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周太太咳嗽一聲,讓眾人散開,招招手示意他坐過去。 周懷凈一邊喝廚娘送上來的牛奶,一邊回答周太太的問題。周太太發(fā)現(xiàn)他心神不寧,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不禁心中柔然,借口有事走開。 周懷凈簡單吃了點東西,又回到房里打電話給陸常。 作息堪比老頭子的陸常早已經(jīng)起床,還因為程思古的奪命連環(huán)call刷了一遍微博,平常鬧騰的meimei陸久,今天居然安安靜靜地和他一起看演出。 看完視頻,陸久指著視頻里的少年,甜甜笑著說:“哥哥,我要嫁他?!?/br> 陸??粗寡坎艘粯拥男」媚铮瑹o情拒絕:“不行?!?/br> “為什么?” “因為他是你的表哥?!彪m然血緣關(guān)系有點遠,一表三千里,但不管怎么說都是表兄。 陸久顯然很無法理解,她毫不留情地戳穿哥哥的謊言:“可是哥哥,我上次說要嫁給你,你還說好呢?!?/br> 小姑娘越來越難纏了,陸常只能糊弄道:“你還記得上次說要嫁給我?” “因為那天我覺得全天下哥哥最帥?!彼蛑绺缋浔哪槪瑖@息著,“可是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我是多么鼠目寸光、井底之蛙。” 幸虧這時周懷凈的電話解救了他,陸常拍拍meimei的腦袋:“快去讀書,罰抄成語詞典前二十頁?!?/br> 打發(fā)走meimei,陸常接了電話,聽到聲音就認出是周懷凈。 “懷凈有什么事嗎?”習慣了直來直往,陸常直接提出問題,但語氣很溫和。 “謝謝表哥昨天讓人送我回家?!?/br> “不客氣,應該的。” “我睡著了,表哥后來有回到車上嗎?” 陸常詫異挑眉:“沒有,我去公司了?!闭f來也奇怪,公司里那一點小事哪里用得著叫上他?不夠他一向敬業(yè),所以沒有發(fā)脾氣。司機送周懷凈回去之后就回到公司門口等他,一路上欲言又止,問他卻說沒什么。陸常本來沒多想,但現(xiàn)在經(jīng)過周懷凈一提,敏銳地捕捉到關(guān)鍵?!霸趺戳??你覺得有人后來上車了?” 周懷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有見過用藍白格子手帕的人嗎?” 此話一出,陸常心里咯噔一聲。 他只要沒失憶,就能記得家里有個喜歡用手帕的叔叔,每一張帕子還都是奢侈上好生絲制成的。 陸常的母親是尋常人家出生,對牌子之類沒什么講究,養(yǎng)成了他節(jié)儉的習性,和陸二爺喜好精致奢華的性子完全不同。 看看陸二爺住的房子,別說墻上的名畫,就連踩在腳下的地毯都要好好斟酌一番。 陸常謹慎問:“你見過?” 周懷凈不知道怎么回答,遲疑地輕輕嗯了聲,生怕對方不肯告訴自己,說:“哥哥告訴我吧?!?/br> 陸常被周懷凈軟糯的聲音擊中內(nèi)心的柔軟之地,他差點就要繳械投降了,還好他尚存一絲理智,話語在唇舌間溜了兩圈,道:“這是我叔叔的,可能是之前就落在車上了?!?/br> 等掛了電話,陸常打電話給司機,嚴聲厲喝要辭退,司機為保住飯碗,終于無奈地將事情交代了一遍。 那天陸常走了之后,他就警惕地發(fā)現(xiàn)有一輛車在后面跟著。他嘗試著將那車子甩開,但對方越跟越緊,最后車一橫炫技般一個漂移直接將他堵在了街口,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拿著槍隔著窗口玻璃對著他的腦袋。 司機被迫打開車門,黑衣人直接將他拽出來,緊接著他就看到陸二爺隔著厚重的雨霧,拄著拐杖打著傘,慢慢地走過來。 早知道是二爺,他哪里敢作對啊? 之后的事情他也不清楚,二爺身邊的人把他趕去開那輛加長林肯車,自己開著現(xiàn)代載著二爺在城里繞了兩圈才往周家走。 陸常嗅出一抹不同尋常。