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兩個交涉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刻，包子鋪門口又是一通嚷嚷聲，“小賤人在哪兒？給我滾出來！”

    王玉娘乍聞之下，花容失色，慌忙往后院里躲，進了屋閂上門，都沒顧得上和花綾子交代一聲。

    花掌柜的滿頭霧水，王玉娘膽小怕事，回回都這樣。她笑著搖搖頭，提溜著搟面杖出了廚房，門口齊刷刷站了幾個女人，皆是一臉兇神惡煞，為首的那個披金戴銀，約莫三十來歲，臉拉的老長，見到花綾子，二話不說，拍拍手，邊上幾個丫鬟或者其他身份的女人立時撲過來，照著花綾子臉上頭上一通亂抓。

    “賣包子的小賤人! 賣到我家老爺床上去了，看老娘打不死你！”

    花綾子傻眼，猝不及防，衣領(lǐng)也被扯開了，頭發(fā)也散了，從臉到脖子添了數(shù)道抓痕。老實說，她從來不和女人打架，倒是經(jīng)常和爺們兒動手較量，所以沒有對付女人的經(jīng)驗，不過片刻，便被這幾個人弄得狼狽不堪，想掄起搟面杖揍她們吧，她還有點下不去手。

    胡同口又開始三三兩兩匯集人群，左鄰右舍指指點點，評論不一：

    “這是哪一出啊，我天天見她在包子鋪賣包子，怎么又勾搭男人去了？”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吶，肯定有人撐腰，不然包子能賣這么火？”

    “我覺得花掌柜的不是那種人，…..要不拉開吧，瞧瞧她都成什么樣兒了！”

    一旁有幾個和花綾子剛建立了友情的鄰居，上前把廝打在一起的人全部拉開，花綾子已然慘不忍睹，她怒氣沖天，大吼一聲，拿起搟面杖對著老槐樹一道斜劈，那垂下來的胳膊粗的老樹枝咔嚓一聲斷裂，掉在了地上，發(fā)出嘩啦一聲巨響。

    搟面杖斷成了兩截，一節(jié)在花綾子手里握著，一節(jié)咕嚕嚕滾在那幾個女人的腳跟前，眾人當(dāng)場給唬住了，嚇得說不出話來。剛才拉架的大嬸喜滋滋地朝花綾子道謝，“花掌柜的，剛好準(zhǔn)備摘些槐花蒸甜糕，想著夠不到摘呢，結(jié)果你倒幫了我這忙，多謝啦?！?/br>
    言畢，拖了那一大枝扭頭家去了，或是怕旁人與她分搶，腳下的步子都匆匆忙忙。

    花綾子無語望天，鎮(zhèn)靜了片刻，冷冷道，“剛才誰動的手？站出來！”

    大家沒話說。那幾個女人見勢不妙，準(zhǔn)備離開，誰曾想花綾子不過兩步，返過來堵在了她們前面，“要走也行，把話說清楚！”

    花綾子握緊了手，隱約猜測，八成是王玉娘招惹的麻煩，可即便這樣，也不能一言不合就動手吧？真是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說就說，”為首的主母硬著頭皮，道，“你恬不知恥，勾引我家老爺在先，害他將家中的金銀細(xì)軟，一股腦兒都給你了！你叫大家伙兒評評理！有你這么干的么！你叫我們孤女寡母的，站在街上喝風(fēng)拉屁呀！”

    當(dāng)中有人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那該找你男人算賬才是，你上這兒鬧有什么意思呢！”

    花綾子的臉被劃拉的一道一道，隱隱生疼，她倒吸一口氣，暗道這下手還真夠狠的，明擺著讓人破相呢！心里憋著火，氣得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這些個女人吶，成日里和別的女人撕打拉扯，還把這當(dāng)能耐，真特么嗶了狗了！

    “能有男人什么事兒？你不勾搭他，他能這么干么？家里女人夠多了，不可能不知足哇，可不就是你這sao狐貍精干的！”

    “……”

