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見他說得輕描淡寫,涂靈簪依舊心疼得幾乎窒息。 她很難想象,喝下毒酒的李扶搖需要多大的求生意志,需要經(jīng)歷多么劇烈的痛苦,才能熬過那一段暗無天日的絕望歲月。 她顫聲問:“你就沒想過,若是沒有撐過來該怎么辦?” “大仇未報,我怎會舍得死?喝下毒酒后,我立刻摳了嗓子催吐,又將東宮的藥材吃了個遍,一個人躺在榻上熬了一個多月,終于是熬過來了。后來就干脆扮成個昏庸無能的傻子,隨秦寬折騰。” 李扶搖勾起一個淡漠的笑,自嘲道:“你看,我連自己都能下得了手,是不是更覺得我殘忍了?” 千言萬語堵在喉中,涂靈簪搖了搖頭,唇瓣幾番張合,眼角緩緩淌下一滴淚來。 見到她流淚,李扶搖怔了怔,心疼的長嘆了一口氣:“我之所以不想告訴你,就是怕你難過,沒想到你偏要問。” 說罷他微微傾身,微薄的唇緩緩靠近她的臉。涂靈簪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見李扶搖伸出柔軟的舌,輕柔地舔去她眼角的淚漬。 沉重的話題演變成猝不及防的曖昧,涂靈簪愣了,二十余年來不知愛情為何物的她終于體會到了一絲陌生的心慌。 她無意識的按住胸口,疑惑的看著李扶搖,似乎在問他:這是什么意思? 李扶搖見她呆呆的模樣,心中濃烈的愛意掙脫最后一絲理智的束縛,如火山般噴薄而出。他再也按捺不住,前世今生的種種交疊,讓他不顧一切的傾身穩(wěn)住了她的唇。 涂靈簪瞬間瞪大眼,她想要去推開李扶搖,卻被他一把捉住亂動的手,一手扣住她的后腦勺,將這個淺嘗輒止的吻醞釀得繾綣萬分。 他輕咬著她的唇瓣,又伸出舌頭安撫地舔了舔,霸道而又溫柔萬分。 若是她向李扶搖坦白身份那天的那個吻,是李扶搖過于高興的表現(xiàn),那今天的這個又是什么意思? 就算她再遲鈍,也覺察出李扶搖對她,肯定不止師門情誼或親情那么簡單了!若是李扶搖不把她當(dāng)親人,那他吻她是代表什么呢?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涂靈簪還從還沒有像今天一樣受制于人,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李扶搖,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的用手背抹去唇上的可疑水漬,力度大得幾乎要將嘴唇擦破。 見她反應(yīng)如此激烈,李扶搖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去。 他垂下眼,喉結(jié)幾番滾動,終是抬起頭孤注一擲道:“我喜歡你,師姐。不是師弟對師姐的那種喜歡,是父皇對母后、師父對蓮姨的那種喜歡?!?/br> 涂靈簪驚愕地看著他。 李扶搖雙手撐在案幾上,頗有侵略性地將她圈在自己懷中,直視她的眸子孤注一擲道:“我喜歡你,是丈夫?qū)ζ拮拥哪欠N喜歡?!?/br> ☆、第35章 情為何物 李扶搖雙手撐在案幾上,頗有侵略性地將她圈在自己懷中,直視她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喜歡你,是丈夫?qū)ζ拮拥哪欠N喜歡。” 涂靈簪心亂如麻。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李扶搖。李扶搖是她的師弟,她也從來都只把他當(dāng)做師弟,可是今日他卻突然說喜歡她…… 喜歡?究竟什么是喜歡呢? 涂靈簪自幼癡迷于武學(xué),被父親當(dāng)做男孩兒養(yǎng)大,從來就沒有過女孩子的細膩心思,二十余年不知情為何物。她有些無措的站起身,嘴唇下意識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久久未得到回應(yīng),李扶搖熱忱的目光漸漸清冷下去。他就這么半圈著涂靈簪,微微低下頭看她,眉宇間是一段化不去的哀愁,目光中帶著幾分乞求。 他的目光太過于炙熱,仿佛相觸之下連視線都會被灼燒。涂靈簪有些受不住,她撇過頭,幾乎是手足無措地推開他,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她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師姐!”李扶搖突然急切的叫了她一聲。 涂靈簪身形一頓,回眸一看,對上了李扶搖略顯慌亂的神情。