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沈承安有些好奇地朝與葉父較勁的那方看去,然后怪異地抽了口氣,“爸,咱別加了?!?/br> 他都看出來的,葉父又怎么能看不出來。對面一直加價的那個年輕男人并沒有見過,每一次加價眼皮都不眨一下,對金錢像是沒有概念般,顯然是來幫人代拍的。 葉生早就醒來了,她從看見那座玉觀音的時候就知道父親肯定會拍,她母親生前喜歡這個。 價格一直到兩千六百萬,現(xiàn)場已經(jīng)白熱化了。 拍賣的主持人則一改先前的說詞,推脫場面太過激烈熱鬧,先休息調(diào)整一下,十分鐘后再開始。 這十分鐘里,不少人過來和葉父交談,有說讓他一定要拿下的,也有說話兩千六百萬等以后可以買一座更好的。 而自葉母過世到現(xiàn)在,葉父一直在收玉觀音,不是玉的質(zhì)地不夠精良,就是雕刻不夠精細(xì),從未遇今天拍賣的這一座,很完美。 有侍者將玉觀音從陌生男人那邊端到葉父這邊,引不少人來欣賞贊嘆。 沈承安是理科男,讀的工商管理,對這些玩意兒本來就不感興趣,在他看來兩千六百萬用在這上面的,都是神經(jīng)病。遂說道,“兩千六百萬是一筆大數(shù)目了,拍這個不劃算吧?!?/br> 葉父只掃了他一眼,繼續(xù)看玉觀音。“你說呢?” 謝徵知道這是再問他意見,細(xì)看了質(zhì)地和雕工,確實是件難得的收藏品,“兩千六,還不算太離譜,畢竟市場上暫時沒有比它更好的。” 葉父點頭。 “呵?!鄙虺邪膊粍勇暽剌p嗤,眼底深處涌起了笑意。 就在這時,陳廳突然走過來,一起來的還有謝老。 幾人客套的打過招呼,便入了座。 陳廳臉色不怎么好,卻維持著溫和,“葉先生很久沒在哪次拍賣會上這么認(rèn)真,是對這玉觀音勢在必得了?” 葉父沒有直接回答,“是件值得收藏的玩意兒?!?/br> 陳廳有些不悅,哼了聲后冷言說道,“要知道,這玉是有主人的。” 這句話的暗示就很明顯了,要么這玉觀音陳廳想要,要么就是比陳廳官職還要大的人想要,不然他一個副廳級沒必要來在這邊說這種話。 自古以來官商之間就很微妙,葉父是個聰明人,“既然玉有主人,為什么還要來拍賣?” “慈善拍賣,不拍賣的話怎么給這場活動捐款?”陳廳說到這臉色突然和藹起來,“說到底也是為了這些貧困家庭的孩子們,葉先生你說是不是。” 葉父點頭,都沒在說話,陳廳走的時候卻留下一句話:“謝老您也是知道這玉觀音的,跟親家好好說說看?” 謝老臉色不愉,高大的身軀花白的頭發(fā),身影依舊偉岸。他翻開桌上倒扣的茶杯,葉生連忙給他斟了杯消消氣。 老爺子喝完了,將茶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擱,朝謝徵沉聲說道:“這玉觀音今晚要拍不下來,就別回謝家了。”語畢,老爺子和葉父寒暄了幾句就走了。 陳建偉算個什么東西,自己想借花獻(xiàn)佛黑了這玉觀音,還敢和他謝家嗆,當(dāng)真是以為謝家人都死完了么? 十分鐘很快就過去,拍賣繼續(xù)。 價格在葉父抬到兩千九的時候,對面的陌生男人掛著耳機在說話,表情未變,但眼里有些著急。 “兩千九萬兩次?!?/br> 沒等陌生男人和主持人出聲,謝徵開了口?!叭f?!?/br> 葉父皺眉,甚至是不解。卻聽見就在謝徵聲音落地的那瞬,對面那個陌生男人接完電話,像是得到了許可般,直接三千一。 其實葉父自己心里最后的底線就是三千,再加上剛才陳廳暗示的很明顯,他畢竟只是個商人。 “三千九一次?!?/br> “謝徵,別再加了?!比~父知道他們謝家不差錢,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來謝家自七八年前一次性死了四個人后就不如以前,再加上謝徵也莫名其妙的走了多年。這個時候和當(dāng)官的結(jié)怨,其實并不理智。 