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公主封號
次日尋玉下朝回來,臉色極為難看。他氣憤地說起,那禮部閔尚書果然如若虛所料,回稟提前封號之事確實有違禮制,明元皇帝十分不悅,卻也無可奈何。介山聽著聽著,便已經(jīng)微笑起來。尋玉不解,問師父如何在笑,介山說道,“王爺不用擔(dān)心,這件事我已有了解決之計,就放心交給我吧。王爺這段時間忙于差事,未曾入宮去探望安平公主,今天下午不如進(jìn)宮去看看小公主吧?!?/br> 尋玉很好奇師父要用什么法子,介山卻賣著關(guān)子不說。他確實也很久沒去看meimei了,當(dāng)下即準(zhǔn)備入宮。泰管家?guī)е鴰讉€仆人,捧了一些禮品過來。若虛跟在后面,“聽聞平日里公主一直是楊淑妃在幫忙照料,王爺今日進(jìn)宮,不妨給淑妃娘娘帶些禮品?!睂び褚慌氖?,“是了,我好幾次想著這事,卻又給忘了。還是若虛你想得周到?!叭籼撛谂灾皇鞘治⑿Α?/br> 尋玉剛要走出門去,忽地回過頭和若虛說,“最近淇心姑娘一直閉門不見客,我有些擔(dān)心,能否幫我去看看她?”若虛答應(yīng)了下來,尋玉方才離開,泰管家等托著禮物跟在后面。若虛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出神。這位皇子,溫情而脆弱,他真的能擔(dān)負(fù)起介山的厚望嗎?他想起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子,比起尋玉來,其實太子更有帝王之相,只是遇上了明元皇帝這樣強勢的君主。未來之事,不知會如何。 回得屋中,只聽介山說,“我們出門吧。”若虛點點頭,介山并沒有說會去哪里,但他猜應(yīng)該是與安平公主的事情有關(guān)。剛來到院子里,只見王府副總管來順迎面走了過來,“稟師爺,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苯樯近c了點頭,“來總管辛苦了?!弊詮慕樯綄び駨纳肋吘壘然?,明元皇帝曾下令要賜他官爵,介山婉拒了,仍是留在王府陪伴尋玉,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才是府中真正的總管。 兩人乘坐車馬從莒王府出來,介山吩咐車夫走離王府最近的玄武門出城。不一會,馬車便已馳騁在寬闊的大道上了。如今冉國政治開明,各地間的通商貿(mào)易很頻繁,而都城長郅則是繁華聚集之地,天南地北有志的商人名士都想要到京城闖一闖。長郅附近多山嶺,之前盜賊強人出沒搶劫錢財之事屢見不鮮,很多旅人為財或名而來,最后卻命喪于此。朝廷于是斥重資興修了幾條主要的進(jìn)京大道,十里一驛站,派官兵來回巡邏,不法之事逐漸銷聲匿跡了。這也是明元治下常被稱頌的一樁政績。 眼下他們乘坐的馬車在這條大道上奔馳了好一段時間,路旁忽然出現(xiàn)了一條小路,“好了,從這下大路吧?!苯樯椒愿儡嚪?。馬兒在土路上走得比大路慢了許多,七拐八繞地,前面忽然出現(xiàn)了炊煙。原來是個小村莊。若虛現(xiàn)滿心疑惑,不知道師父究竟要去哪里。到了村子前,介山讓車夫拴了馬,并告訴他可以在這里吃點東西打個盹,便攜若虛走開了。兩人穿過村子,開始往山上走,原來這小村莊就在山腳下。 一路上奇花異草,巖洞石刻,上面有不少各朝各代的名人墨跡,介山常停下來為若虛講解,似今天出來便是游山玩水,別無安排。若虛忍不住了,問道“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呀?”介山笑道,“不去哪兒,就只是帶你來看看這九華山?!薄鞍。@就是九華山?”若虛滿心激動,京郊的九華山歷來就是讀書人的圣地,山上的法源寺前的十二狀元柱是寒窗學(xué)子心中的無上榮光。若虛沒有想到自己今天毫不知情之下來到了這里,一時間心潮澎湃。 九華山上的法源寺出門已久。很久之前,某朝某代曾經(jīng)有一個落魄書生進(jìn)京趕考,因為沒有錢住在京城里,便借了寺中的一間破房來住。后來那名書生金榜題名狀元郞,這件事情傳出來后,來趕考的讀書人爭相來這里燒香,祈求功名。后來名氣太大,朝廷得知了此事后,特批法源寺立了十二根狀元柱,只要是當(dāng)年殿試題名三甲的,就將名字刻在柱子上供萬世紀(jì)念。 沒過多久,法源寺的山門已出現(xiàn)在眼前。兩人再爬了一個多時辰,名譽中原的法源寺就已出現(xiàn)在眼前了。和它的名望相比,這座寺廟實際上要小許多。若虛心情激動,步子邁得也快,眼看就要跟著那些香客往寺里扎。介山趕緊一把拉住他,“我們走另外一個門?!?/br> 與介山一同見了住持之后,若虛獨自一人去看了那十二根漢白玉石柱。