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節(jié)
要是這孩子一直那么乖該有多好。 “腳筋呢?”十四號問道, 一想到那死不瞑目的阿一和另外八個兄弟,就心有不甘。 只挑斷手筋,哪里夠泄憤? “主公還要見他, 先手筋吧?!边@也是無可奈何的,說著看著茍延殘喘的人, 曾經(jīng)關(guān)系有多好現(xiàn)在就有多恨,他們第八軍十六個成員與李遇也是熟識, 任誰都想不到,他居然是七殺,這些痛心疾首全部化為了仇恨, 比命格中的紫微星更痛恨萬倍,李遇是與他們真正接觸過多年的人, 卻活活把他們的血rou往火上烤, 咬牙切齒道:“李遇大人, 這樣的刑罰, 對你而言算輕了,之后也請好好享受, 背叛主公, 你罪無可??!” 鮮血流了滿地,阿四在地上像缺了水的魚殘喘著,要不是胸口劇烈浮動, 他就像死了一樣,看上去已經(jīng)沒了反抗的力氣。 第八軍的人對李遇、又或者說對七殺的痛恨已經(jīng)隨著不敢相信到阿一的死亡、宮中所有第八軍成員全軍覆沒,上升到最高點。 那都是他們生死與共的兄弟,卻被七殺與紫微聯(lián)手擊殺,死無全尸! 阿四像一條被丟棄的狗,被拖出了外面,一路血痕,而傅辰無力地抓著墻,用盡自己的力氣也沒有對石墻有絲毫撼動,手指撓出了血,指甲外翻,他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眼看著阿四的身影一點點遠(yuǎn)離,唯有地上一灘血跡證明在這里發(fā)生過的事。 阿四被拽著身體,身體與粗糙的地面摩擦,外衣被磨破,皮rou被尖銳的石頭割裂。 他有氣無力地朝著扮演“阿四”的人眨了眨眼,那是阿三以前送他的傀儡人,可以代替自己一條命,是好兄弟間最為珍貴的禮物。 假阿四接到了信號,默默完成阿四最后的遺愿,給暗處的幾個親信打了個暗號,刻意引起了煉丹房內(nèi)的sao動,那是扉卿離開前為晉成帝煉制仙丹的地方,就算在觀星樓也算是重地。 雖然扉卿離開了,但是那邊還是照常提供仙丹,所以那些爐子直到現(xiàn)在還在使用,依舊有不少藥童和畸形的藥人,而傅辰在多年前也差點成為這其中的一員。 就在此時,忽然,不知哪里出現(xiàn)了暗器朝著第八軍的人射來。 幾個人猝不及防下受了傷,阿四不知哪來的力氣,趁此機(jī)會起來,撞開押解自己的人,朝著煉丹爐的地方跑去。 一路上,阿四只聽見風(fēng)在耳邊擦過的聲音,他跑得足夠快,也許是他一生最后一次那么用盡全力的奔跑。 他心中念叨著:快了…… 而假“阿四”也因追蹤,緊隨其后,第八軍的幾個人一看到了這個地步“李遇”居然還想逃,也是奮起直追。唯一讓他們較為坦然的是,這里是觀星樓,是他們的地盤,沒有那么容易能逃脫! 阿四來到煉丹房,那煉丹爐很大,青銅的鼎爐被架在火上燃燒著,藥童邊擦著汗,邊在上方的臺階上用巨大的棍子攪拌著里頭的湯藥,里面guntang的藥水冒著一個個破碎的泡泡,整個房間都熱得猶如火爐,只要一進(jìn)來就能感受到那撲面而來要燙壞皮膚的熱度。 阿四猛然沖了進(jìn)去,嚇壞了這里的藥童,一旁還有一排被綁著、模樣畸形的的藥人哼哼唧唧。 阿四了解這群剩余的第八軍的厲害之處,他一個人對付不了那么多,手筋又被挑斷了,他能比的只有趁其不備和速度了。 走到了這一步,就更不能讓李遇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了。 他朝著溫度足以融化金屬的鼎爐踹去,全靠雄厚的內(nèi)力和腿上功夫,那只幾人合抱的鼎爐在阿四內(nèi)力全力加成后,開始傾斜,向地面倒去。 而這時候,假阿四和第八軍都到了煉丹房門口了。 阿四甚至沒有思考的時間了,他心中只有不背叛主公和救下弟弟這兩個僅剩的執(zhí)念了。 