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無地自容

    聽著三姑娘囂張的笑聲，二姑娘氣得握緊了拳頭，抬腳就想上前找她理論一番。剛走了兩步，耳邊回響起姜瑤光的質(zhì)問，令她的腳再也抬不起來，她真錯(cuò)了嗎？

    只要五妹私下和表姨說一聲，再不濟(jì)告訴外祖母也可以啊，明明有更好的處理方法！

    “二姑娘，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br>
    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的二姑娘被驚醒過來，詫異的看著眼前的丫鬟，認(rèn)出這是俞氏跟前的彩蝶。二姑娘慌了慌，“祖母喚我做什么？我還要去書院?！弊婺甘遣皇且灿X得她錯(cuò)了，所以只喚她，二姑娘一張俏臉逐漸白起來。

    彩蝶看一眼二姑娘，垂下眼睛道，“奴婢不知。老夫人已派人替姑娘告假了。”兩位姑娘吵嘴，這兒離世安院又不遠(yuǎn)，俞氏能不知道嗎？

    二姑娘心亂如麻，硬著頭皮磨磨蹭蹭的轉(zhuǎn)身往回走，腦子里一團(tuán)漿糊。

    一直觀察著那邊動靜的三姑娘搖了搖姜瑤光的胳膊，“她這是打算回去告狀？不行，我們也去，可不能讓她胡言亂語。”

    姜瑤光拉了她一下，笑，“祖母英明著呢，你急什么，我瞧著是祖母找她，二姐許是要挨訓(xùn)。”

    三姑娘狐疑，“祖母舍得？”她雖回來不久可也看得分明，祖母俞氏對二房三個(gè)姑娘最憐惜，畢竟是一手養(yǎng)大的。偶爾想起來有那么點(diǎn)不得勁，不過俞氏明面上一視同仁，三姑娘倒也不往心里去。

    姜瑤光慢悠悠道，“二姐這么善良，祖母能不愁嗎？”萬一善良到等二姑娘自己嫁人了，有人覬覦她老公，對方裝一裝柔弱可憐，她就賢惠大度了。更愁的是，二姑娘能對梁穎這么善良，不過是因?yàn)槭虏魂P(guān)己，所以站著說話不腰疼。

    三姑娘聽她在善良二字上咬了重音，噗嗤一笑，伸手去擰她的臉，“你這丫頭說話也夠嗆人的?！?/br>
    姜瑤光笑嘻嘻躲。

    姜瑤光說的沒錯(cuò)，俞氏都要愁死了。作為一個(gè)正室，對梁穎這樣的女子深惡痛絕，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哪怕梁穎是二姑娘的表姨，可也沒有為了個(gè)有錯(cuò)在先的外人找自己堂妹茬的道理。

    “祖母。”二姑娘惴惴不安的站在俞氏跟前，垂眼盯著腳尖。

    “你可知，你外祖母前陣子和我說，要你父親納梁穎為妾，你母親和梁穎都同意?！?/br>
    二姑娘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俞氏，嘴唇不可自抑的顫抖，似乎是想說什么。

    俞氏迎著她驚愕的眼神，緩緩道，“我沒答應(yīng)，梁穎就趁你父親向你外祖母請安的時(shí)候獻(xiàn)殷勤。”

    二姑娘好似被晴天霹靂當(dāng)頭一擊，那么美麗溫柔的表姨，怎么可能做這種事。二姑娘搖了搖頭，幅度又慢慢小起來，她都能用那種眼神看大伯父，為什么不可以。想到自己，二姑娘只覺得羞憤欲絕，喃喃，“她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

    “現(xiàn)在你還覺得長生過分了嗎？”

    二姑娘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淚眼婆娑的看著俞氏，“祖母，我錯(cuò)了，我不該那么說五妹的，我知錯(cuò)了。”

    不想聽她認(rèn)錯(cuò)后，俞氏臉上的失望之情更甚，看的二姑娘一顆心直往下墜。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F(xiàn)在你知道她想給你爹做妾，厭惡她，不覺她可憐了。為什么你之前就不能站在長生的立場上想想，又是憑著什么要求長生對梁穎寬容。因?yàn)榱悍f是你表姨，代表胡家，她丟人胡家丟人，害得你也沒臉，所以你覺得長生過分？”

