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是……” 雖然還是傳言,但已經(jīng)好壞對半了,不像以前那般,提起“樓湛”二字,就是鋪天蓋地的惡意揣測。方垣對樓湛也頗有幾分好奇,那日在御書房里也不敢到處亂看,心中好奇愈濃,點了點頭,就要往山洞里走。 兩個甲士連忙攔人:“方將軍,算是小的求您了,您就別進去了?!?/br> 方垣冷哼:“沈修怎么說的?閑雜人等不得進入?” 兩個甲士擦了擦冷汗,點頭。 方垣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像是閑雜人等?得了,都給爺滾開,爺要歇息!” 話罷,一把推開兩個甲士,抬腳就往里走。山洞里雖然昏暗,卻還是能看見東西。方垣一進去,就看到披著幾件大氅、昏睡在地上的樓湛。 他蹲下來,湊近一看。 不像是他腦中勾畫出來的兇神惡煞、滿臉猙獰的女羅剎??粗瓜袷莻€玉美人。 他才看了兩眼,樓湛忽然皺起眉頭,半晌,幽幽醒轉(zhuǎn)??吹矫媲坝幸粡埬?,樓湛克制住了一巴掌扇過去的沖過,警惕地閃身躲開,看清了是方垣,才微微松了口氣,開口時,才發(fā)現(xiàn)嗓音有些喑?。骸胺叫④?,本官便不多禮了?!?/br> 方垣好奇地盯著她,搖了搖頭。 被這種直白火辣的目光盯著,樓湛頗感心情復(fù)雜,往暗處又挪了挪,才開口道:“沈……沈軍師呢?” 方垣翻了個白眼:“下山去說書了?!?/br> 樓湛已經(jīng)想起了暈過去之前的事,揉了揉太陽xue,扶著墻起身,頷首道:“承蒙照顧,本官先下山看一看情況。” 話畢,她禮貌性地扯了扯唇角,往洞外走去。方垣也不阻止,靠在山壁上發(fā)了下呆,才想到站起來,跟著走了出去。 一出去,他就忍不住瞇了瞇眼,望了望樓湛的背影,再一看遠處,沈扇儀正慢悠悠地晃過來,閑庭信步一般,顯得從容不迫,極為欠扁。 樓湛的瞇瞪勁兒也過了,當(dāng)即三兩步上前,“如何?” 沈扇儀勾唇一笑:“這么簡單的事情,自然完美解決?!?/br> ☆、第七十六章 那幾個被青枝抓出來的南平王親信,哆哆嗦嗦地道出了實情后,被群情激憤的交州百姓打死了。 既然知道了罪魁禍?zhǔn)资悄掀酵?,他們也不打算繼續(xù)守在這兒了??墒腔亟恢莸穆吠具b遠,而且若是遇到了南平王,他可不會像朝廷那般束手束腳,殺起人來絕不含糊。 沈扇儀思考了一陣,寫信給了新的豫州太守,拜托他暫時安頓好這些百姓,隨即發(fā)出信號彈,讓此前逃遠的兵士回雨嶺山匯合。 兩千精兵輕身而行,往苦苦支撐的徐州趕去。 解決了一個麻煩,剩下的也就不必再擔(dān)憂。沈扇儀帶著樓湛和青枝先行一步,領(lǐng)先幾步,在幾座可能存在暗道的山上逐一檢查過去,找到了暗道就讓人運來火藥炸了。 朝廷儲備的火藥并不多,樓湛倒是有些好奇沈扇儀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么多火藥。偏偏她每次一想發(fā)問,沈扇儀就會笑瞇瞇地繞開話題,調(diào)侃溜舌,就是不肯說出。 樓湛凝視他許久,漸漸的也想起了一個人,心中清明,不再多問。倒是青枝抓耳撓腮,就是想不出會是誰,糾結(jié)不已。 距離祝七離開去救江錦也有十幾日,也不知江錦和江蘊采,這兩個除了樓息外,同她還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如何了。 行了好幾日,三人終于匆匆抵達了徐州。徐州現(xiàn)下并不安生,前有南平王的大軍潮水般襲來,還時不時會出現(xiàn)幾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隊燒殺搶掠,將后方搗得一片遭。即使豫州想派兵增援,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樓湛和沈扇儀邁進徐州,先往最近的城里去,想打聽一下南平王的那幾隊爪牙出現(xiàn)的大致范圍。沒想到還沒到城里,就見著了南平王的人。 都戴著詭異可怖、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紅紅綠綠鮮活刺眼。他們正在圍堵幾個過路人,不消樓湛說,青枝抬腳便要跑過去,隨意掃了眼附近,突然“咦”了一聲,站定不動了。 從幾棵高大的青松之后突然跳出了十幾人,為首的提著一把紅櫻花槍,怒喝一聲,一翻身便飛躍過去,□□一挑便將一個鬼面人挑下了馬。 