叔叔不喜歡和人接觸,他小時候有次跌倒對方懷里,被下意識一股大力掀出去,腦袋直接撞在了墻上,輕微腦震蕩了一段時間才好。 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主動去和人接觸。 陸常驀然聯(lián)想到之前二叔派人來調(diào)取用戶信息,被他拒絕了,再聯(lián)系到周懷修鍥而不舍地找他要看護權(quán),腦子里散亂的思緒登時被一條線拉緊,一切都清明起來。 他立時從沙發(fā)上起來,站了一會竟不知應該做些什么。 如果二叔想要做什么,他哪里有阻止的份? 也許,只能靜觀其變了。 *** 秦醫(yī)生今天見到陸抑,感覺和往常很不一樣。他是做心理咨詢這一行業(yè)的,對人的細微動作表情觀察都頗為細微。 比方說,陸二爺整個人輕松適意地坐在沙發(fā)里,但他的姿勢仍然保持著隨時能夠攻擊的主動權(quán)。 比如說,他嘴角略微上揚了一點,似乎心情十分疏朗愉悅,但眼角的弧度卻在似笑非笑之間,不像是嘲諷,反而像是不知道情緒臨界于狂喜與狂怒。 再比如說,從秦醫(yī)生進來開始,他就沒有抬起眼看一下,不是因為不知道有人進來了,而是目光黏在了手中照片上,大拇指還在摩挲著照片中的人。 秦醫(yī)生意識到,陸二爺犯病了,而他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陸抑這回理性得近乎冷漠,沒有暴躁砸壞東西,也沒有恐懼地讓所有人都滾出別墅,更沒有如同以往一般依靠折磨叛變的人來滿足控制欲,將被害妄想從虛幻拉到現(xiàn)實里來解決。 是的,看起來沒有幻聽幻視幻觸,對方甚至抬起俊美蒼白猶如油畫的憂郁臉龐,意亂情迷地凝視著照片中的人,壓低了聲音生怕打擾了誰,又難掩炫耀地輕聲對他說:“看,秦醫(yī)生,這是我的寶貝。” 秦老放輕腳步走過去,看到照片上清朗的少年身影,目光直視前方。 好一個清潤的少年。 他溫聲道:“二爺這是哪兒找到的寶貝?!?/br> 陸抑笑著說:“他自己滾到我面前的?!?/br> 秦老:…… 秦老真不想和陸抑說話,他已經(jīng)沒了早年將陸抑當成畢生想要攻克的難題的雄壯之心,這么多年過來,所有的耐心都成了好想退休的呼喚。 秦老老樣子坐到沙發(fā)上就等著陸抑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聊著,可陸二爺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意愿,迷戀地看著照片,將他一個人晾在旁邊。 陸二爺這副表現(xiàn),還真像阿力之前說的“二爺談戀愛了”。 秦老觀察到陸抑在把他丟在一旁的一個小時里,每隔一分鐘就像是難以控制自己的食欲,受到美味誘惑一般舔了一下嘴唇,筆直的目光就快要在照片上穿出一個洞。 秦老擦擦眼睛,看了又看,然后確認地想,陸二爺看著那男孩的露骨眼神里,真的帶了一點荒謬的……食欲? 他連忙打起精神,為避免羊入虎口,問:“二爺對這孩子怎么看?” 陸抑溫柔一笑,這笑容卻看著滲人:“我想得到他。” 陸抑的目光落在周懷凈的眼睛上,干凈,純粹,不像同齡人充滿朝氣,但是不染俗世的塵埃。 他想得到少年全部的目光。全部。 “眼睛。” 他又望著少年的嘴唇,略微顯得蒼白孱弱,微微的粉色,輕輕地抿著,有點倔強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要撬開它,聽聽里面流瀉的囈語。 “唇。” 少年的四肢修長,腰肢纖長,他嘗過細白的脖頸,卻還未嘗試過那人的懷抱。想必是溫暖的。坦誠彼此緊緊相貼時,肌理的溫潤觸感從對方身上一分一毫傳遍他身體里的細胞。 “身體?!?/br> 所有的所有,他都想要。 一點也不能少。 秦老心想,陸二爺這是情竇初開了啊,只是表現(xiàn)的方式真有點特別。陸抑的控制欲本來就強,但凡想要的沒有一樣不是想方設法弄到手。 