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卻是快步追上來的蕭淮,雖然疾步而行,他還是保持著風(fēng)度翩翩的氣度,微笑道:“我這小弟,性格孤僻,也極為貞烈。苗寨主若是強(qiáng)行同他洞房,恐怕他寧愿死,也不會成全寨主?!?/br> 苗槿之腳步一頓,低頭看了看樓湛面無表情的臉,心中極是喜愛,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身看著蕭淮,冷哼道:“你愿意助我?” 蕭淮溫和的笑容不變,樓湛卻分明看出了幾分揶揄:“自然。看寨主誠意,應(yīng)是認(rèn)真。我這弟弟太過不解風(fēng)情,與其看她終身不娶,倒不如成全了寨主。只是事成之后,煩請寨主放在下回家。如何?” 苗槿之眼睛一亮:“成交!” 樓湛心情復(fù)雜:“……” ☆、第三十六章 (一更) 經(jīng)過苗槿之和蕭淮愉快地交涉,樓湛被關(guān)進(jìn)了山頂?shù)囊婚g小黑屋里。 小屋四周只有一扇窗戶,而且極其的高,兩個樓湛疊起來也夠不著。微弱的光線從窗戶外漏進(jìn)來,借著這微光,樓湛瞇眼打量了一下未來幾日的居住環(huán)境。 布置得很是干凈簡潔,除了一張小床和一張桌子兩張凳子,其他的什么都沒有。 門也從外頭鎖了,逃不出去。 樓湛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身邊空無一物,什么都不能做,只好坐到床上,心情甚是微妙,復(fù)雜難言,盯著桌上的茶壺發(fā)呆。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突然響起一陣交談聲,隨即門鎖被人輕輕打開。一陣刺眼的亮光投射進(jìn)來,樓湛下意識地抬袖遮了遮眼,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垂下眼簾,沒有去看來者是何人。 門又咔噠一聲被鎖上,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兩個人相對無言。 蕭淮走進(jìn)小屋里,輕咳一聲,努力憋著笑意,喊了聲:“阿湛。” 樓湛面無表情地抬頭看他。 她這表情下的情緒實(shí)在復(fù)雜,似委屈似冷淡似不解似惱怒似控訴,蕭淮一時半會兒也解讀不出樓湛的心情到底是如何,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笑意閃爍。 “這寨子有古怪,得探清楚。” 樓湛沉默了一下,覺得雖然鬧情緒是可以的,但不能耽誤正事,便順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蕭淮更加忍不住笑了:“我們得在這兒多待幾日,所以這幾日……就委屈你了。” 說著他便站了起來,走到樓湛近前,含著揶揄地笑意,借著昏暗的光線細(xì)細(xì)打量著樓湛。 樓湛被他細(xì)致纏綿的目光看得有些寒毛倒豎,往旁邊挪了挪,忍了忍:“……你在干什么?” 蕭淮答得輕巧簡略:“看你?!?/br> 樓湛一句“有什么好看的”還未出口,蕭淮便似聽到了她的心聲,又笑道:“阿湛,你特別好看。” 頓了頓,他眨眨眼睛,“不然那位山大王怎么會同我一般,看上了你?” 樓湛噎了一下,別過臉不想同他說話了。 耳根卻忍不住的有些發(fā)燙,她往陰暗處縮了縮,不想讓蕭淮看到她的窘迫。 這人自從表明心意后,還真是什么話都能順口說出,這般模樣,愈發(fā)地像陳子珮和沈扇儀那兩個嘴賤的了…… 果然近墨者黑,今后得讓蕭淮離他們遠(yuǎn)點(diǎn)。 