隨后趕到的是個握著秋水長劍的青年,矯健敏捷,出手狠辣,同那個提著花槍的人配合著,竟然在十幾人面前絲毫不落下風(fēng)。后頭的人也跟著涌來,廝打了一陣,鬼面人發(fā)覺這些半路殺出來的人不好惹,毫不遲疑地立刻下令撤退。 鬼面人都騎著馬兒,那些人跟不上,只得沖著他們啐了一口,轉(zhuǎn)身對那幾個差點被劫殺的路人說著什么。那幾個過路人連連鞠躬點頭,隨即便離開了此處。 那些人又開始處理被殺的鬼面人的尸體,有說有笑,似乎都挺高興的。 樓湛愣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笑起來,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發(fā)覺有人走過來,提著花槍的女子回過頭來,一看到樓湛,表情突然就變了。 再一細看樓湛,那表情突然變得扭曲恐怖至極。 樓湛被看得頭皮發(fā)麻,這才想起自己這一路上穿著的都是女裝。只得干干地笑了笑,開口道:“苗姑娘,陸公子,好久不見。” 正是當(dāng)初把她劫去當(dāng)“壓寨相公”的女山賊苗槿之。對這個爽朗樂觀的姑娘,樓湛頗有好感。 苗槿之目光詭異而復(fù)雜地盯著樓湛,盯得樓湛正要出口解釋時,突然道:“你……你又是何苦?!?/br> 樓湛:“……?” 苗槿之痛心疾首:“我早就知道你和你大哥之間的關(guān)系了??v然分桃斷袖世人難容,你,你也不必為了他,從此就扮成個女嬌娥啊……” 樓湛面無表情:“……” 沈扇儀和青枝已經(jīng)憋笑憋得渾身發(fā)顫,淚光隱然。 樓湛覺得自己必須解釋清楚了:“其實我……” “你大哥呢?這是誰?”苗槿之一指沈扇儀,疑惑道,“難道你同你大哥已經(jīng)迫于世人眼見分開了,然后你重新找了一個?這個看著嬉皮笑臉的,一點也沒有你大哥穩(wěn)重,看在差點成為夫妻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終身大事,千萬要慎重啊,你看我一時沖動嫁給了陸遠,這日子過得真是……” 旁邊的陸遠原本正在擦拭劍身,努力忍著自己媳婦兒拉著以前的頭號情敵敘舊。聞言忍不住抬起頭,涼颼颼道:“我怎么了?苗槿之你又怎么了?” 苗槿之白他一眼,回過頭正要繼續(xù)說,樓湛不忍卒聽,干巴巴地打斷她的話:“……你和陸遠怎么會在此?”不是說要開武館么? 苗槿之臉色一肅:“國有難,縱是一介草莽,也不能坐視不理??上伊α烤d薄,只能在徐州四處尋找那些鬼面人的蹤跡,能殺一個是一個。可惜每次都給他們跑了?!?/br> 頓了頓,她道:“如今南方正亂著,你來干什么,不要命啦?徐州已經(jīng)封鎖了,你是怎么進來的?” 樓湛沉默了一下,道:“如同你所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br> “你們要去哪兒?” “揚州?!睒钦款D了頓,道,“你方才說,你已經(jīng)追蹤了那些鬼面人許久?你……可知道他們平時都會在哪兒出沒?” 苗槿之愣了一下,細細思考半晌,轉(zhuǎn)頭向陸遠要了地圖,手指在圖上虛虛一畫,道:“就是這片區(qū)域。我發(fā)現(xiàn)這群人老在這附近消失,可是附近除了山外什么都沒有。這寒冬臘月的,山上積雪太多,隨時可能發(fā)生雪崩什么的,那么危險,我還沒敢上山過?!?/br> 樓湛點點頭,道了謝,接過地圖。苗槿之笑嘻嘻地拍拍樓湛的肩膀,“說真的,我覺得你和你大哥很般配,不要在意世俗的目光,勇敢地……唔唔!” 陸遠一把捂住她的嘴,向樓湛點點頭:“不好意思,槿之最近的話越來越多了,你們別介意,有事便先去吧,不耽擱你們。” 許久不見,陸遠也從一個脾氣火爆又率性的青年變得成熟了許多,樓湛拱手一笑,帶著沈扇儀和青枝先往苗槿之指過的一座山走去。 待樓湛幾人走遠了,陸遠才松了口氣,還沒開口說話,臉色就一陣扭曲,連忙甩開手,氣急敗壞:“苗槿之,你是狗嗎!怎么還咬人!” 苗槿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沒事捂著我的嘴不讓我說話,腦子有病?” “你才腦子有病!”陸遠往樓湛三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回頭道,“你沒看見姓江的那小子身后那個侍衛(wèi)?