    花綾子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一回頭看見綿綿站在人群后面望著她，表情茫然，心頭難免生出幾分尷尬，最近遇見他都是她和別人鬧的正兇的時候，上次她糊了滿臉泥，這回更好，披頭撒發(fā)，人不人鬼不鬼，徹底沒樣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君馬上要和作者說再見嘍，接下來就要靠各路英雄好漢的收藏評論來給作者打氣，讓寶寶堅強勇敢將日更進行到底，加油↖(^w^)↗！

    呃，如果親們不喜歡這個故事，珂安也認(rèn)了，即便失去日更的動力，寶寶也會努力做到不坑，有木有很感動？

    ☆、第十八章

    “滾！”

    花綾子無心糾纏，打發(fā)了前來滋事的女人，扭頭進了院子反手閂上門。

    “沒勁吶，還以為花掌柜的要怎么收拾這幫娘們兒呢…，走啦走啦，回家睡覺去嘍…”

    幾個女人得了特赦令，溜得比兔子還快。眾人一看沒戲，都散去了，陸錦悵然若失，望著緊閉的大門，對著石頭念叨，“怎么辦？她又關(guān)上了，我....我該怎么進去啊?！?/br>
    今日陸錦休沐，新拜的老師楊老太傅也沒拿捏他，好不容易騰出空來，顧及花綾子的喜好，特地?fù)Q了身素凈的衣衫，頭發(fā)也只用緞帶束著，風(fēng)馳電掣往包子鋪趕，結(jié)果又吃了閉門羹。

    “公子，今兒不合適，”石頭挑挑眉，勸道：“你沒看人家的主母都找上門來了？花掌柜的哪來的心情招待你?。俊?/br>
    言畢又忍不住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公子….”

    “她是那樣的人么？虧你還叫人盯著報信兒呢??！”陸錦瞪他，眼里閃過一絲疼惜，“那些個混賬女人，都把jiejie劃拉成什么樣兒了？那得多疼啊，不行我得進去看看！”

    石頭張了張嘴，終究把話咽下去了，畢竟這個時候再說花掌柜的不是絕對會死的很慘。

    一愣神的功夫，自家公子已經(jīng)撩了袍擺，又開始翻墻，石頭慌忙和來福兩個拖住他，“別啊，公子你真沒眼色，這事兒還鬧不清楚呢，你跟這兒裹什么亂吶！”

    “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們找錯人啦！也虧得綾子jiejie脾氣好，這幫人忒不是東西，就該把她們頭發(fā)全薅下來！”

    石頭傻眼，望著老槐樹的半截斷枝，默默道：公子啊，花掌柜的脾氣還好？您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不稀得和女人斗，你倒好，上趕著要薅人家頭發(fā)，….你們倆，可真是絕配！

    “要不這么的，讓花掌柜的先冷靜冷靜，咱們?nèi)フc兒那抹傷的膏藥，回來送她，如何？”

    石頭沒轍，又出個主意，總算將陸錦勸離了包子鋪。

    ….

    天色已晚，花綾子掌了油燈，進屋看王玉娘，她依舊縮在墻角，滿臉愧色，半響，低聲說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br>
    “這就是你給自己找的出路？”花綾子冷笑，“你可真有出息！”

    “不然怎么著？劉老爺有錢有勢，傍著他，總好過在包子鋪里打雜干活強吧?！蓖跤衲镎f著說著，倍感委屈，眼圈一紅，拿出帕子擦眼淚，“他在外頭置了房子安頓我，哪里知道那母老虎那么兇……”

    “你瘋了嗎？！”花綾子頗為吃驚，“和幾個女人為個男人成日里撕來斗去，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就你這樣的，還不給人生吞活剝了？”

    “那又如何？”王玉娘吸吸鼻子，道，“我懶得和她們計較，男人跟狗一樣，誰有本事誰就遛著唄，不是說和誰斗就能怎么著的。你瞧她們今日囂張，可劉老爺心不在她們哪兒，再怎么鬧也沒用?！?/br>
    她口中的劉老爺便是最近這些日子逛街時無意間勾搭上的京城土財主劉富貴，據(jù)說家中金銀堆山，王玉娘動了心思，沒過幾天就讓劉富貴鉆到了她的裙子下面。

    “嗬，真是聞所未聞，”花綾子瞠目結(jié)舌，“那你的意思是這位劉老爺一心一意就待你一個人好？他要真有這份兒心，干嘛還要留著其他女人？他今日和你睡，明日又爬了她們的床，你，…..你不難受么？”