謝徵加到了四千后,才回復(fù)葉父,“無妨。爺爺說了,拍不下來我就不用回謝家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極樂凈土》已加入單曲循環(huán),我要抖腿,我要蝴蝶步 ☆、050 050 玉觀音最后還是被謝徵拍下了,滿座盡歡。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不管今天拍下的人是誰,都足夠主辦方樂上一陣子了。不少人過來恭喜謝少拔得頭籌,少年得意。明眼人都知道謝徵這是為老丈人拍的,紛紛羨慕葉父有這么個血氣方剛的孝順女婿。 作為晚會的主辦方,陳廳縱然心底不情愿卻還是一臉笑意地過來和謝徵客套幾句,無非是很官方的說辭,謝徵答的就更官方了。 侍者給謝徵與陳廳各倒了一杯酒。謝徵拿起高腳杯的底部,與陳廳碰了碰,他正將杯沿放到唇邊準(zhǔn)備喝下時,被陳廳打斷。 “賢侄的身體沒問題么?”陳廳將酒一口喝完,動作很是爽利,然后又關(guān)心地補充道,“你肺部的傷這些年都不見好轉(zhuǎn),要不以茶代酒?” 不止是葉家國和蕭心慈驚訝地朝謝徵看去,連葉生同樣是不解,他肺部的傷? 謝徵不動聲色地拍了下葉生的手背,漂亮修長的手指突然傾斜黃澄澄的酒水在水晶杯里流動,細(xì)小的氣泡被光線照的有些迷茫。 他似笑非笑地朝陳廳說道,“伯父工作繁忙還要關(guān)心后輩,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呵?!?/br> 話音落地,他將手一抬,一杯酒水喝的一滴不剩。謝徵輕笑,“以前的傷早就不礙事了,只是剛接手謝家,怕酒后做些錯事,就不喝了?!?/br> 他說道‘酒后做些錯事’的時候特地朝陳廳看著,一雙淡漠的眸子格外深沉,與陳廳凌厲的目光想對時,他也不有絲毫避讓。 “是么,”陳廳冷笑,聲音壓低不少,“賢侄這般年輕有為,我一定會好好關(guān)照關(guān)照?!?/br> “那我先謝過陳廳長了。”謝徵回之一笑。 后來陳廳就陰著張臉離開了。 撇開以前的事不談,今天謝徵在葉父心里已然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翡翠鐲子到后來對金銀玉石的見解,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唯獨處事,一股子謝家做派,葉父說不上喜歡與不喜歡,只是總歸不太好。他喝了口茶,“年輕人,應(yīng)該沉住氣。” 謝徵從善如流地點頭,“爸說的是,記住了?!?/br> 葉父擱下茶盞,哼了聲被別過頭。 時間不早了,離去時謝徵將包裝好的玉觀音遞給了葉家國,“我只是個商人,這東西擱我那兒也沒什么地方供著,不如您帶回去找個地方放著好了?!?/br> “不行,”葉父哪里不知道謝徵的意思,他雖然對謝徵改了偏見,但多少還是有膈應(yīng),“謝老也是喜歡收藏的人,給他老人家?guī)Щ厝グ?。?/br> 謝徵知道葉父不會輕易接受,若有所思地指了指主辦方的位置,“爸既然不肯要的話,那我現(xiàn)在就給主辦方,讓他們直接送到葉家去?!?/br> 還嫌事鬧的不夠大!葉家國瞪向謝徵,而謝徵則一臉溫柔地看向葉生。 最后玉觀音還是跟著葉家國走了,謝徵左手抱起熟睡中的兒子,右手牽著葉生,“回去了,媳婦?!?/br> 將念安丟在車座后面,葉生跑到了副駕駛坐好。 車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一閃而逝,葉生也沒去看迷人的夜景,她喜歡盯著謝徵的側(cè)臉看,很美。 “剛才陳建偉說你肺部有傷?!彼鲃犹崞鹆诉@事,“什么時候的事了?” 