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動手,但內(nèi)力之渾厚不是你我二人能比的。還有那個始終嬉皮笑臉的小白臉,雖然長得跟朵花兒似的,弱不禁風(fēng)的,但是穿得顯貴,我看到他的腰帶上掛著一只魚袋?!?/br> 他壓低了聲音:“恐怕這姓江的小子和那個男美人,都是朝廷的人,否則這四處封鎖的,他們也不會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進到徐州了?!?/br> 他分析得有理有據(jù),條理清晰,可見確實是長進了不少。苗槿之卻聽得昏昏欲睡,打了個呵欠,“管他是不是朝廷的人,反正,不是敵人。不就行了?走,回家,我餓了?!?/br> 對于苗槿之神經(jīng)之大條,陸遠也習(xí)慣了,胡亂點了點頭,看尸體也埋好了,又往樓湛三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跟著苗槿之離開。 這頭談?wù)撝鴺钦可蛏葍x和青枝,那頭也在說起這頭。 沈扇儀笑意盈盈,話音里滿是揶揄和調(diào)笑:“壓寨相公?” 樓湛滯了滯,默然片刻,冷冷斜了他一眼:“滾。” 沈扇儀不依不饒,湊上來繼續(xù)哈哈大笑:“分桃斷袖?” 樓湛的臉黑了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沈扇儀被這涼颼颼的眼神看得后退幾步,直到樓湛扭頭不理他了,才松了口氣,兀自嘀咕起來。嘀咕了幾句,他的臉色猛然一變。 沈扇儀自然知道那段時間,樓湛是男扮女裝出來的。能被別人誤會成她同蕭淮是斷袖,那鐵定有什么親密行為。 格老子的!蕭臨淵那個斯文敗類! 一直到山下,沈扇儀的臉都是黑的。這座山樓湛也來過,只是極為蜿蜒險峻,冬日一來,山上積雪頗多,的確可能發(fā)生雪崩。 上山的話,的確會有點危險。 沈扇儀幽幽地盯了那山片刻,道:“阿湛,這附近可有人家?” “方圓百里都沒有人煙?!?/br> “那平時都沒有人,冬日更不會有?” “嗯,人跡罕至。所以,暗道很有可能就在山上?!?/br> 沈扇儀摸了摸下頷,嘎嘎怪笑一聲,道:“這次就不浪費火藥了。來,青枝,對這那座山咆哮一聲?!?/br> 青枝第一次學(xué)起了樓湛,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去。沈扇儀笑瞇瞇地拉了拉他,“別這樣,你的功力深厚,只要吼一聲,妥定雪崩。崩了好啊,埋了地道埋了人,還不浪費火藥。臨淵可叫我別浪費……” 他突然住了嘴,干咳一聲,無視樓湛投來的疑惑眼神,面不改色地換了個話題,“阿湛,你來勸青枝開一下尊口,他聽你的話?!?/br> 樓湛淡淡地盯著他:“你方才說了什么?臨淵讓你別浪費火藥?” 那個火藥同蕭淮有什么聯(lián)系?他此刻不是在云京皇城里嗎? 沈扇儀打哈哈:“沒有,沒有的事,阿湛你聽錯了?!?/br> 樓湛道:“是我現(xiàn)在還不能知道的事嗎?” 沈扇儀有些糾結(jié),一時得意忘形就說漏了嘴,該打。 樓湛盯了他片刻,收回目光,“那我就不問了。青枝,吼吧?!?/br> 青枝:“……啊?” ☆、第七十七章 青枝被逼無奈,含著淚,氣沉丹田,鼓足了勁兒,沖著面前的大山發(fā)出一聲怒吼。 沈扇儀鼓掌:“莫非是偷技學(xué)來的少林獅吼功?” 遠處隱約傳來轟隆隆的崩塌之聲,青枝踢了沈扇儀一腳,一手一個將他和樓湛提起,飛速離開此地。不消片刻,巨大的轟隆聲將四面八方卷入,rou眼可見大雪如浪潮一般涌下。 三人退到安全的地方,看了那山雪一眼,青枝捏了捏脖子,道:“成了,不管這山上有沒有暗道,現(xiàn)在都沒有了。兩位,走吧?!?/br> 樓湛微微點頭,看了看地圖,帶著兩人往其他地方走去。 一連走了三座山,都沒有再發(fā)現(xiàn)暗道,可以確定南平王苦心竭力派人挖下的暗道已經(jīng)沒了。天色也已經(jīng)擦黑,北風(fēng)颯颯,進城時,天幕已黑。 城里明顯很是蕭條,長街上幾乎沒有人影,客棧的小二目光也是懷疑警惕。臨著這種時候,人人自危,能接待外來客,已經(jīng)算不錯。 樓湛緩步走進房間,才剛坐下,窗欞上就響起一陣翅膀扇動的撲哧聲。她連忙走過去打開窗戶,外頭是一只不知什么品種的鳥兒,頭部漆黑,翅膀雪白,紅紅長喙,看著很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