他進來之前聽阿力說陸二爺叫人將備好的邀請函扣下,自己一個人在屋里看周家少爺?shù)恼掌睦镞€驚奇。 如此看來,陸二爺也不是全無理智,除了過過嘴癮,似乎并沒有做出過分的舉動。 他試圖將陸二引回正途:“二爺要是喜歡他,不如先和他認識認識,交交朋友?!?/br> 陸抑輕笑一聲,似嘲似諷:“朋友?”從沒有過朋友,除了手下就是敵手,陸二爺對這個概念嗤之以鼻。沒有不會背叛的感情,除非擁有讓人絕對臣服的能力,只有利益才能換來忠誠。 陸二爺從來就是砸錢到別人連連口稱老朋友,一疊不夠就砸一車,總有撬開嘴的那一天。 “這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您真喜歡他,就問問他愿不愿意,尊重一下他的意愿?!鼻乩献炖锔蓾?,一見對方輕視的神情,頓時生出對牛彈琴的感覺,三觀教育到陸二爺那里通通被無效反彈回來。 哎,孩子大了,就是不好教育。 秦老失望,陸二爺似乎對他更失望,他浪費了一個多小時,就聽了兩句老調(diào)重彈,白白耽誤了自己去見周懷凈的時間。 話雖然粗糙,但陸二爺勉強聽進去了一句。 也許他真該問問周懷凈愿不愿意? 第32章 網(wǎng)上的消息一向瞬息萬變,有人在網(wǎng)上發(fā)了長微博稱自己是辰光中學的學生,知道不少內(nèi)情。 那人先是談《克羅地亞狂想曲》這個節(jié)目,最初的安排其實沒有周懷凈,因為彈琴的女生手受了傷,臨時請他上去代為表演。 接著提起周懷凈,博主聲稱涉及到個人隱私,但他的父母的確就是網(wǎng)傳的周永寧和林蝶衣夫婦,他現(xiàn)在過得很好。另外,周懷凈有自閉癥,作為同學,大家也不希望有人來打擾他的安靜。 這條微博立刻引起網(wǎng)友的討論,其中值得關(guān)注的有兩點,一是周懷凈的身份背景以及病情,二是彈琴的女生為什么突然受傷了? 遺憾關(guān)于周懷凈的事情甚少有人能傳到蛛絲馬跡,尤其微博背后隱隱有一股力量在將輿論往女生身上引。 演出之后就有人發(fā)現(xiàn)表演的人和節(jié)目單上的名字不一致,名叫張黎的女生被替換下去了。由于那天后臺里人多,看到那一幕的其實不少。王儀性子沖動,也沒細致考量,端著熱水就來了。于是就有學生稱張黎和一名女生發(fā)生沖突,被人潑了熱水。 輿論立刻往校園暴力這一方面倒,有人開始扒出王儀的家世,隔空喊話吐口水的不在其數(shù)。眼看著王儀的名聲連著他正在升職關(guān)口的父親一起毀了時,王儀發(fā)了微博,直言敢作敢當,希望張黎搶人男朋友時也這么理直氣壯。 吃瓜群眾1:城里套路深,我要回農(nóng)村。 吃瓜群眾2:貴圈真亂。 吃瓜群眾3:還是作業(yè)太少了。 吃瓜群眾4:對方不想和你說話,并朝你扔了一套五三。 本以為事情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哪里知道還有后續(xù)。 且說到王儀這個人,仗義過頭,但這事情里也有泄私憤的意味在里面。 她自從上個月玩游戲,明明就是個童話故事吧,本以為是npc的王子直接在婚禮現(xiàn)場布置好之后,指揮著一大群張著利齒的人魚沖出來,短短一點時間里就讓他們?nèi)姼矝]了,而她更是被一爪穿心。 雖然不疼,但那簡直就是陰影,難受得她到現(xiàn)在都不敢上游戲。 她的好姐妹段小弗同樣遭此厄運,兩人可以說是同病相憐。只不過,王儀發(fā)現(xiàn)小弗情緒有點不對。那一段時間總是面色紅潤,時常發(fā)呆。 她們還在上高三,2班有個男生一直在追求段小弗,每天送一束花放在她桌上,簡直不能更浪漫了。 王儀總是開玩笑,這么好的男生,跑了就難找了,趕緊接受吧。 段小弗斜睇她兩眼,笑得羞澀。 隔了幾天,段小弗就和那男生成雙入對了,王儀便以為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