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思及此,樓湛抬頭看了看不遠處抱手等待的陸遠,知道他定然會支持苗槿之走的路,心中無端就有些羨慕。 唇角微微一彎,樓湛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嗯,預(yù)祝你的武館辦得紅火?!?/br> 苗槿之傲然仰頭:“那是?!?/br> 見到樓湛難得露出笑容,那張冰冷的臉上也仿佛春暖花開,處處好風(fēng)光,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不少。苗槿之看得臉紅了紅,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一咬牙,猛地墊腳湊了上去。 蕭淮一回來,見到的就是淡淡笑著的樓湛被苗槿之飛快地偷親了一下臉頰、整個人僵住的畫面。 唔,這才離開半個時辰不到,夫人就被情敵給親了。 蕭淮心中略感凄涼,抱手倚在樹下,盯著僵成雕塑的樓湛,很沒有君子風(fēng)度地彎眼笑起來。 飛快地親完,苗槿之蹭蹭蹭地往后蹦開,笑瞇瞇地道:“好歹要讓我拿點好處吧。相公,你的臉真是嫩,又嫩又滑,比我的摸起來還舒服?!?/br> 樓湛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不語。 陸遠黑著臉瞪著苗槿之。 苗槿之被兩面夾子,頭皮一麻,抓了抓頭發(fā),抬眼就看到遠處倚在樹下,嘴角噙著淡淡笑容的蕭淮,連忙一指樓湛身后:“別瞪我,快看你后面!” 見樓湛不動,苗槿之干笑:“沒騙你,看你后面,保管你立刻消氣?!?/br> 樓湛冷淡地收回目光,回頭一看。 年輕的藍衣公子正倚在樹下,眉目如畫,微含笑意,蕭蕭肅肅,爽朗清舉。見她回頭來,頷首凝視。 她心中剛升起來的一絲羞怒,果然立刻就消了去。 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走到蕭淮身前站定。樓湛抿了抿唇,有些局促:“回來了啊?!?/br> 蕭淮含笑點頭。 樓湛不敢同那雙明亮溫和的眸子對上,垂下眸子,不知該說什么。 “不必擔(dān)憂泰城,會有人來接手?!笔捇凑UQ劬?,伸手將她鬢邊亂發(fā)理好,聲音溫和,“我們該走了。” *** 順著徐州一路南下,便可直達揚州。徐揚二州間有一條大江,名曰寧朔,一般人若是急著趕路,便可乘船南下,不過兩日便能到達揚州。 可是樓湛和蕭淮不是為了趕路。 掐指一算,今日是盛元八月二十四日,兩人出京已有月余,比原本設(shè)想的時間要快上不少。 離開了泰城,樓湛和蕭淮又在城外等了青枝三日,還是未見人影,只好繼續(xù)前行。 一路上逢山川便記,記下地勢地形河流形狀后,又向當(dāng)?shù)匕傩沾蚵犨@些山河的故事,聽著那些頗具神話色彩的故事,這趟旅程倒也不算枯燥。 樓湛心中卻有些擔(dān)憂起來。 再過幾日,就是樓息被陷害出京的日子。也不知沈扇儀有沒有管好他,教他不出去惹是生非。 畢竟……前世樓息便是同當(dāng)今丞相之子打了一架,當(dāng)夜丞相之子便暴斃。樓息百口莫辯,無人替他解釋。甚至當(dāng)時在場的許多人都跳出來,添油加醋地描述樓息是怎樣對丞相之子邊打邊罵,下手有多狠毒云云。 那之后很久,樓湛才知道,樓息沖動地和丞相家的兒子打起來,全是因為那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污言穢語全往她身上湊。樓息恰好路過聽到了,要他收回那些話,卻被反罵了一頓,氣不過,便直接開打。 但是他只打了幾拳,不過是讓人青了臉,吃虧最大的還是勢單力薄的樓息。 可是丞相之子就那樣莫名其妙地暴斃了。 