    這一席話委實(shí)太重，二姑娘經(jīng)受不住，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哭起來，語無倫次的解釋，“我不是，祖母，我沒有，我沒想這么多，我不是故意的，我……”

    俞氏心頭刺痛，怔怔地看著二姑娘跪在那兒嗚嗚咽咽的哭。

    過了半響，孫mama見二姑娘哭的都要背過氣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低聲對俞氏道，“再哭下去，姑娘要哭壞身子了?！?/br>
    俞氏方出聲，“過會兒長生過來，你向她道歉?！?/br>
    二姑娘哭聲一頓，哽咽，“好，我會向五妹好好道歉的，”又急急抬頭看著俞氏，膝行到她跟前，拉著她的手哀求，“祖母，您原諒我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昨晚我見表姨那模樣，太可憐了，我沒想這么多。祖母，我沒這么壞！”

    俞氏定定的看著她，“以后遇事三思而后行，設(shè)身處地為別人想一想，這個(gè)別人不是你喜歡誰就是誰?！?/br>
    二姑娘徒然一抖，瞪大眼愕然的看著俞氏。

    俞氏目光沉沉的看著她。

    二姑娘覺得自己那點(diǎn)藏在角落里不能為人知曉的秘密彷佛已經(jīng)被俞氏看穿，煞那間褪盡了血色，她啟了啟唇。

    俞氏悲不自勝，二丫頭對長生有心結(jié)，之前她還能欺騙自己是她疑神疑鬼，現(xiàn)在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靜默了好一會兒，俞氏開口，“一筆寫不出兩個(gè)姜字來，姐妹間小打小鬧實(shí)屬平常，可若是越了界，我再疼你也容不下。”

    二姑娘渾身僵硬。

    “還有書院，你也別再去了，姐妹們都在家里讀書，你在外面也與她們生分了?！碑?dāng)年俞氏就不是很同意二姑娘去驚鴻書院，驚鴻書院是大周唯一一座女學(xué)，院長白云夫人是世族女，前朝有名的才女，丈夫更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后丈夫死于兵禍，白云夫人無兒無女，便收養(yǎng)了幾個(gè)孤女解悶，不想隨著這幾個(gè)女孩才名的崛起，她聲名遠(yuǎn)播，上門求教者猶如過江之鯽，白云夫人干脆用嫁妝開辦了驚鴻書院，不以權(quán)勢出身收學(xué)生，只考校才學(xué)，十?dāng)?shù)年經(jīng)營下來，名聲斐然。

    多數(shù)人家以女孩兒在那里讀書為榮，就是皇家也有女兒在里面求學(xué)，如東宮蕭寶珠。

    不過那是多數(shù)，總有那么一部分少數(shù)，如俞氏，她覺得白云夫人過于講究才學(xué)了，追求名聲。她不反對女子有才，但是過猶不及，否則就是本末倒置。

    奈何二姑娘自己喜歡，千辛萬苦考進(jìn)去了，姜安和也贊同，俞氏便也應(yīng)了。如今俞氏悔不當(dāng)初，家里幾個(gè)姑娘都好好，怎么就二丫頭心思那么多呢。不可避免的，俞氏也有那種熊孩子家長的通病，我家孩子都是好的，不好是有人帶壞了她。

    “祖母~”二姑娘張了嘴就要哀求，可一對上俞氏的眼睛，求饒的話就堵在了喉嚨里。

    這時(shí)候，一丫鬟掀起簾子進(jìn)來稟報(bào)，“胡老夫人在外頭求見?！?/br>
    俞氏對二姑娘道，“你先下去吧。”