蕭淮陪她坐了會兒,看了看外頭漸沉的天光,道:“待會兒會有人來給我們送晚飯。苗槿之吩咐了手下送油燈和書籍來,我想我們都不會無聊?!?/br> 樓湛終于從他的字眼里摳出了極為關(guān)鍵重要的內(nèi)容:“……我們?” “嗯?!笔捇葱Φ脿N爛,仿若雪輝,將這昏沉的一室映得光亮,“我也被關(guān)進(jìn)來了。” 樓湛:“……” “苗寨主說,我哪天能成功地勸你同她拜堂成親,便哪天放我離去?!?/br> “……” 樓湛的大腦空白了許久,目光刷地落到他們坐的這張又窄又小的床上,嘴角終于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床?” 蕭淮欣然道:“就這一張?!?/br> 樓湛的沉默保持到了山賊小弟送晚飯來。 外頭的鎖被咔噠一聲打開,幾個黑臉漢子魚貫而入。當(dāng)先的漢子提著一只油燈,拿著火折子將燈點(diǎn)燃,放到桌上,退下了。 豆粒大的燈焰須臾便燃得旺了,幽幽地跳動起來,暖黃的光鋪滿小小的房間,映出桌前樓湛隱隱發(fā)黑的臉。 后頭幾個漢子抬著一摞摞的書,看了看四下,嘭地扔到床邊,又忍不住紛紛看向樓湛,好奇這個被他們老大看上的未來老大相公。 樓湛的臉愈發(fā)黑了。 最后才有人端著飯食上來,一個面目和善的中年人站在一旁,笑得也極是和善:“我們寨主對江公子乃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鑒。山上危險(xiǎn),寨主怕江公子出事,這才將江公子請到了此處。江公子請放心,并非是軟禁,你隨時可以出門,附近都可以自由行動。等你想清楚了,便可以離開這里?!?/br> 離開這里,去和苗槿之拜堂成親? 樓湛頭疼無比,無言以對:“……” 和善的中年人說完便帶著人走了,樓湛嘆了口氣,瞥了眼一臉溫和,實(shí)則憋笑的蕭淮,認(rèn)命地坐到桌邊,皺眉看了看飯菜。 兩葷兩素,還有一小盆湯,看著倒是素素凈凈。 幸好沒出現(xiàn)陳子珮老看的那些破折子戲里的所謂吃香的喝辣的。 蕭淮跟著坐到她身邊,正要開口調(diào)笑,半掩的門突然“嘭”地被人一腳踹開,一個青年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了進(jìn)來。 那青年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眉目俊朗,身形頎長,腰間別著一把長劍,眉頭緊皺著,隱隱帶著一股怒意與煞氣。 樓湛略一思考,憶及陳子珮帶她去聽過的那些吚吚啞啞纏纏綿綿的戲,頓悟了。 這是麻煩來了。 果然,青年大步流星地走到桌邊,居高臨下,冷冷地掃視了一邊樓湛,“你是江湛?” 樓湛平靜地看著他,微微頷首。 青年勃然大怒,狠狠一捶桌子,碗碟被震得差點(diǎn)跌下去,油燈的焰芒也閃了閃。 “就這么個小白臉?!阿槿就看上了你這么個小白臉?!” 樓湛看他似乎比她還要崩潰,心中略感欣慰,思忖該如何安慰一下這青年。 青年兀自咆哮了許久,眼中冒著熊熊怒火,盯著樓湛仿佛要將她燒化在原地。 “我不服!你有什么好的?能打嗎?跟老子出去打一場!” “抱歉,在下只是一介書生?!睒钦康_口,聲音是刻意壓低的喑啞嗓音,“你若是要比琴棋書畫,在下奉陪?!?/br> 雖然還是挺同情這青年,但樓湛也不想就這么被煩著,說完便低下頭,開始用飯。 青年還要發(fā)飆,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陸遠(yuǎn)!你鬧夠了沒有?!” 陸遠(yuǎn)僵了僵,鐵青著臉回頭,看到門邊持槍而立、英姿颯爽的女子,眸中閃過一絲不甘。 “你還敢說?我只是出了趟門,你就帶了個什么破壓寨相公回來!”