直到前世身死前,樓湛才隱約記起,那場百官圍觀的大審里,是左清羽為首的人在不斷阻止樓息辯解。樓息孤零零地一個人跪在大堂上,無人替他說一句話。 包括氣昏了頭的樓湛。畢竟樓家差點就毀在那場風(fēng)波中。 最終還是皇上念在樓家曾為朝廷做出的貢獻,免了樓息死刑,卻將他流放到了天高地遠的交州,一輩子不得再回云京。 若樓湛當(dāng)時肯忍住氣,細細追查,定能給樓息洗刷冤屈。 也難怪樓息負氣一去三年,再未給樓府遞來一封信。 今夜月朗星稀,月輝如雪一般鋪在大地上。樓湛想起樓息,怔愣許久,慢慢地將白日采集到的信息收好,摸了摸懷中的信,側(cè)頭看向遠處云京的方向。 身前的干柴燒得噼啪作響,火光躍動如舞。 蕭淮看著樓湛的側(cè)臉,忽然發(fā)聲:“阿湛,你在擔(dān)心樓息?” 樓湛遲疑了一下,點點頭:“你也知道……再過幾日,他有一劫。” 有一劫的不止樓息。 蕭淮也看向云京的方向,心中一緊。這幾日他日日輾轉(zhuǎn)思索,終于拾起了一點模糊的印象。在那個夢境里,千鈞一發(fā)之際,是一個黑衣人跳出來攔下了毒箭。 他模糊地猜到了那個黑衣人是誰,不出意料,若再發(fā)生刺殺之事時,那個黑衣人還會出現(xiàn)。 只是那人武功未免也太好了點,就連青枝也沒有發(fā)覺,那人一直跟在樓湛身后保護著她。 蕭淮收回目光,凝視樓湛:“阿湛,有件事,我想同你說很久了……” “嗖!” 一支利箭穿風(fēng)破空而來,蕭淮警敏地閃開,一手拉過樓湛,往旁邊的樹后躲去。 對面的樹叢中一陣窸窸窣窣,隨即走出十?dāng)?shù)個穿戴軟甲、背負長弓,戴著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的刺客。 樓湛穩(wěn)住心神,手無聲無息按到靴中暗藏的匕首上,側(cè)頭看向蕭淮,做了個口型:你先逃。 蕭淮搖搖頭,勞勞抓著樓湛的手腕,示意她看另一邊。 與那些鬼面人相對的,另一邊也冒出了十幾個環(huán)佩長刀的蒙面刺客。兩兩相望,明顯不是一波人。 蒙面刺客看到鬼面人,明顯一愣,隨即警惕地盯緊了他們,噌地拔出長刀,蓄勢待發(fā)。 “你們是誰的人?” 為首的鬼面人聽到這聲問,噗嗤一聲笑了:“真是走狗同主子一般蠢,當(dāng)著那兩人的面居然能問出這個問題。” 能說出這話,應(yīng)當(dāng)不是敵人。蒙面刺客稍稍放松了警惕,看向樓湛和蕭淮的藏身之地,不屑道:“沒有那個護衛(wèi)在,捏死這兩人仿若捏死螞蟻。反正都是死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 “有那口舌之快,不如立刻殺死他們回去復(fù)命?!?/br> 鬼面人冷淡地拉弓搭箭,蓄足了力量,“錚”的一聲弦響,羽箭破空飛去。樓湛拉著蕭淮往后一避,只聽一聲悶響,羽箭在這頭沒出了半寸。 蕭淮盯著這支力道奇大的羽箭,若有所思。 樓湛看他不急不緩的模樣,心中知道有異,沉住氣往樹后掃了一眼,霎時似有寒刃冷光掃過眼前。 對面的樹上有人。 ☆、第四十四章 才剛看到對面樹上的人,就聽到幾聲慘叫傳來。鬼面人警惕地回頭一看,迎面而來就是一支六棱飛鏢,尖端寒光凜冽,隱帶幽藍,顯然是淬了毒的。 他連忙側(cè)身躲過,眸光一瞥,地上已經(jīng)躺了好幾個人了。 樓湛心知是對面樹上的人做的,正想湊過去看清楚點,蕭淮伸手將她的眼睛一遮,聲音溫和:“這種場景,不適合你看?!?/br> 樓湛并不害怕,也無不適。眨了眨眼,想到這是蕭淮的特意關(guān)懷,還是由著他,轉(zhuǎn)回頭,靠著樹干不動了。 掌下的長睫微動,簌簌劃過掌心,一股細癢從掌心中傳出,像個小勾子,勾得人心神不寧。蕭淮瞇了瞇眼,低頭看著樓湛微抿的唇,半晌,錯開了視線。 樹干之后的慘呼聲混著叮當(dāng)兵刃交接之聲,不斷響起。良久,月上中天,身后一片寂然。 