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罌篇   第十一章   她的笑靨濕漉漉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我都抬不起頭來，就好像我的頭頂被壓了一個幾公斤重的綠帽子，彷徨與憤恨始終盤旋在我心口。

    我覺得我前面的二十幾年好像被喂了狗，所有的感情通通付諸東流。至今為止，我也不覺得我比兆斌差，杏春的選擇令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

    我甚至在后悔，當(dāng)初應(yīng)該聽父母的話，娶別人得了。

    我漸漸地把情緒發(fā)泄在昭昭身上，比如懶得搭理她，看到她和杏春和我相仿的五官，我就想罵她垃圾，實際上是在罵我和杏春都是垃圾。

    每天早晨，看著鏡子里挫敗無力的自己，度過余下這一天的動力也沒了，可還是得硬打起精神，把鏡子上的水汽抹開，聳聳肩，一邊無所謂的笑，一邊自言自語：“要上班去了，不然得遲到了。”

    久而久之，我養(yǎng)成了這樣一個習(xí)慣，起床后或者出門前總是會在鏡子前自說自話。

    樊軍，別想了，老婆跑了就跑了，你把頭給我抬起來。

    那還有我的右腿，我真后悔，其實做人不應(yīng)該這么認(rèn)真。

    你想怎么辦，跛了就跛了，日子還是要過的。

    走起路來，你不覺得滑稽嗎？

    是你自己覺得滑稽，別人一個屁都沒放。

    他們嘴上不說，其實背地里肯定會談?wù)摚业耐群途G帽都是他們茶余飯后的笑話。

    你還去不去上班了？女兒都比你起的早。

    要不是為了養(yǎng)她這個垃圾，我早不想干了。白忙活了，什么都是白忙活，都是無意義。

    我和杏春失敗的婚姻也成了漣水巷人茶余飯后的笑料與說教案例。

    有人說這是我自作自受，壓不住杏春的結(jié)果，也有人得出結(jié)論，說不能娶風(fēng)sao母親生的女兒，有其母必有其女。

    每每聽見，我權(quán)當(dāng)他們在放屁。

    我知道，人們只想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嫉妒杏春美貌的長舌婦們認(rèn)定了是杏春下賤風(fēng)sao，勾引了外地來的小白臉，而看不起因為跛腿而性情大變的我的人，認(rèn)定是我這個男人無能沒用，活該被戴綠帽。

    什么客觀，都是漂亮話，世界上沒有什么人是客觀的，只是大潮流的主觀意識凝聚在一起，就變成了多數(shù)人口中所謂的客觀。

    同樣的，世界上也沒有真正的自由，人生來就是被束縛的，他們所追求的自由，不過是對自身利益的美化罷了。

    正喝著酒感慨萬千之時，女兒別別扭扭的拉了拉我的衣角，躊躇幾秒，又敏捷地從我臂彎下鉆進(jìn)來，坐到我大腿上。

    怕她摔下去，只好微抱住她，即使像抱著一個垃圾，即使我想丟掉她，丟掉賤女人生下的垃圾玩意兒。

    她察覺到我對她的守護(hù)，卻對我笑了，抱著我的臂膀，用小孩子的奶音呼喚我：“爸爸，騎馬馬。”作勢要騎到我肩膀上來。

    我這才不耐地?fù)]開她的手，冷冷呵斥：“擋路了，滾開?！?/br>
    小女孩楞住了，癟癟嘴，隨即就哭了，“不滾開……我不。”

    驀地，我感到很慌張，手足無措，女兒越哭越大聲，眼淚就像烙在了我心口，哭得我的心臟也揪了起來。

    “喂，喂，別哭了?！蔽覠┰甑刈プツX袋，怎么辦呢？我見不得女孩子哭，更別說她是我女兒了。

    我笨拙地提起她的衣領(lǐng)，像拎一個小雞仔。

    誰知道，她竟突然止住了哭聲，濕漉漉地展開笑顏，因這懸空于地面的新鮮而感到快樂。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兩個眼睛開大炮?！?/br>
    我不屑，把她又提高了一點(diǎn)，沒多久，還是決定帶著她出去走走，小孩子不就是要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