    二姑娘抹了抹眼，站起身來，因?yàn)楣虻奶靡粋€(gè)趔趄險(xiǎn)些栽倒，幸好被旁邊的丫鬟攙住了。

    俞氏悄悄松了一口氣，繼續(xù)冷著臉。

    二姑娘偷望一眼，失望的低垂著臉告退。

    與胡朱氏在門口相遇，胡朱氏一眼就發(fā)現(xiàn)她紅腫的雙眼，頓時(shí)驚了，“惠兒？你這是怎么了？”說著就要去撫她的臉。

    二姑娘往后一躲，目光復(fù)雜的看著胡朱氏。

    胡朱氏心里咯噔一響，“惠兒？”昨兒還好好的。

    二姑娘草草行禮，抬腳就走，徒留驚疑不定的胡朱氏在原地。

    胡朱氏入內(nèi)，見了俞氏忍不住問，“我在外頭遇上惠兒，她……”十分有技巧的停了。

    俞氏扯了扯嘴角，“她知道原來她的粱表姨差點(diǎn)要成為她的姨娘，傷心壞了?！蹦銈兣梦壹艺粚帲覒{什么給你留面子，讓你繼續(xù)充好人。

    胡朱氏勃然色變，愕然看著俞氏。

    俞氏目光發(fā)涼，“粱姑娘正當(dāng)妙齡，這府里老少爺們往來，要是出點(diǎn)什么，總歸不美。我在葵花巷里有一別院，親家?guī)е∵^去，既避了嫌也方便過來看望外孫女，你覺如何？”

    饒是胡朱氏都臊起來，窘迫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才好，同時(shí)心里還升起一股怒氣來，可人家是國公夫人，她一民婦又能奈她如何，“您好心好意招待我們，不想阿穎存了這等下作心思，我實(shí)在是沒臉再留在京城了，今兒就是來和您辭行的?！?/br>
    俞氏意味不明的嘆了一聲，“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了?！?/br>
    晚間請安，俞氏便宣布胡家要走和二姑娘退學(xué)的消息。

    大姑娘和二姑娘神色微動，未置一詞。

    俞氏到底給二姑娘留了顏面，單獨(dú)留了她和姜瑤光。

    二姑娘面紅耳赤，囁嚅了半響才低聲道，“五妹，我錯(cuò)了，上午我不該那么說你的?！?/br>
    被留下的姜瑤光猜到點(diǎn)什么，可親耳聽二姑娘道歉，依舊覺得有點(diǎn)玄幻，細(xì)看蔫頭蔫腦的二姑娘，看來是被俞氏教訓(xùn)的狠了，“二姐言重了，不過是姐妹間拌嘴，那里值當(dāng)?shù)狼噶??！?/br>
    俞氏打量姜瑤光神色，見她神色如常，一時(shí)之間倒真吃不準(zhǔn)她心里想什么，可她心里就是沒放下也是該得，只盼著二丫頭日后懂事些，彌補(bǔ)了姐妹之情。

    ☆、第54章 世事難料

    臨走之前，胡朱氏又去看了一通胡氏，胡氏少不得要問，“阿娘才待了幾天，怎么就要走了！”又扭捏半天，“表妹，是不是留下了？”

    縱使難以啟齒，胡朱氏也咬著牙說了原委。

    胡氏第一反應(yīng)是快意，在她眼里，梁穎活脫脫就是個(gè)狐貍精，眼下狐貍精倒霉，她當(dāng)然高興。

    胡朱氏瞧著胡氏忍不住上翹的嘴角，惱恨，“她打了阿穎的臉，何嘗不也傷了你和外孫女們的臉面?；輧禾嫖覀兂鲱^，挨了她好大一通排揎?；輧哼€因此被你婆母責(zé)罵，哭的眼都腫了，這還不算，連書院都被停了。”

    胡氏大驚失色，一疊聲追問，“惠兒如何，她那么喜歡書院，母親怎么這么狠心！”

    胡朱氏看她哭哭啼啼又后悔去招惹她，不得不勸解。

    胡氏漸漸止了淚，咬著牙恨聲道，“死丫頭仗著出身就目中無人，惠兒是她jiejie，她怎么敢……”

    聽著胡氏罵罵咧咧，胡朱氏并不制止，她心里也惱姜瑤光，一來她踩了胡家的臉，二來梁穎再有不是，也是她一手養(yǎng)大的，梁穎的自殺，怎不令胡朱氏驚懼，要沒姜瑤光多嘴，她也不會責(zé)打，梁穎就不至于投繯。

    過了會兒，胡氏止了聲，胡朱氏言道，“你既然知道她囂張，更該好好修身養(yǎng)性，爭取早些回去，護(hù)著惠兒姐妹。你人在莊子里不能離開，可你該做的不能拉了，記得隔三差五打發(fā)人去請安，親手做些針線活給你婆婆，女婿和外孫女們，尤其是四丫頭那你更要上心?！?/br>
    胡氏起先還一臉受教，聽了最后一句，老大不樂意。