他空出只手揉了揉葉生郁結(jié)的眉心,拇指在她皺起的褶子里按捻許久,“別聽他瞎忽悠,早好了?!?/br> “五年前的?” 聞聲,他望了女人一眼,然后繼續(xù)直視前方?!班?。” “木倉傷是么。” 葉生這陳述句的口吻讓謝徵想騙她都無從下口,無奈地失笑,“你都知道,還問我做什么?” 是啊,我都知道的那么清楚,還問他做什么?,F(xiàn)在的謝徵,怕是還沒她知道的清楚。 女人不禁想起年初元宵的時候,念安落水,謝徵卻病的比念安還要重,一聲聲的咳嗽無休止地摧殘著他的肺。而且謝徵以前喜歡抽煙,現(xiàn)在最多只將煙卷在指間轉(zhuǎn)一轉(zhuǎn)就放下,不碰一口。 葉生心臟狠狠地縮了下,卻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扭頭看向右手邊的車窗,一閃而過的畫面根本就看不見什么。 男人身上的每一道傷,她大都知道是怎么來的,更何況是這一道印象最深刻的。他曾經(jīng)就這樣不要命地強迫了她一整晚,哪怕肺部的傷口裂開,還要做完。 這是葉生在與謝徵重逢前,最后一次與他相處的場景。 車內(nèi)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 謝徵幾次找話題,葉生都沒回應(yīng)。他將車靠邊停下,“生氣了?” “沒有?!?/br> “撒謊?!彼终瀑N在葉生的小臉上,比他掌心的溫度還要冷,試探性的問道,“你很在意?” 葉生不解,眼神疑惑。 直到他抬起另只手,按在胸口肺部的位置?!斑@傷也和你有關(guān),是么?” 謝徵也只是隨口問著,卻沒想到葉生遲疑了十幾秒后搖頭,然后點了頭。她說:“雖這傷和我沒關(guān)系,但畢竟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br> 她這話說的太過認(rèn)真,一雙眼比平日里還要透徹清亮,仿佛下一刻眼里堆積著的情緒就要噴涌爆發(fā)。 謝徵的心就跟她眼眶底下閃爍的水光一樣,隨之顫抖。猛然將她撈到懷里,用力按在心口處,他竟然有些嫉妒七八年前的自己,能被葉生這么愛著。 女人也并沒有掙扎,伸出胳膊環(huán)住他的腰身,正開口想說什么,卻被他搶先道。 謝徵的聲音一直很好聽,猶如琳瑯翠玉碰撞時的又沉有翠,此刻放低了嗓音,越發(fā)顯得溫柔動聽。 “我以前,很喜歡你吧?!?/br> 也就是這么一句話,讓葉生潰不成軍,臉貼在他心口,噙著的水光決堤般涌出。 男人并未察覺到這,繼續(xù)道,“雖然不記得了,不過那時候我對你肯定也不好,是么?” 葉生愕然,淚水流的更快了,她死死地咬住唇瓣搖頭。 而謝徵大手移到她頭頂,安撫似的揉了把,笑的很是溫暖,“我又不是那個謝徵,你不用說謊的?!?/br> 他可還清楚的記得去年在葉生母親的墓碑前,發(fā)生的那一幕——他朝她走一步,葉生都要后退兩步,一臉戒備警惕。 葉生頭搖的更厲害,手抓著男人的衣服,卻還是沒能控制住顫抖的嗓音,“你很好,對我也是?!?/br> 只是我那時候太不懂事,辜負(fù)了你準(zhǔn)備好的一切,還差點毀掉你。 謝徵眉頭一緊,將葉生的小腦袋從懷里拉出來,忙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沉聲不悅,“哭什么?” 女人抱住他的手腕,有撲到他懷里,雙手用盡全力地箍住他,“你真的很好?!?/br> “嗯?”隔著一層不算厚的晚禮服,他拍了拍葉生削瘦的后背,唇順勢就落在她瑩潤的耳垂邊。 他想了想,開口說道,“那年我十八歲,我父母兄弟都死在了那里,所以我去了s國?!?/br> 從顏述和秦書的描述里,他大概知道自己這么多年在那邊做什么生意,和猜想中的并沒有差太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