上面的名字從前朝開始,已是刻滿了六根柱子。剩下的一半留白,又將留給何人去書寫。若虛自己終究是與這樣一條正途無緣了,不由得有些傷感。而想到師父和住持的談話,想到這段時間遍歷的一樁樁事情,心中又生發(fā)出豪情。能不能入狀元柱又何妨,自己在做之事,也許會改變這個王朝的歷史,影響子孫萬代。真的英雄男兒,又豈是追求千古留名之輩? 三日后。 下朝后,明元皇帝將尋玉,太子和禮部尚書閔大人一同召到后殿議事?!半藿袢照埬銈儊?,是想讓你們看一篇文章?!碧O(jiān)捧上來一個托盤,上面放著的是一卷文書。幾人相互看看,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也誰都不敢第一個接過去看。還是皇上先發(fā)言了,“閔大人先看吧?!遍h大人連忙接過去看,看了好一會,臉上突然間便現(xiàn)出了驚慌之色?!斑@,這。?!碧用乃种薪舆^來看,也是看著看著鎖起了眉頭。 明元皇帝臉色已是很難看,“玉兒你也看一下吧?!睂び衤犆?,接過那卷文書。原來這是這次殿試中被欽點狀元的書生張不韋寫的諫書。每年的殿試前三甲都需要向朝廷提交諫書,以官場新人的身份給朝廷的各個方面提建議。因為尚未有官職在身,希望他們可以針砭時弊,暢所欲言。不過很多人因為顧及到未來的官場人情,多是提些不關(guān)痛癢的建議。這位張不韋卻是十分地大膽。他開篇便提及了時下的官場冗余與不作為,很多官員只是一味地徇多方利益,為保飯碗,卻從不去真正推動革新。他以禮部為例,講到前朝在禮法上的一些革新,比如公主的封號等等。尋玉看到此,便知道父皇為何如此生氣。這位狀元郞,無心插柳,剛好指出了閔尚書的失職之處。就在前兩天,禮部就清清楚楚地回復(fù)皇上,說道公主提前封號有違禮法,并無前例。 閔尚書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殿前,“皇上恕罪!微臣手下之人辦事不利。微臣這就責(zé)令他們?nèi)ブ匦潞瞬?,若真的如張狀元所言不假,必?yán)懲不待!”幾句話便將責(zé)任推脫得干干凈凈。尋玉心想此人看著謙謙君子,沒想到也真是夠厚顏的。明元皇帝說道,“不用查了,我已專門讓內(nèi)司命查過,確實如這位新科狀元所言,一字不假。所以禮部就趕緊著手開始籌備吧?!遍h尚書忙不迭答應(yīng)。 太子上前一步,“父皇,兒臣有話要說?!泵髟实鄣?,“你說吧?!毖哉Z中已有不悅之意?!皻v代雖然有過先例,但主要都是嫡公主,安平并非皇后嫡生。兒臣認(rèn)為,此事關(guān)系皇族顏面,還請父皇三思?!泵髟实垡种撇蛔∨瓪猓疤?,朕總共就這么幾個孩子,按你所說,那朕是誰都不能疼了?而且你別忘了,你也并非皇后親生。若都推崇古制,那朕豈不是都不用立太子了?”這句話著著實實地戳中了太子的痛處。雖然太子名義上的母親是當(dāng)朝姜皇后,但其實他的生母是一個嬪妃,只是那位嬪妃去世得早,而正好東宮無子,就把太子收養(yǎng)了。太子立即跪下,“父皇息怒。是兒臣錯了?!被噬显S久不說話,大殿上靜寂無聲。 “此事我本已不抱希望,卻沒想到最后不僅解決了平兒的事情,也好好地給太子和那閔尚書一個教訓(xùn)?!睂び裾f著,如孩童般開心。 介山臉上卻有一絲擔(dān)憂之色,“王爺,此事之后,怕是你與太子之間的結(jié),更是越來越深了。你可是想清楚了嗎?” 尋玉一愣,許久都沒有回答。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從小,他只扮演著一個與世無爭的皇子形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卻對功名利祿極為淡泊。這也許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不知不覺成為習(xí)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心里有了一些變化?是三年前的被貶離京么?不,也許還要更早,在他年幼的時候,照微宮每日里賞賜絡(luò)繹不絕。每次母親都帶著年幼的他,細(xì)細(xì)地品鑒完那些珍寶名玩后,就讓太監(jiān)收好束之高閣。偏偏有一次,送賞賜來的人還沒走,皇后就來了。她看著這滿屋珍寶,陰沉著臉,讓母親跪了整整一個時辰。小小的尋玉被宮女帶走,在后花園里哭成了花臉。 “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彼牭阶约浩v的聲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