    “綾子，虧你在市井坊間一個人拼了這么久，怎么都不明白呢？”王玉娘有些輕視她，又有些可憐她，“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個？男人什么樣我比你明白，情情愛愛山盟海誓能當(dāng)飯吃呀！綾子，我們也算同甘共苦過，實話告訴你，我不是因為喜歡他才心甘情愿給他當(dāng)小妾，名分又算得了什么？我愛的是財物，愛的是我生活的保障，倘若你對一個男人沒有感情，他和誰睡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若只給我財物，少碰我，我倒樂得自在….”

    她曾受過虐待，對男女之事多少有點排斥，姓劉的財主不明其意，還覺得她不善妒，嬌媚可人，對她反倒比大老婆還好。

    “玉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兒要走，我不攔你，”花綾子坐在王玉娘身旁，“你有沒有想過后路？萬一，我是說萬一，將來你人老色衰，被——”

    “我明白，”王玉娘截了她的話，“你放心，綾子，你的好我會記著的。我也沒那么傻，母憑子貴你總知道吧，我現(xiàn)在跟了他，再給他生個兒子，到時候他愛怎么著怎么著，我有兒子們依仗，還怕什么呢？”

    花綾子無言以對。道不同不相為謀，或許王玉娘更習(xí)慣過那樣的生活吧。

    “綾子我該走了，本來我今天就是來和你告別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開口，那外宅就在銀碗胡同，有空來找我，咱倆敘敘舊，”

    見花綾子垂眸不語，王玉娘打起精神強顏歡笑，繼續(xù)道，“你大約不會來，沒關(guān)系，我會來看你，不管怎么說，謝謝你收留我，沒有你，可能我還真不如現(xiàn)在呢?！?/br>
    花綾子自始至終沒說話，劉老爺很明顯就是個涼薄的人，今兒鬧了這么一場，也不見他的影兒，更別提派人來接王玉娘。不過她看王玉娘也不在乎，收拾了包袱，悉心打扮一番，在街面上雇輛轎子，徑自上銀碗胡同去了。

    花綾子有些唏噓，倚在炕頭上，還在想自己的將來，王玉娘在，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或許是個伴兒，她走了，一個人哪能照顧周全？看來，不得不雇些幫工了。

    門口傳來咚咚敲門聲，她愣了一下，翻起身走過去問，“誰啊？”

    “是我，陸錦，jiejie，快開門吶…”

    “不認(rèn)識?！?/br>
    陸錦：“……”

    花綾子轉(zhuǎn)身就走，又聽陸錦在門外喊道，“那綿綿你總認(rèn)識吧？jiejie，我是陸綿綿，你meimei陸綿綿啊..”

    石頭站在陸錦旁邊，聽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拉著來福躲到槐樹底下去了。

    花綾子依舊沒開門，轉(zhuǎn)身回屋?！瓣懝?，天晚了，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請回吧?！?/br>
    她言簡意賅，弄得陸錦無言以對，花綾子一向大大咧咧，沒那么多講究，這樣說不明擺著轟他么。

    好在陸錦不氣餒，簡直越挫越勇，綾子今日受了傷，他非得見她一面才肯安心。想了想，向石頭和來福兩個招招手，借著小廝的肩膀，爬到槐樹上去，橫坐在樹杈上，往小院兒一望，花綾子顯然沒有出來賞月，屋里的燈忽明忽暗，他看著窗欞上她身影綽約，似乎又拿起針線，縫補什么。

    一股暖意從心中流過，陸錦取了隨身攜帶的竹笛，那還是秦州廟會上花綾子買來送他的。竹笛輕放唇邊，一曲悠揚悅耳的《鳳求凰》在空中回蕩。

    花綾子聽愣了神，不由自主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不知誰家的狗狂吠了幾聲，打破了優(yōu)雅的旋律，緊接著有人高聲罵道，“吵死了！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大黃，給我狠狠地咬！”

    一通狗吠，引起了無數(shù)狗吠，花綾子心里咯噔一下，奔過去開了門，就看見陸錦從樹上掉下來，他的兩個小廝早跑的沒影兒了，一群惡狗從金魚胡同竄出來，撲向陸錦，說時遲那時快，她一把撈起陸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了院子，啪嗒合上大門，堵在了門背后。