蕭淮回頭看了眼,“可以出去了。” 這才放開了樓湛,同她一起繞了出去。方才的空地上已經(jīng)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尸體,鬼面人和蒙面人的都有,出手相救的人卻不見了。 蕭淮蹲下來檢查了幾個人的尸首,除了起先被淬了毒的暗器殺死的幾個,其余的都是一劍封喉,足見來人的劍術(shù)之高超和狠絕。 樓湛不擅長這方面的查看,站在一旁靜靜看著蕭淮,半晌,蕭淮搖了搖頭:“射箭的那個鬼面人逃了?!?/br> 沒有發(fā)現(xiàn)尸首,不過他已經(jīng)猜出來是誰了。 可惜沒有確切的證據(jù),這些人的身上也沒有什么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救我們的人不是青枝?!睒钦肯肓讼耄乱庾R地覺得似乎和自己有牽扯,頓了頓,問道,“臨淵,你知道是誰嗎?” 蕭淮站起身,拍了拍手,微微笑道,沒有正面回答:“聽聞江家家主有個心腹手下,忠心耿耿,劍術(shù)超群。凡是和他交手的敵人,都被一劍封喉?!?/br> 又是江家? 江家家主的心腹手下,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 怔了半晌,樓湛突然生出一個念頭。莫不是,那個人一直守在她身后? 仔細想想,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未被人刺殺過??蓞拹核娜四敲炊啵髞淼米锏娜艘材敲炊?,不可能一直安然無恙。 入獄之前,她身邊都是風(fēng)平浪靜的。 而入獄前的那段時間,聽說江南有大戶勾結(jié)敵國大將,以叛國罪論,滿門抄斬。 心中江家的印象一下子被顛覆,樓湛甚至有些茫然了。她的母親江素,同她的父親樓承私奔赴京,江家早在一怒之下同江素一刀兩斷,斷絕了來往。 怎么江家會特地派人守護? 樓湛百思不得其解,沉沉的眸光落到蕭淮身上。 蕭淮唔了聲,撿起行囊,“我的確是知道一些內(nèi)情。不過,阿湛,這兒似乎不太適合我們說話?” 遍地都是尸首。月輝灑落大地,落到幾個人臉上,慘白慘白的,鬼氣森然。 這還沒出徐州地界,迎面就來了兩撥。且不論江家那位高手,青枝再不回來,出了徐州,簡直就是寸步難行了。 樓湛默默跟上蕭淮,換了個比較隱蔽的地方。今夜來了這么一遭,兩人都無心睡眠,干脆盤腿對坐,說說正事。 蕭淮看著樓湛的目光中除了憐惜外,還藏著幾分愧疚:“阿湛,樓大人和樓夫人,并非是被仇家尋上而死?!?/br> “嗯?!?/br> “他們……是因為先皇才被人刺殺?!笔捇凑遄昧艘幌伦志洌?,“先皇臨崩前,因為朝中形勢嚴峻,便將一樣關(guān)乎社稷的重要東西交給了樓大人?!?/br> 當(dāng)年先皇駕崩前,鎮(zhèn)守邊疆的幾個藩王見太子尚幼,蠢蠢欲動,欲揮軍北上。先皇同樓承年輕時就交好,臨此危難之際,詔樓承進宮,隱秘地交給樓承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但沒想到宮中出了內(nèi)jian,消息走漏,過了半年,云京中漸漸冒出許多來查探的人。樓承不得不作出假象出京省親,實則是想借機將那東西藏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沒想到,這一出京,就遭了毒手。 可是派出刺客的人沒有在樓承身上找到想要的東西,這些年都還在不停查找。 樓湛恍然:“他們懷疑我父親將東西送去了江家?” 蕭淮頷首。 如果廖松和蔣帆是那人安插的內(nèi)jian,刻意針對江家,也就說得通了。若是江家被搞垮了,他們就可放肆無忌地四處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