他直直的站在原地,似乎想要向前靠近她,卻又有所顧忌,只能微微前傾著身子,委屈道:“師姐,你別走?!?/br> 那雙平日清冷的眸子氤氳著水霧,仿佛下一刻就會磅礴而出,明明是如此高大威嚴的男人,做出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竟格外惹人心疼。涂靈簪心下一軟,沉默片刻,方勉強一笑:“我不走。我睡在外間,你讓我一個人好生靜靜?!?/br> 走了兩步,她忍不住又回頭一看,李扶搖依舊穿著單薄的中衣,保持身體前傾的姿勢站在原地。見她回頭,他灰暗的眸子再一次綻放出光彩,仿佛得到了糖果的稚子般靦腆一笑。 涂靈簪也朝他笑笑,“早點歇息?!?/br> 愛你燦若驕陽,愛你卑微入塵。你的每一次轉(zhuǎn)身都讓我心碎,你的每一次回眸都讓我沉醉。 兩人隔著一扇雕窗和屏風(fēng),俱是一夜無眠,睜眼到天明。 到了清晨,木香等宮婢來伺候李扶搖穿衣梳洗。見涂靈簪還未起床,李扶搖捏了捏鼻梁,示意宮婢們噤聲,免得打擾一窗之隔的那人休息。 穿戴整齊后,李扶搖揮退宮婢,獨自在涂靈簪榻前站了許久,修長的指節(jié)隔空描摹著她精致的眉眼,似乎想要撫平她眉間的那一抹輕愁。半響,他終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涂靈簪早就醒了。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李扶搖,干脆躲在被窩中裝睡,直到李扶搖起身去早朝了,她才掀開被子心事重重的下了榻。 一個時辰后,李扶搖散朝回來,發(fā)現(xiàn)寢殿外間的軟榻上已是空空如也,唯留下一紙信箋。 李扶搖心下一緊,快步奔到榻前拆開信箋一看,只見上面是幾行熟悉而飄逸的行書,寫著: 回府暫住,不日將回,勿念。涂靈簪。 這算什么?他就這般可怕,竟讓幾經(jīng)生死也不曾膽怯的師姐避之如蛇蝎? 李扶搖怒極反笑,他一把揉皺薄薄的信箋,在屋內(nèi)暴躁的來回踱步,又朝殿門外喝道:“來人!” 立刻有侍衛(wèi)奔了進來,跪拜道:“陛下有何吩咐?” 李扶搖幾乎是下意識脫口如此:“備車,去涂府!” 說完,他又有些焦躁的摔了個茶杯,這才揮揮手,疲憊道:“算了,下去罷!” 自從秦樓二家倒臺后,李扶搖大肆收攏皇權(quán),威望正盛,侍衛(wèi)不敢怠慢,只好又一頭霧水的退了下去。 來儀殿此刻空蕩寂靜得不成樣,李扶搖脫力的倒在榻上。他一手撐著額頭,一手將那揉成一團的信紙展開,又一點一點的抹平。他盯著那熟悉飄逸的字跡半響,這才輕喟一聲,將信箋覆蓋在眼上,遮住滿眼痛苦的情愫。 見不到她的衣袂鬢影,看不到她的笑靨如花,來儀殿似乎比以前更寂寞了。 …… 而此時,涂府內(nèi)。 初夏的蟬鳴陣陣,涂靈簪心不在焉的捧著綠豆糕,望著庭中碧波蕩漾的芙蕖池發(fā)呆。烏鴉和涂纓兩個人在她面前走過來又晃過去,她卻恍若不知,沒有半點反應(yīng)。 自記事以來,涂纓還沒見過jiejie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她與烏鴉對視一眼,對方亦是一臉的莫名。 涂纓嘆了一口氣,伸出白嫩的雙手在jiejie面前晃了晃,擔(dān)憂道:“阿姐,你有心事么?不如說出來看看,別老是憋在心里?!?/br> 涂靈簪這才回過神來,視線投在手中的綠豆糕中,仿佛要將糕點灼出一個洞似的。過了許久許久,涂靈簪才微蹙的眉頭,抬眸正視涂纓,嚴肅認真的請教道:“阿纓,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夏蟬聲聲,微風(fēng)陣陣,四周寂然。 半響,涂纓和烏鴉雙雙后退一步,滿眼的不可置信。 涂纓驚愕的看著自家jiejie,“阿姐,你……你有心上人了?” 涂靈簪卻是一臉疑惑:“什么叫‘心上人’?” “你……唉!”涂纓仔細想了想,結(jié)合自己的切身感受一本正經(jīng)的說:“心上人就是你心悅的那個人。你看到他會歡喜,看不到他會思念;他受傷了你會心疼,他難過了你也會難過;他多靠近你一步、多看你一眼,你都會心慌意亂……你會在不經(jīng)意間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寄托在對方身上,哪怕他衣食無憂,你也會忍不住為他處處擔(dān)憂?!?/br> 涂靈簪仔細的咀嚼著meimei的話,腦海中不斷地搜索著自己與李扶搖相處的細節(jié)。雖然沒有像meimei說的那般到‘意亂情迷’的地步,但她確實看到李扶搖會開心,看不到他會想念,他受傷了她也會心疼…… 那么,她是否也喜歡李扶搖呢? 