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淑陽郡主看一眼俞氏。

    俞氏開口，“去問下海天，他應(yīng)該知道這些事。”海天是鎮(zhèn)國公心腹。

    淑陽郡主垂了眼，果然俞氏也不肯信。

    果不其然去問話的青蓮帶回來的消息是，姜春花的兒子孫淼嫉妒人家生意好，仗勢欺人想低價吞并人家，不想對方是個硬骨頭不怕孫家，孫淼一怒之下讓小混混去做手腳，那小混混弄錯了一味草藥結(jié)果死了人。

    姜春花還鬧到府衙說自己侄子是國公，威脅他放人，人知府理都不理她。姜春花又去下姜村求了族里長輩，請他們出面周旋，族老罵了一通，壓根不肯管，還對外放話，孫淼姓孫，和他們姜家可沒關(guān)系，他們姜家子弟才不會干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對于這事，鎮(zhèn)國公的態(tài)度是置之不理，那么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隨便一個出了事就要他上心，他還用得著干正事嘛！

    俞氏自然明白鎮(zhèn)國公的態(tài)度，遂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讓孫mama把話給他們講明白了，要離京就送盤纏，若是想鬧事就跟他們說說這京里的規(guī)矩。”

    青蓮稱是離開。

    俞氏這會兒終于想起姜春花來了，她第一任丈夫參軍犧牲了，因為鎮(zhèn)國公和齊國公出人頭地了，下姜村及周圍幾個村子不少青壯力都去參軍，有熬出頭升官發(fā)財?shù)?，自然也有英年早逝的，姜春花的丈夫運氣不好，第一次實戰(zhàn)就死了，也沒給她留下個孩子。

    沒幾年，姜春花改嫁，那時候下姜村因為出了鎮(zhèn)國公等一干人已經(jīng)頗有點勢力，所以姜春花嫁的還不錯，是一鎮(zhèn)上富戶。后來隨著下姜村出來的那些人地位越來越高，一人得道雞犬飛升，姜春花夫家也沾了光，把生意做的不錯。

    “靠著姜家的名聲過日子，卻敗壞姜家的名聲。吃飯砸鍋，實在可恨！”

    “樹大有枯枝在所難免?！笔珀柨ぶ靼参康?，“族里還是上進的多?！辨?zhèn)國公兄弟幾個發(fā)跡之后，回饋鄉(xiāng)里，修橋鋪路是基本的，開書院請先生，讓下姜村的學齡兒童免費入學，筆墨紙硯都是學堂出，學得好還有獎勵，資質(zhì)好的往鎮(zhèn)里府里甚至京城送。同時也對族中子弟嚴格要求，幾位族老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一門心思壯大姜氏，姜氏還真沒出過什么十惡不赦的人物，這才是一個家族興旺之兆。

    俞氏顏色略略回轉(zhuǎn)。

    打發(fā)了人的孫mama回來，言道，“她說是要回京，還說快三十年沒見老太爺和太夫人，走之前想見見，否則怕是一輩子都見不了了?！?/br>
    俞氏笑了笑，“聽聽，這種話可叫人怎么拒絕?！辈痪褪窍肭€救國嗎？只也太想當然了，姜老太爺雖然照顧族人但不會是非不分，金老夫人就說不準了，可她要是真鬧，自有姜老太爺收拾，翻不起什么浪花來。

    孫mama也笑了，“老奴擅自做主，替他們準備了一輛馬車送過去。”

    那一廂姜春花被孫mama連消帶打弄得渾身不自在，再聽她話中威脅，又驚又怒，后見她答應(yīng)了見姜老太爺和金老夫人的要求，臉色才不那么僵硬。

    姜春花帶著孫子再從府里出來時，已經(jīng)收拾了一通，人模人樣。望著正門口威武雄壯的石獅子發(fā)呆，姜春花咬著后槽牙，做了大官就翻臉不認親戚了，小心天打雷劈！

    姜春花的孫兒六神無主，“祖母？”

    姜春花看左右有人，不好說什么，只道，“待會兒見了老太爺和太夫人，可要請安，當年他們可沒少幫襯咱們家?！崩蠣斪幼钜孀?，她豁出臉面去求，就不信他忍心見死不救。再不行，還有金老夫人，可是有把柄在她手上的，要是金老夫人撒潑打滾，就不信她兩個兒子能不松口。