    胡朱氏沉下聲道，“你婆婆對你最大的芥蒂就是四丫頭，你待她好一點(diǎn)，她必會釋懷幾分。她難道不是你親生的，你擰巴個(gè)什么勁！”有時(shí)候她都要搞不懂這個(gè)女兒腦子里想的是什么。死了兒子活了女兒是可惜，可是拿親女兒當(dāng)仇人叫什么事。若是她兒媳婦這樣對她孫女，她也是要厭惡的。

    “我恨不得沒生她，要不然我兒怎么會死?！焙蠞M臉怨恨。

    胡朱氏目光一冷，抬手就是一巴掌。

    直打的胡朱氏眼冒金星，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胡朱氏。

    胡朱氏盯著她的眼，冷聲道，“顏姐兒是我養(yǎng)大的，你嫂子若是這么說顏姐兒，你信不信我能折騰死她！”

    胡氏的嘴唇哆嗦著，嚇得面無血色。

    胡朱氏慢慢道，“你婆婆待四丫頭的心也如是，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人前你得對她比大丫頭，二丫頭更好。早前我就勸過你，你不拿我的話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我再和你說一遍，必須善待四丫頭！”

    胡氏受不住她那樣的目光，瑟縮的垂下頭，抽噎著應(yīng)了一聲。

    “二丫頭那回事?！?/br>
    涉及心愛的小女兒，胡氏連忙抬頭。

    胡朱氏接著道，“之前到底還小，不定性，這幾年最緊要，萬不能叫她和大公子生分了。于這事，我也有心無力，還是要你這個(gè)當(dāng)娘的上心，可你在這里，又能做什么，說到底還是得你早點(diǎn)回去才是正理。你表妹，哎，我們是沒法安排人了，那你就讓他們?nèi)グ才?，不管姜家答不答?yīng)，你時(shí)不時(shí)提出來，就是你的賢惠。”

    縱使胡氏傷心欲絕，也覺無法反駁，是以更是淚如雨注，哭了半響才不情不愿的點(diǎn)頭。

    胡朱氏抿了抿嘴，鄭重道，“二丫頭身份到底差了點(diǎn)，想做正室怕是難，可做側(cè)室卻是綽綽有余，你勸著點(diǎn)，不要叫她轉(zhuǎn)不過彎來?；始沂亲畈恢v規(guī)矩的地方！”外頭還講個(gè)妻妾嫡庶，皇宮里頭，寵愛，家世，子嗣才是真。

    胡氏徒然瞪大了眼，不自覺提高了聲音，“這怎么行，惠兒怎么能給人做小?！?/br>
    “大公子前途無量！”胡朱氏的目光意味深長，“只要大公子對二丫頭上心，一時(shí)的委屈算什么。若她再有造化生下兒子，姜氏闔族難道會不爭。小時(shí)候我給你算了一卦，你是有后福的，我原以為這福氣是妻憑夫貴，原來是母憑女貴?！?/br>
    胡氏為胡朱氏描繪的未來猶豫起來，但想起捧在手心里嬌寵的女兒，“可，可惠兒——”猛地胡氏打了個(gè)旋音，“可大房還有個(gè)五丫頭，長公主早年就存了心思?！?/br>
    胡朱氏的臉倏地陰沉下來，一字一頓道，“你給我說清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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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家人走了，姜瑤光挺高興、可二姑娘退學(xué)回家，鎮(zhèn)國公府是專門辟了一個(gè)院子做學(xué)堂，所以上學(xué)的姑娘抬頭不見低頭見，區(qū)別就是在不同屋子里，然同一個(gè)院子啊，能遇不上嗎?

    兩人經(jīng)過梁穎那事一鬧，面上說開了，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反正姜瑤光覺得還是有點(diǎn)尷尬的，看二姑娘，恩，差不離了。

    淑陽郡主瞧她悶悶不樂，便道，“下個(gè)月就要給你種痘了，要拘在家里好一陣子。這幾天正好你大哥先生歸鄉(xiāng)辦事，他也得空，讓他帶你出去玩耍玩耍?！?/br>
    姜瑤光蹦起來，撲過去摟著淑陽郡主的脖子晃悠，“真噠！”

    “我騙你做甚？”淑陽郡主捏她鼻子，正巧，姜劭勤進(jìn)來，便道，“你要沒事，帶她出去散散心，瞧把她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