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看了一會兒,就見顧懷峰大步進(jìn)來,摸了摸她的頭,才與昌林郡主低聲說道,“父親正與老太太道別,母親……” “我也去見見母親?!辈挚ぶ鞔藭r心里平靜得厲害,怨憤都叫顧遠(yuǎn)撫平,淡淡地說道。 “meimei大喜,日后我就放心了?!鳖檻逊逵置嗣eimei的頭發(fā)。 “父親也大喜呢?!比衾咸婪旨页鋈サ拇巫幼隽四详柡睿瑫粫芎蠡诋?dāng)年偏心貴妃與靖北侯呢? 明珠自己不知道,不過老太太此時一張臉?biāo)〉乜粗约好媲懊菜乒Ь矗鋵嵰呀?jīng)有了疏離冷漠的次子,突然心里難過極了,只流著眼淚悲嘆道,“你到底是非要出去!也罷了,你大哥,你meimei也實在是對不住你。只是你記?。 彼龗昝话阄兆×祟欉h(yuǎn)的手腕,悲聲道,“你姓顧!不管發(fā)生什么,顧家都是你的生養(yǎng)之處,那是你的兄長與meimei!” “貴妃坑兒子的時候,可沒有想過是兒子的meimei?!鳖欉h(yuǎn)本不欲叫老太太失望,只是到底氣憤難平。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老太太更記掛的,竟還是那兩個! “家中財物還未清點完,二弟要不多留幾日,等那頭兒府里修繕得好了才走?這匆匆的,那府里你們十幾年空著,想必得收拾出來。還有封了侯,大宴賓客,新宅子只怕籌備得不順暢?!?/br> 靖北侯夫人腸子都要悔青了,顧遠(yuǎn)封侯,明珠得了縣主的爵位,據(jù)說皇帝很喜歡她,開口閉口珠珠之言短短時間上京都傳遍了。這若是在府中,那是無上的榮光,然而如今卻生生逼得人家離開。她心里后悔得不行,若早知道,她當(dāng)年為了自己的幾個女兒,拼著與靖北侯翻臉也得宰了章姨娘呀。 左右有沒有靖北侯的寵愛她都沒有兒子,還不如用章姨娘的命來討好二房。 二房一個郡主一個縣主,這得多叫人看重?連明嵐姐妹都叫人高看一眼不是? 靖北侯夫人是真后悔,此時也不想隱瞞財物,只想多給二房些,求二房記住這香火情。 “嫂子清點完,我再上門?!鳖欉h(yuǎn)冷淡地說道。 “分家,分家!”老太太知道分家是勢在必行,老淚縱橫,越發(fā)顏色不好了起來。 “母親保重身子罷?!鳖欉h(yuǎn)嘆了一聲,卻依舊不肯留下,他起身彈了彈衣角就要走,卻見昌林郡主與明珠已經(jīng)一同進(jìn)來,急忙上前扶住了面色疲倦的明珠連聲問道,“珠珠這是累了?在宮里吃委屈沒有?這是什么?” 他提起了老老實實咬著尾巴尖兒環(huán)在明珠手腕兒上的那條色彩斑斕的小蛇,端詳了一下突然驚呼道,“珠珠這是預(yù)備吃rou了么?!有點兒瘦啊!” 還不夠一口吃的。 “愚蠢的爹爹喲!”湘怡縣主眼見親爹犯二,頓時冷笑了一聲。 小蛇感覺到一道十分垂涎的視線,已經(jīng)僵硬。 “六丫頭瞧著累了,要不歇一歇?”靖北侯夫人擔(dān)憂地看了明珠一會兒,恐她再病了,急忙問道。 “不必。”昌林郡主擺手,斂目說道,“咱們這就回家。” 一句回家,叫明珠的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她的目光落在失望的靖北侯夫人的臉上,想到明嵐,還是沉了沉臉。 她不喜歡靖北侯府,可是明嵐,卻一直待她真心。 “我若是大伯娘,就多看顧大伯父些。賣了閨女給個打死好幾個妻子了的牲口,這種混賬事,做了不怕天打雷劈?”她譏諷道。 還管什么示好親近的,趕緊顧著親閨女才是正經(jīng)! “什么?!”靖北侯夫人一呆,突然震驚地問道。 ☆、第40章 “賣閨女?” 靖北侯夫人的目光十分驚異。 最近侯府風(fēng)波不斷,不說顧遠(yuǎn)一門心要分家誰的面子都不給,就說老太太大病,明芳嫁過去的韓國公府里還有一筆亂賬,靖北侯夫人幾乎是焦頭爛額,哪里還顧得上別人呢? 且明嵐幾個素來省心,也在她的庇護(hù)之下,她也沒有時間多想這些。這眼瞅著頭暈眼花的,明珠的嘴里就冒出一句這個,靖北侯夫人一時就回不過神兒來,只是一轉(zhuǎn)眼明白了明珠的意思,她的臉色頓變! 聽這個意思,是靖北侯算計她女兒親事了? 是哪個? 莫非是明嵐? 明珠就算住在侯府上,對幾個堂姐都不過是尋常,唯一就對明嵐親近些,靖北侯夫人想到這個,臉都白了。 “是你二jiejie?