    姜春花祖孫來了就走，姜氏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還有這么兩號人物，中午開開心心到二姑娘院子里吃喝一頓。

    三只小奶貓得到姑娘們的一致喜愛，原來宣寧郡主聽說姜家三姑娘也想養(yǎng)一只，就把家里最后兩只一塊送過來，剩下一只讓姜瑤光自己看著送人。姜瑤光問了俞氏，見她點頭，就送給了四姑娘玩。

    四姑娘愛不釋手，就是吃東西都要抱著不撒手。

    大姑娘見她這模樣好笑，柔聲勸道，“你別自己拿東西，讓白蓉喂你，摸了貓的手哪能不洗就拿吃的。”

    四姑娘一臉嚴肅的托著一裝了牛乳的小盤子看著小奶貓喝奶，也不知聽明白沒有。

    二姑娘懶洋洋瞅她一眼，“我看她那模樣，很想喝那牛乳?！?/br>
    姜瑤光嚇了一跳，瞧著四姑娘那模樣，還真有可能，趕緊沖白蓉使眼色。

    白蓉端了牛乳，喂了一勺給四姑娘。

    四姑娘舔了舔嘴，張口，“還要喝！”

    白蓉立馬又喂了一勺。

    眾人瞧著四姑娘一口，小貓一口，漸漸兩人頻率同步起來，表情神相似，忍俊不禁。

    四姑娘聽見她們笑，不明所以，憨憨一笑，繼續(xù)低了頭看小貓喝奶。

    二姑娘對白蓉道，“別光喂她牛乳，讓她吃點別的?！毙r候二姑娘是討厭四姑娘的，自從有了這個meimei，自己就在俞氏那失寵，那會兒她沒少吃醋，再有一些人會拿四姑娘癡傻嘲笑她，令她深感丟人。如今長大懂事了，對這個meimei只有憐惜。

    “是了，可別餓著，這陣子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贝蠊媚镆驳馈?/br>
    姜瑤光聽大姑娘話頭，問，“過陣子四姐要做什么嗎？”

    大姑娘道，“我聽祖母說是要給四妹種痘，”看一眼姜瑤光，“五妹打算何時種痘？”

    姜瑤光抖了抖，下意識往后靠了靠。這可不像現(xiàn)代只要打個疫苗就沒事，是要實打?qū)嵃l(fā)痘出來，姜瑤光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我娘沒說過，應(yīng)該不是今年吧！”

    “早晚都要種的，還不如早點，就是有疤，年紀越小越好恢復不是?！倍媚锩嗣约耗槪钢约鹤蠖旅?，“五妹記得千萬不要照鏡子，我當初一照鏡子，差點沒被自己嚇死，這個丑八怪怎么可能是我，當時我就想著要是留一臉麻子，我就不活了。所以你一定要忍著，絕對不要撓，我就是沒忍住，這里留了個，到現(xiàn)在還沒消呢！”

    大姑娘瞪她一眼，“你嚇她做什么！”柔聲對姜瑤光道，“你別聽她胡言亂語，要是信了可不就是如了她的意。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不都沒事，何況等你發(fā)痘那會兒，必然是有御醫(yī)守著的，更不可能出意外?！?/br>
    姜瑤光摸了摸臉，完全無法想象這上面長包的情形。

    二姑娘吐了吐舌，見姜瑤光模樣，一臉惡作劇得逞的小得意。

    散了之后，姜瑤光還是心事重重，哪個姑娘不愛美。

    大姑娘說了二姑娘一通，戳她額頭，“你瞧你，看五妹被你嚇的。要是她不肯種痘怎么辦？”

    二姑娘一攤手，無所謂道，“沒事，五妹那性子，過幾天就好了，她哪有這么容易被嚇到?！?/br>
    大姑娘想想也是，可還是生氣，“你說你好端端開這種玩笑干嘛！”

    二姑娘被說得不高興了，俏臉一沉，“不就是一個玩笑嘛！大姐這么緊張做什么，怕大伯母生氣不成，你不老說咱們一家子姐妹不必見外，一家人還能為這點小事生氣！”