陸遠(yuǎn)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再次咆哮。 自己喜歡了十幾年的姑娘,某一天突然帶了個橫豎看不慣的壓寨相公回來,這無異于晴空霹靂,當(dāng)頭一棒。任誰都受不了。 苗槿之冷喝:“看不慣你就別看!要打就和我打,別傷著我相公!” 飛來橫禍。 樓湛一嗆。 蕭淮同情且憐惜地?fù)崃藫崴谋?,幫她順順氣?/br> 門邊的兩人說著說著就開始對罵,隨即苗槿之先忍無可忍,霍地一揚(yáng)花槍,怒吼:“來演武場!” 走時還不忘派人守在門邊。 屋內(nèi)的兩人面面相覷,樓湛的臉有點(diǎn)黑。 這個詭異的誤會暫時是不能解開的,否則苗槿之若是覺得他們戲弄于她,一怒之下恐怕不會有什么太愉快的發(fā)展。 但是……這種事情,為什么不發(fā)生在蕭淮身上,反而是落到了她身上? 樓湛看看身邊風(fēng)光霽月、溫潤如玉的男子,百思不得其解。 用過了飯,有人掐準(zhǔn)時間進(jìn)來將碗碟收回去,又送來洗漱的用具和水,兩人用完,便紛紛又退了出去。這回沒再鎖門,但是仍然有幾個壯實(shí)的漢子在門邊守著。 樓湛看了看床,又看了看蕭淮。 想起在雨嶺村那次,半夜醒來,兩個人睡在一起抱成了一團(tuán),樓湛眉尖不由抽了抽。 ……怎么辦? 即使是盛夏,晚上山頂還是冷的,睡地上的話,明早起來八成就受風(fēng)寒了。 樓湛誠摯地思考著,蕭淮突然就脫下了外袍。樓湛驚得魂飛天外,連忙按住蕭淮,艱澀地道:“……山上冷,世子……還是和衣睡吧?!?/br> 豈料蕭淮聽完,是悠悠地將衣袍拉了回去,低頭卻輕輕捏住樓湛的下巴,笑意盈然:“阿湛,我說過許多次了,你我之間不必那么生疏。叫我的名字吧?!?/br> 那雙墨玉一般的溫和黑眸里,此時蕩漾著一片春水般的柔和溫情,樓湛無端便有了些窒息感,同蕭淮對視片刻,垂下眸子:“……蕭淮?!?/br> “叫我的表字?!笔捇囱普T,目光帶笑。 樓湛頓了頓,“臨淵?!彪S即輕輕推開蕭淮的手,坐到桌邊,“……我們并非那種關(guān)系,世子以后還是不要作出如此親昵之態(tài)了?!?/br> 她這話里沒有怒意,卻有些疏離。蕭淮卻不由嘆了口氣,倚在墻上看著樓湛。 倒不是說他有多輕佻放肆,實(shí)在是……看著樓湛那明明內(nèi)心復(fù)雜,卻偏偏要僵著一張臉的模樣,就覺得可愛討喜得入了心,心里癢癢的,不去撩一下,就覺得渾身不舒坦。 樓湛隨意挑了本書,借著油燈的光,努力認(rèn)真地看下去。小屋內(nèi)沉默了許久,眼見天色漸沉了,蕭淮收回目光,垂眸微笑:“阿湛睡吧,我在桌邊打會盹就好?!?/br> 他身子不好,樓湛一聽就搖了搖頭。 蕭淮繼續(xù)笑:“明天還有得你忙活的,好好養(yǎng)養(yǎng)精神吧?!?/br> “嗯?” “苗寨主要把你介紹給全寨的人?!?/br> “……” *** 樓湛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她被一個女子摟著,走到高臺之上,聽那女子中氣十足地介紹“這是我相公”。 上輩子過得太過單調(diào)乏味,所以這輩子老天爺要給她加加料? 樓湛面無表情地低著頭,看著高臺下的形形/色/色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若是山寨前沒有那塊高大的牌子上書著“黑云寨”三字,遠(yuǎn)處沒有掛滿兵器的演武場,這其樂融融的場景,就仿佛是一個普通的村落。 苗槿之比樓湛矮一點(diǎn),伸手摟著樓湛的肩膀,不由嘀咕了一聲“相公你摸起來好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