涂纓仔細的看著jiejie每一分神色的變化,最后湊過臉去,神秘兮兮的耳語道:“你現(xiàn)在腦海里想的那個人,就是你喜歡的人!” 李扶搖?! 涂靈簪險些從雕欄上跌下去,她瞪大眼睛訕笑道:“喜歡他?怎么可能!” 涂纓有些無奈的苦笑,自家jiejie什么都好,什么都厲害,唯獨‘情’字不知何解,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讓她開了竅。 “照你所說,若是你和烏鴉生病了、受傷了,我也照樣會心疼難過,見不到你們的時候,我也會常常思念,但我知道這不是愛。”涂靈簪抬頭望著碧空萬里,瞇了瞇眼喃喃道:“究竟要怎樣才能確定我對他的感情,不是普通的親情或友情,而是男女之情呢?” “這個簡單!” 一個玩世不恭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將正在破解世紀難題的三人嚇了一跳。王世闌不知何時湊到了涂纓的身后,搖著紙扇笑嘻嘻道:“感情的事就該來問本王嘛!” 烏鴉朝天翻了個白眼,涂纓朝他做了個鬼臉。唯有涂靈簪端端正正的坐好,正色道:“請賜教!” “真心愛一個人呢,是甘愿跟他同榻而眠,是要生小孩的嘛!”王世闌大喇喇坐在涂靈簪旁邊,指著涂纓和烏鴉道:“阿纓是姑娘家,就排除在外。咱們就以烏鴉為例,你會跟他親嘴、睡覺、生小孩,并且甘之如飴嗎?夫妻間可是有很多壞壞的事情要做的哦!” 聞言,涂纓‘呀’的尖叫一聲,雙手捂住臉對王世闌羞惱道:“你怎么說這么沒羞沒臊的話題!” 王世闌哈哈大笑。 烏鴉不知想到什么,蒼白的耳尖瞬間漲得通紅,他不敢直視涂靈簪,拉著涂纓轉(zhuǎn)身就走。 涂靈簪在腦中認真試想了一下,跟烏鴉親嘴、睡覺的畫面,頓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搖頭道:“跟烏鴉……從未想過!” 但是李扶搖親吻她時,她除了有些緊張無措外,卻并不討厭。那么是否證明她也有點喜歡他呢? 不過生小孩嘛……跟李扶搖? 涂靈簪坦誠的直視王世闌,認真道:“和喜歡的人,怎么生小孩?” 語不驚人死不休,王世闌險些‘噗’的一聲噴出口老血來。他轉(zhuǎn)頭盯著她如白紙般懵懂的樣子,心想: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涂靈簪! 他壞笑著湊過身去,打開扇子遮住半張臉,嘿嘿笑道:“生孩子可是項技術(shù)活,需要兩情相悅的二人同榻而眠,再坦誠相待,親吻撫摸、水□□融……再往下便是不可描述了!你若有興趣,我可你給你找兩本書借鑒借鑒!” 還要看書,很難么? 涂靈簪的母親是大家閨秀,家中又沒有年長的女眷,從未有人教給她這些知識。小時候她也懵懂的問過母親,自己和meimei是怎么生出來的,結(jié)果母親說是從院中的楓樹下?lián)靵淼摹?/br> “我曾見過霍成功的夫人臨產(chǎn),在房外聽她哭喊了一天一夜,端進去的熱水都被血染紅了。那時我就想,被人凌遲也不過如此了,究竟是要多愛一個人,才肯為他忍受這般的痛苦?!?/br> 涂靈簪一知半解,自言自語般說:“我大概有些明白了,愛一個人是會為他哭,為他笑,為他忍受一切苦痛,并且甘之如飴。” 王世闌搖扇的手一頓。 “阿簪,你這句話擊中本王的小心臟了。”王世闌嘩的一聲合攏折扇,托著下巴歪頭看著她,笑吟吟的說。 ☆、第36章 相思入骨 碧空萬里無云,清風(fēng)徐來,吹起衣袂翻飛,發(fā)絲交纏。 王世闌托腮,笑吟吟的看她:“讓你困擾了一整日的那個人是誰,是我么?” 涂靈簪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坦言道:“我對你沒有半分旖旎情思,這我還是清楚的?!?/br> “你這話好無情哪!”王世闌垮下雙肩,猶不死心的湊過臉來:“不試一下你怎么知道不喜歡我?感情是要慢慢培養(yǎng)的嘛,不如先從親嘴開始,指不定多親兩下你就愛上我了呢?!?/br> 說罷,他將嘴巴伸的老長,朝她湊了過去。 涂靈簪嚇了一跳,忙撇過頭去。驚愕之下,她的大腦還未反應(yīng)過來,已是一掌盡全力拍出,啪的一巴掌糊在王世闌的風(fēng)流俊臉上。王世闌猝不及防慘叫一聲,仰身跌在地上。 涂靈簪愕然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半天才喘過氣來的王世闌,心中暗自詫異道:李扶搖親自己的時候,她可沒這么反感,為何換了王世闌就反應(yīng)這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