六丫頭,是,是不是?!”她這輩子的心都在幾個女兒的身上了,為了女兒她能厚著臉皮打著昌林郡主嚇唬韓國公太夫人,為了女兒她都能殺人! 她如今卑躬屈膝的,努力與二房和緩,都是為了女兒們呀,只不過是為了叫她們下半輩子幸福。若是孩子們?nèi)蘸筮^得不好,她還活什么?一想到這個,再想想明珠嘴里的話,她幾乎要厥過去,上前就握住了明珠稚嫩的肩膀。 “什么打死幾個媳婦了?” “您去問大伯父,他什么都知道?!泵髦橐娋副焙罘蛉诉€算是一顆心都在明嵐的身上,哼了一聲,側(cè)頭看出了也疑惑看過來的老太太。 “您最喜歡的貴妃娘娘保的媒,瞧瞧,這就是親姑母?!辟F妃這東西,單叫她被抽幾把都不算什么,這還得叫她在家里都知道她越發(fā)不是東西,眾叛親離才有意思呢。 明珠自然不會為貴妃干的壞事兒遮遮掩掩,一手掐著軟綿綿呆滯中的小蛇,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貴妃的意思,我大概明白。左不過是為了貴妃的體面尊榮,為了叫貴妃在宮里立得穩(wěn)當(dāng),叫二jiejie犧牲一二罷了。左右……”她意味深長地看著老太太,十分孝順地說道,“又不是第一回了……” 當(dāng)年坑害她娘,如今坑明嵐,這才叫禍害呢。 好好兒如珠如寶地供著,千萬別停! “什么?!”靖北侯夫人聽見這個,目眥欲裂。 “貴妃?”老太太也呆住了,只是迎著明珠那雙什么都了然清明的眼,她只覺得心中寒意頓生。 初時見的那個可愛乖巧,會軟軟依偎在她懷里軟綿綿叫“祖母”的小姑娘,仿佛是一場幻覺。 這個尖酸刻薄的女孩兒,到底是誰?! “大伯父也是有心,一心為了貴妃,賣親閨女都不眨眼,真是兄妹情深,凡人不能及?!币桓C的王八羔子,都不是什么東西就是了,果然是親兄妹來的。 老太太已經(jīng)不會說話,只能默默流淚,很久之后,突然問道,“侯爺呢?叫他來!” 她雖然看重靖北侯與貴妃,卻并沒有想過要叫孫女兒犧牲自己的人生。明珠的話她聽明白了,那是一個很不好的人。她心里萬箭穿心,見眾人的目光不同,顧遠(yuǎn)與昌林郡主立在一處,顧遠(yuǎn)望向明珠的目光帶著幾分疼惜與不樂意,又有幾分冷漠地看著靖北侯夫人,就知道他是不會管明嵐的親事的。 明珠也不會多說。 她該知道的已經(jīng)與靖北侯夫人說完了,若她大伯娘都束手無策,她一個小姑娘,又能如何呢? 要不毒死靖北候,叫她堂姐守孝三年? 恕縣主大人也只能有這么個主意了。 “侯爺不知去哪兒了。”一個丫頭怯怯地說道。 “去找!”老太太氣得渾身發(fā)抖,本就不好的身子又越發(fā)地壞了,蒼老的臉蒼白一片,幾乎沒有了血色。 “老二……”她見靖北侯夫人渾身顫抖地跌坐在椅子里,保養(yǎng)得宜的臉都扭曲,一雙赤紅的眼睛都落在門口,仿佛這樣兒能把靖北侯給瞪出來似的,越發(fā)心里驚慌起來。 這此時屋里沒有旁人,都不是能做主的人,老太太勉強(qiáng)提起了一口氣,顫巍巍地看著顧遠(yuǎn),頗為可憐地說道,“這府里沒有個能做主的人……二丫頭這事兒……你留著給二丫頭做個主,至少有個主心骨兒?” 說到這里,她看著顧遠(yuǎn),目光生出幾分希冀來。 顧遠(yuǎn)說得決絕,然侯府女孩兒若有什么,他做二叔的…… “二丫頭的婚事,叫我做什么主,我又不是她爹。母親糊涂,”顧遠(yuǎn)哼笑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在老太太的屋里,只覺得這屋里精致奢華,到處都是難得的古董字畫,處處顯赫,不由想到自己憤然離京之后的日子,還有章氏為老太太靖北侯庇護(hù),過得比他一家都要快活自在。 他的心里慢慢地就冷了,也不愿理會,沉了臉淡淡地說道,“大哥的閨女自然自己做主,我能說什么?母親若不愿,只與大哥說去,大哥若還能忤逆……” 他微微一頓,在老太太傷心的目光里譏諷地說道,“母親愛重大哥,大哥可是孝子,怎會忤逆呢?” 他話里話外都帶著無情與怨氣,叫老太太老淚縱橫。 “說分家就分家,自己房里的事,自己攏著。”他作為男人,心更硬一些,昌林郡主臉上都露出不忍,然他看著目光呆滯的靖北侯夫人,卻冷笑一聲。 “章氏之事,大嫂這些年一句話都沒有與我說過,可見我在大嫂心里分量!”