    大姑娘喉間一哽，張了張嘴，“我說不過你，只是你以后莫要再開這種玩笑！你十歲，不是小孩子了。”

    二姑娘不雅的翻了翻白眼，氣得大姑娘想抽她。

    在大姑娘抽人之前，二姑娘率先道，“我先去看看母親，今天是我生辰。”

    大姑娘的怒氣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都消了，“我和你一起去?！?/br>
    不約而同，兩人看向和貓玩得正歡的四姑娘。

    大姑娘道，“就讓四妹在這兒玩吧?！?/br>
    二姑娘不說話，點了點頭，胡氏光是聽見四姑娘的名就要生氣，在四姑娘的事情上，任她們怎么勸都沒用。

    ☆、第48章 不是不報

    見到兩個女兒，胡氏喜笑顏開，母女三個親親熱熱說著話，大多都是二姑娘在說，說到姐妹們相聚，不由的想起了自己挨訓。二姑娘抱著胡氏的胳膊撅著嘴告狀，“我和五妹開個玩笑，大姐就兇我，阿娘你說到底我是她親meimei還是五妹才是她親meimei啊?！?/br>
    大姑娘氣極反笑，“當年你種痘時，我是怎么安慰你的，你自己就是愛漂亮的，卻拿這些個留疤去嚇五妹，有你這么當jiejie的嘛！”

    十根手指頭都有長短，何況是人心，胡氏歷來最疼二女兒，還指望著二女兒出人頭地讓她揚眉吐氣，只有更偏愛的，遂不滿的看著大姑娘，“那你是怎么當jiejie的，為個外人說自己一個娘胎里出來的meimei，這是什么道理。娘不在你們身邊，長姐如母，你更該護著她些！”

    大姑娘氣得眼都紅了，“若護著她就是慣著她，我是辦不到的，阿娘再慣下去，她得成什么樣了。年歲小只當她率直可愛，再大一點就是不知分寸。”

    “哪有你這么說自己親meimei的，多大點事兒啊，上綱上線的，你啊，就是被你祖母養(yǎng)的酸腐了。姑娘家家，整天動不動就是說教可不成，男人可不愿意被管著，男人啊喜歡那些……”

    胡氏話還沒講完，大姑娘嚯地就站起來，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怒，抖著聲音道，“阿娘說什么胡話，這話是您該說的。”

    胡氏卻是不以為意的笑了，只當她害羞，“咱們親母女有什么不能說，我可都是為了你們好，你聽娘，日后改改脾氣?！?/br>
    “我覺得我這樣挺好！”大姑娘沉下臉，難得回刺了一句。

    胡氏有些下不來臺，“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

    二姑娘見氣氛不對，滿臉懊惱，她告狀并不是想胡氏替她教訓大姑娘，不過就是撒撒嬌讓阿娘心疼心疼，哄哄她，怎么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討?zhàn)埶频睦死系氖?，“都是我的錯，阿娘，大姐，你們別生氣了，我說著玩呢！”

    胡氏最見不得二女兒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嘆了一口氣，“算阿娘說錯話了行了吧，”瞧大女兒還繃著臉，道，“親母女還有隔夜仇不是?！?/br>
    大姑娘見胡氏這模樣，沒來由想起了四姑娘，對著她們，滿腔慈母心腸，可對四姑娘，只有厭惡和憎恨!四妹難道不是她親生骨rou，母親怎么能做到不聞不問，就是四妹要種痘這樣的大事都不問一句。當年小弟弟的死，關(guān)四妹什么事。若當年她出生時也害的母親失去一個兒子，母親是不是也會像對四妹那樣對她。

    大姑娘知道自己這樣想大逆不道甚至是無理取鬧，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二姑娘見大姑娘臉色來回變幻，心中發(fā)怯，“大姐？”

    “我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我先走了?！彼幌氪谶@，見到胡氏她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胡氏目瞪口呆的看著行了禮轉(zhuǎn)身就走的大姑娘，不敢置信，“她這是甩臉子給我看。”