    惡狗們又狂吠了一會兒，才離開包子鋪大門口。花綾子心有余悸，心撲通撲通跳的好厲害，喘息了好幾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用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摟抱著人高馬大的陸錦，而陸公子，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花綾子一哆嗦，猛地撤手，陸錦咕咚掉地上，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你小點兒聲！不叫會死么！”

    她剜他一眼，陸錦知趣，立馬閉嘴，似乎不甘心，又小聲嘟囔著，“jiejie你真狠，說扔就扔，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花綾子噗嗤一樂，“德行！摔疼沒？…....”

    她伸手扶他，陸錦立刻牛皮糖似的黏上來，跟缺了骨頭一般，微彎了腰，靠在花綾子肩膀上，“疼啊，我先前就摔了一跤，結(jié)果又摔一跤，又不是鐵打的，哪能不疼。”

    他撒嬌的手段，和綿綿從前一模一樣，花綾子心頭一軟，“那回屋，我給你看看?！?/br>
    “好嘞——！”陸錦瞬間喜笑顏開，跟著花綾子進了屋。

    花綾子挑了燈芯，房屋內(nèi)明亮了許多，她招呼陸錦坐在炕上，“摔哪兒了？”

    陸錦本想將自己扒拉了指給她看，見她滿臉抓痕，才想起正事兒，忙將衣袋里的玉香膏遞給她，“還是先治治你的傷吧，我怎么瞧著，你比我嚴(yán)重啊..”

    花綾子愣了一下，接過來，“你倒有心?！?/br>
    陸錦嘿嘿兩聲，還有些靦腆，“jiejie受傷，疼在我心?！?/br>
    “綿綿啊，”花綾子些微觸動，輕聲道，“jiejie看著你好好的，就踏實了。當(dāng)初還以為你被女皇陛下抓走了，擔(dān)心了好一陣子呢。”

    “哪能??？”陸錦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剛摔地上，額頭起了大包，鼓囊囊的，“都是誤會，皇上壓根兒就不喜歡我，她不過是要我爹給她一個可靠的保障！”

    他笑起來，很不好意思。當(dāng)初偷聽到早就和離的父母坐在一起規(guī)劃他的將來，談及朝云公主有意讓他入府，母親調(diào)侃父親，說這樁婚事也不賴，如果你兒子能混個駙馬的話就更好了，不知道殿下肯不肯給他這個名分。他聞言當(dāng)真，翻起來就跑，忽略了他爹陸遠(yuǎn)的后半句話，“不管殿下看沒看上他，只要錦兒不愿意，我都不會讓他進公主府，她得拿出點誠意，我們才能助她圖謀大事，長公主殿下是個聰明人，孰輕孰重，分得清楚?！?/br>
    一場烏龍而已，過了就過了。其實這樣也挺好，因為誤會，遇到了心愛之人，這一趟遠(yuǎn)行，他一點兒也不后悔。

    花綾子聽他簡單解釋一番，點點頭，“那就好，那我也放心了。以后別往這兒跑。人多嘴雜，對大家都不好?！?/br>
    “jiejie，你不高興，是不是......還在怪我欺騙你？我想過要回秦州找你，可是我爹不放人，又趕上科考…….”

    “找我做什么？過你的日子不就好了！”

    花綾子剛才還是陽春三月，此刻又成了數(shù)九寒天，陸錦心下黯然，跟xiele氣的皮球一樣，低了頭輕聲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騙你，..我發(fā)誓！”

    “你別動不動就發(fā)誓，我不愛聽！”

    花綾子佯裝生氣，將陸錦剛舉起來的手指頭又給掰回去，陸錦乘機握了她的手，癟著嘴道小聲哀求，“你原諒我吧，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花綾子拿他沒轍，正準(zhǔn)備批他兩句，就聽見門口小廝石頭朝里頭喊，“公子，老爺喊你回家睡覺了！話說你沒事兒吧. .....那什么……剛才我和來福是跑去撿棍子了，準(zhǔn)備幫你攆狗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所有收藏本文的親們，還有評論的你們，珂安愛你們，努力碼字中。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