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提了提那條顏色斒斕的小蛇小心地給閨女放在懷里,攬住了明珠稚嫩的肩膀冷淡地說道,“珠珠以德報怨,給大嫂一個信兒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別以為珠珠心軟就攀扯她!” 他只恐靖北侯府日后倒打一耙,非要說明珠一句冷漠見死不救什么的,雖然明珠也不在意這個,他卻不愿叫人說道明珠的閑話。 “六丫頭確實是好心?!本副焙罘蛉诉€是知道好壞的,低聲說道。 “如此就好。”顧遠(yuǎn)拉扯了一下昌林郡主,遲疑了一下,不再說些什么,帶著一家轉(zhuǎn)身就出了老太太的屋子。 與屋里頭的冰冷晦暗的氣氛不同,這屋子外頭天色雖晚,然而夕陽西下,卻有淡淡的橘色的光輝落在庭院之中,靜謐美麗。顧遠(yuǎn)靜靜地看了這曾經(jīng)養(yǎng)育了自己的庭院片刻,握住妻子兒女的手變得堅定起來,仰頭一笑就預(yù)備離開這個靖北侯府。 他才大步順著一條石子兒路往外走,就見不遠(yuǎn)處另一處的大院兒里,突然奔出了一個英俊的青年來。這青年身姿英挺,見了顧遠(yuǎn)急忙快步而來。 “二伯父!”顧懷麒被母親周氏關(guān)了禁閉才出來,眼見長輩就過來請安。 他生得英俊落拓,神采飛揚(yáng),且與顧懷峰兄弟從前兒也在一處玩耍,自然露出親近來。 “你這最近往哪兒去了?”顧懷麒才見過顧遠(yuǎn)一面就在府中絕跡了,與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親爹一樣兒,顧遠(yuǎn)對這個侄兒頗尋常,不過見他對自己恭敬,便微微頷首說道,“日后,這府里都托給你了?!?/br> 他擺了擺手什么都不說,走過詫異地呆住的顧懷麒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了外頭的車前先將明珠抱進(jìn)去,又扶昌林郡主上車,這才與兒子們一同上馬護(hù)著這車揚(yáng)長而去。 他走得倒是瀟灑,顧懷麒都看得呆住了。 跟隨顧遠(yuǎn)一同離開的呼啦啦那么多人,這不像是出門兒走親。 “可算走了?!彼q在觀望,卻聽見后頭傳來一聲笑,一轉(zhuǎn)頭就見穿戴得富貴華麗的周氏搖搖擺擺地過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也看了門口一會兒,這才拍著顧懷麒的肩膀仰頭笑道,“合該是我兒子有福氣!這礙眼的走了,日后這侯府,就都是我兒的!” 周氏最大的心病就在顧懷峰兄弟身上,見這兩個傻得要命連爵位都不爭,越發(fā)與霍然看來的顧懷麒笑道,“可不要再出去歇著,哪兒都沒有侯府自在?!?/br> “母親這話是何意?”顧懷麒猛地漲紅了臉說道。 他完全沒有周氏的喜悅,只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你這個傻小子!”周氏見顧懷麒退后了一步,臉色很不好看,便嗔道,“莫非母親還能害你不成?” “若是爵位,兒子不要?!鳖檻痒枰仓滥赣H的心愿,只是他卻不愿過繼,此時見四周無人,他上前幾步低聲說道,“若要為了爵位,以后管母親叫嬸子,兒子不要?!?/br> 他見周氏微微一怔似乎不明白地看著自己,低聲說道,“兒子以后也能跟二伯父一般,自己拼個前程出來,到時候叫母親做正經(jīng)的老封君!大伯父的爵位……大伯父尚在盛年,日后會有自己的兒子的?!?/br> 別管嫡出庶出,就靖北侯那瘋狂睡女人的樣兒,沒準(zhǔn)兒就能折騰出兒子來。 “你這是什么話!”周氏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這都要臨門一腳,顧懷麒若掉了鏈子,她還不得瘋呀! “總之,爵位兒子不要,您小看了兒子?!彼麨槭裁匆米孀诘挠嗝??! “你等等!” “兒子的話跟母親說了,母親別往這上頭使勁兒?!鳖檻痒栉⑽⒁活D,見周氏氣急敗壞,妝都花了,皺眉問道,“二伯父是怎么回事兒?” “他非要分家,這可不是我干的?!敝苁舷氲筋欉h(yuǎn)那嘲諷傲慢的模樣兒,賭氣說道。 “二伯父要分家么?”顧懷麒竟突然松了一口氣,在周氏震驚的目光里抓著頭如釋重負(fù)地說道,“既然如此,母親,咱們也分家出去罷?” 作者有話要說: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