    二姑娘一時之間也反應(yīng)不過來，還有點心虛，“阿娘不要多想，大姐是真的有事?！?/br>
    “你別幫她說話，我又不傻。她是這府里的嫡長孫女，有她祖母撐腰，眼里哪有我這個被關(guān)在佛堂的親娘?！焙夏ㄆ鹧蹨I來，越說越傷心。這個女兒是白生了，徹徹底底被俞氏收攏過去。

    二姑娘著急發(fā)慌的解釋，“哪能啊，大姐最是孝順不過，但凡有好東西，大姐哪回不給您送一份來?！?/br>
    胡氏稍稍好過了些，可心里頭還是悶悶的，大丫頭到底不如二丫頭貼心。胡氏摩挲著二姑娘的臉，“你大姐是孝順的，可她有什么話都不肯和我這個當娘的說，娘這心里難受?！?/br>
    聞言，二姑娘倒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靜默了一瞬，胡氏突然把人都打發(fā)出去，二姑娘不明所以。

    “今兒你生辰，大公子可有給你送賀禮？”胡氏滿懷希望。

    二姑娘的臉先是一紅，既而發(fā)白。

    胡氏哪里還不明白，若有所失，“往年不都送的，去年她還托東宮九姑娘給你捎來了?！?/br>
    二姑娘咬了咬唇，賭氣道，“那是小時候的交情，眼下大了自然生分了。阿娘以后別再提這些，叫人聽了去，我怎么做人?！?/br>
    胡氏聽出她話里怨氣，好笑，小孩子可不就是越鬧越好，安慰，“他正在母孝，到底也不方便，你有空多給九姑娘寫信送點小禮物，讓她轉(zhuǎn)交下?！?/br>
    二姑娘扭過臉去，耳朵都紅了，“我才不要，傳出去被人笑死?！?/br>
    “瞎說，怎么會傳出去。”胡氏道，猛地她想起一茬事，“年頭，姜瑤光生辰，大公子送了沒？”

    二姑娘扯了扯帕子，“好像是一份古琴譜。”她特意打聽過。

    胡氏歪了臉，可見女兒悶悶還得勸，“看在長公主份上，他也不好不作為?！闭Z調(diào)一轉(zhuǎn)，“不過你也得上心了，可別讓她截了胡，這表兄表妹一家親。”

    “五妹多大點兒，阿娘想什么呢！”

    胡氏恨鐵不成鋼的戳她額頭，“她是小，可她外祖母，她娘還小嘛？你可得抓緊了?！?/br>
    二姑娘聽得心煩意亂，“抓什么抓，我能做什么主。好好的我生日，阿娘盡說這些不高興的話?！?/br>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成了吧！人不大，脾氣倒不小?！焙相凉值囊稽c她的腦袋。

    大姑娘離開佛堂時心情不好，俞氏自然得了信，招了伺候大姑娘的丫鬟一問，俞氏冷笑，“天下哪有當娘的會和女兒說這些話，簡直不知羞?！边€有臉怪她一直不放她出來，放她出來丟人嗎？

    再派人一打聽，胡氏譴走下人單獨留了二姑娘說體己話。俞氏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玉鐲，這胡氏是越來越不著調(diào)，可別影響了孫女。

    “庵堂修好了嗎？”俞氏問孫mama，她在自己一山莊里修了一座小佛堂，專門為胡氏準備。

    孫mama道，“差不多就這兩天了?！?/br>
    俞氏道，“你去催下，早點把人送走也省得我擔心?！?/br>
    “這就派人去看看?！睂Omama道，“兩位姑娘那……”

    俞氏闔了合眼，“我給過她機會的，可你看她這幾年下來可有悔改的跡象，再聽聽她說的話，留在家里就是個禍害?！?/br>
    這么個人，提及和離就要死要活，兒子又下不了狠心。她倒是不在乎胡氏的死活，可她得顧及孫女們。有時候都想悄無聲息處理了她，可臨動手又猶豫不決，萬一叫孫女們知道，如何是好，到底是親母女呢。如金老夫人這般不靠譜，齊國公和鎮(zhèn)國公不是也只會把她送到莊上好吃好喝的供著。兩相對比，胡氏就更罪不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