大笑三聲,拿上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地走了。 保安對著他的背影啐了一聲,“呸,一條落水狗而已,還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莫一江從樓里出來,看看熙熙攘攘的街道,再轉(zhuǎn)過身,看看酒店大門上“霽月晴空”四字招牌,內(nèi)心凄迷一片。他深吸一口氣,俊美的臉龐上露出悲戚和痛苦之色。 霽月晴空就這么完了,他辛辛苦苦經(jīng)營了八年的酒店,付出那么多辛苦和汗水,就這樣被江氏集團收購了。再過一段時間,這里將會掛上江氏霽月晴空連鎖酒店的招牌,換了東家的霽月晴空,再也不是曾經(jīng)的霽月晴空了。 莫一江走到街道上,將自己融入來來往往的人群里。 天空中飄下柳絮般細碎的雪花,晶瑩潔白,紛紛揚揚,落到地面便融化成了水。 他仰起頭,任憑冰冷的雪花落在臉上,心中無比蒼涼,同時也無比寂寥。一步錯,就步步錯,或許從他禁不住馮瑩的誘惑,背叛風挽月,和馮瑩上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注定了今日的結(jié)果。 可是,他不甘心,辛苦奮斗這么多年了,到頭來卻落得一無所有,他怎么甘心? 他可以不要女人,也不要女兒,但他絕不能接受自己像十多年前那樣一貧如洗,處處碰壁,處處看人臉色,處處受人制約。 一輛白色的寶馬7系緩緩停在了莫一江身邊,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車上的人對他喊了一聲:“莫先生?!?/br> 莫一江聽若罔聞,依舊茫然地向前走著。 白色的寶馬7系又慢慢向前行駛,繼續(xù)跟在莫一江身邊。 莫一江走了好一會兒,終于發(fā)現(xiàn)有一輛高檔轎車一直跟著自己。他停下腳步,白色寶馬也停了下來。 副駕駛座的車窗又降了下來,車上的人對他說:“莫先生,上車吧!” 莫一江皺起眉頭,“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我不要緊,我的老板認識你就行了,上車吧!” 莫一江站在原地,不肯上車。 后排座的車窗也緩緩降了下來,可是天上飄著雪花,天色太過昏暗,莫一江看不清楚后排座上那人的長相,只能依稀辨別出,那是一個長者。 “年輕人。”后排座上的人開口了,聲音略顯低沉,“想報仇嗎?想翻身嗎?” 莫一江滿臉震驚,“你、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著我,我可以讓你翻身。” 莫一江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上車吧!” 后排座的車門向外打開,莫一江只需要往前跨出一步,就能進入車里。 “難道你就甘心被崔嵬這么欺辱嗎?他不僅搶了你喜歡的女人,還把你逼到這幅田地,難道你就不想報復他嗎?” 莫一江渾身一震,兩手緊緊握成拳頭,眼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對,我要向崔嵬報仇!我不僅要報復崔嵬,我還要報復馮瑩!” “可以,我答應幫你報復馮瑩,上車吧!”后排座的人緩緩說道。 莫一江往前跨了一步,快速鉆進了車里。 車門關上,白色的寶馬7系提速駛離原地,很快就融入了車潮之中。 同一時刻,江家別墅的花園里。 雪花靜靜飄落而下,天地間一片靜謐。 江平濤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羊毛衫,靜靜站在木橋上,將手里的魚食投入水池里,喂養(yǎng)池中的紅色鯉魚。 雪花片子落進池里,霎時便消失不見了。 江平濤的頭發(fā)上落了不少雪花,為他灰白的頭發(fā)更添幾許蒼白,他卻好似感覺不到寒冷,依舊站在木橋上喂魚。 施琳出現(xiàn)在花園里,手里拿著一件厚厚的灰色大衣,快步走到江平濤身邊,替他拍去肩上的雪花,然后將大衣披在他身上,“平濤,雪下大了,進屋吧!” “喂完魚吧!”江平濤沒有移動,慢慢向池里投喂魚食。 施琳沒辦法,只能撐了一把傘過來。 江平濤淡淡笑了一下,“我哪有這么虛弱?不過是下了點小雪,你還撐傘?!?/br> 施琳眼里流露出些許擔憂,原本凌厲的面部線條顯得柔和了許多,“人老了,不要不服老。本來身體就不好,再受寒怎么行?” 江平濤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xù)討論,而是問道:“崔嵬來了嗎?” “剛才打電話問了,在路上,很快就到了?!?/br> “好?!苯綕咽掷镒詈笠稽c魚食投進了水池里,要去拿施琳手里的傘,“我來打吧!” “我來打?!?/br> “還是我來?!苯綕龖B(tài)度堅持,從施琳手里拿過傘,撐在兩人中間,“年輕時對你說過,要一輩子替你打傘的?!?/br> 施琳滄桑的臉龐上浮現(xiàn)一抹不自然的紅暈,“都已經(jīng)一大把年紀了,還說這些干什么?” 江平濤撫了撫她的鬢角,“你也有白發(fā)了?!?/br> 施琳低下頭,語氣稍顯低落,“我是不如她看起來年輕漂亮,你會后悔嗎?” 江平濤笑了兩聲,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她連自己親生兒子的事都不cao心,什么都不管,當然年輕漂亮了?!?/br> “那……” “我沒有后悔?!苯綕兆∈┝盏氖?,“崔嵬快回來了,進屋吧!” “好。” 老兩口回到客廳,在沙發(fā)上坐下,保姆立刻將泡好的龍井端了上來。 “喝口熱茶,暖暖胃?!笔┝諡樗沽吮?。 “謝謝。”江平濤接過茶杯。 門鈴響了起來,保姆連忙去開門,“崔先生,您回來了?!?/br> “嗯,叔叔呢?”崔嵬抖落毛呢大衣上的雪花,進了屋。 “在客廳等您呢!” 崔嵬換鞋走到客廳,叫了聲:“叔叔,媽?!?/br> “你來了,坐吧!”江平濤指了指斜對面的沙發(fā)。 “是?!贝掎妥潞?,平靜道:“叔叔找我來是有什么事吧?” “既然你知道我要問你什么,那你自己說吧!” 施琳給這兩個男人都倒了熱茶,“好了,崔嵬也不容易回來一趟,就不能不談公司里的事情,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頓飯嗎?” 江平濤清清嗓子,沒有回應施琳的話。 崔嵬低頭撥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手表,淡淡道:“收購霽月晴空酒店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叔叔可以不用cao心這件事。我想你叫我過來,恐怕還是為了我去派人去查江潤小貸的事情。” “嗯。”江平濤低頭呷了一口茶,“那你查到了什么?” “沒查到什么?!贝掎吐柫寺柤?,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江草包拆東墻補西墻,把江潤小貸的缺口補上了,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并沒有揭發(fā)。 “那你為什么還要去查?”江平濤放下茶杯,語氣中透著nongnong不滿,“你明知道俊馳他能力有限,在公司里也很沒有威信。你這么做,等于是讓他顏面掃地,以后他還怎么管理下面的人?” 崔嵬面無表情地說:“為了給他一個教訓,也為了警告他不要繼續(xù)胡作非為。” “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但是不要用這種方式去逼他。你這樣逼他,只會讓他錯上加錯?!苯綕陨园胃吡寺曇?。 崔嵬喝了口茶,沒有吭氣,看來老頭子也猜到江草包肯定是拆東墻補西墻了。 施琳連忙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江俊馳犯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崔嵬去查他的帳,也只是想讓他警醒一點?!?/br> 江平濤沒理施琳,繼續(xù)對崔嵬說:“你是有能力,可俊馳怎么說也是你弟弟。他做的不對,你應該去幫他改正,而不是用這種方式去逼他,去欺負他。” 崔嵬撇嘴冷笑了一聲,老頭子就希望一家人互幫互助其樂融融,可能嗎?江草包沒在心里把他千刀萬剮就不錯了?!翱墒墙●Y從來沒把我當他哥,在他們心里,我是姓崔的外人,是個野種?!?/br> “崔嵬!”江平濤氣憤地拍打沙發(fā)扶手,“你為什么總是對這些事情耿耿于懷?就算你不是我生的,那我也培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當成江家的一份子?” “那到底是誰生了我?”他冷不丁抬頭盯著江平濤,“叔叔你不如幫我問問我媽,我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這……”江平濤頓時無言。 “崔嵬。”施琳目光森冷地注視著兒子,“你這是在怪罪自己的母親嗎?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的生父已經(jīng)死了,死了!” “那他姓什么,叫什么?生卒年是什么時候,生前都在哪里生活過,這些你總該知道吧?” 施琳面色冷凝,額頭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一張臉看上去越發(fā)凌厲。 崔嵬的目光再次轉(zhuǎn)到江平濤臉上,“叔叔,如果今天坐在我這個位置上的人是江嶼,如果是他派人去查了江俊馳的帳,你還會這么質(zhì)問他嗎?” 江平濤一愣,沒想到他會這么問。 “所以無論我這個野種怎么做,也永遠比不上親生兒子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贝掎蛠G下這句話,起身往房門走去。 “崔嵬!”施琳對著他的背影大喊一聲,“你給我站??!” 崔嵬的腳步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大步離去。 江平濤靠在沙發(fā)上,閉上眼幽幽一嘆,“算了,由他去吧!” 施琳握了握拳頭,還是抬腳追了上去。 崔嵬從別墅里出來,頂著雪往前走。 “崔嵬,你站??!”施琳追出來,小跑著追上他,拉住他的毛呢大衣,“你轉(zhuǎn)過來?!?/br> 他回過身,不想面對自己的母親,就把臉轉(zhuǎn)到一旁,不耐煩道:“還有什么事?” 施琳指著他的鼻尖,厲聲道:“崔嵬我告訴你,不管你怎么想,你叔叔這些年對你的好,培養(yǎng)你的這份心意,一點都不比江嶼差,你以后不準再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br> “呵呵?!贝掎屠湫Γ皨?,你不覺得自己在叔叔面前太卑微了嗎?你心里很明白他對前妻有愧,對江嶼有愧,所以你為了留住他的心,就連自己的兒子都利用?!?/br> 施琳渾身一震,霎時紅了眼,顫聲道:“你、你竟然這么對我說話?” 雪花紛紛揚揚,落在這尖銳對峙的母子二人身上,仿佛在他們的頭發(fā)和肩膀上鋪了一層淡淡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