他義無反顧地跳入那燙得能把人的血rou全部溶解的湯藥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臉上身上所有地方都像是融化般,迅速可見森森白骨。 剎那生命流逝間,他腦子唯一的畫面是那個孩子亮著眼,閃著賊溜溜的目光,嬌里嬌氣地拉著他的衣擺對他說:“阿四哥,咱們今天偷偷去吃燒烤吧,瞞著主公好不好?” “不去,好好練功。”這孩子基礎(chǔ)太差了。 還有,那叫打野味,非要叫什么燒烤,不省心的孩子,什么時候能不那么跳脫,害得他們要時時刻刻跟在后頭給他擦屁股。 “這個太累,咱們好久沒出去玩了?!?/br> “再不聽話,就去外頭跪著?!卑⑺慕z毫不心疼。 李遇跳了起來,喊道:“為什么要把我變成你們這樣,這太殘忍了!天天除了練功還是練功,阿四哥,你是不是都沒笑過?” “李遇,別粘著我!”感覺到身后粘著的那一坨重量,阿四不自在地動了動。 他沒有被人這么提著無理的要求,還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過。 心中又是氣惱又有些無奈。 “我就喜歡,不爽你咬我哦!”李遇賤賤地一笑。 “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兩人笑鬧著跑了幾圈,都累出了汗,喘著氣,相視一看。 李遇就拉住阿四,硬是捏著阿四的臉,給阿四擺了個笑臉的樣子,“笑一笑多好啊,阿四哥?!?/br> 阿四想要笑一下,但guntang的液體已經(jīng)將他的面部化掉。 下輩子,當(dāng)我弟弟吧。 而他身后的假阿四,這位傀儡人早已被下達(dá)了命令,裝作要拉住阿四的模樣,一同入了沸水中。 “李遇”與假“阿四”同歸于盡,一同在熔爐的液體中慢慢消失。 這樣,再也無法辨別李遇的身體,再也沒人會發(fā)現(xiàn)易容的秘密了。 第八軍幾人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去拉假阿四了,“阿四?。?!” 他們怒吼,恨不得剛才的時間是停止的,能讓他們把阿四救回來,為什么阿四可以不顧自己姓名去救李遇這個叛徒! 明明剛才都看不出阿四有任何悲傷的情緒,他們以為阿四會和他們一樣,對李遇恨之入骨,但原來那幾年的經(jīng)歷還是影響了他,想拉回李遇的身體,卻不料被一起拉入了這滾水中。 李遇選擇自我了斷,雖然的確有些意外,但也不是無法理解。 像李遇這樣對他們李派人手段最為了解的人,很清楚被抓到和拆穿會有什么后果,不折磨的生不如死又如何能泄憤。 十四號沖出去想拉,卻被其他人抱住了身體,“別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這水的熱度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rou體凡身能承受的極限,若是現(xiàn)在過去就算是他們也是完全扛不住的,阿四救不回來了! 第八軍的不少人眼中含著淚。 七殺死了,但他們卻完全高興不起來,這里還有他們那么多兄弟在。 在地下室的傅辰,始終盯著那滿地的鮮血,阿四已經(jīng)被拖走很久了,外頭的機(jī)關(guān)門再一次被鎖上,沒有人會再進(jìn)來,這里就像是一片被遺忘的角落。 傅辰頭狠狠撞上石墻,但因為使不出力氣,動作依舊是軟綿綿的,撞了好幾下鮮血才順著額頭流下,血落入眼眶內(nèi),刺刺地疼,“呵……” 石室寂靜極了,傅辰的輕笑聲格外刺耳。 周圍只有火把燃燒時輕輕的噼啪聲,他緩緩從墻上滑了下去,蜷縮在床上,無神得看著遠(yuǎn)方。 天煞孤星,該死的怎么是你阿四? 是我,是我??! 眼前又一次初現(xiàn)邵頤然和傅邵死時的場面,“啊——”“啊——”“啊啊——” 傅辰無意義地低聲嚎叫,像一只瀕臨崩潰的猛獸。 他什么都不想再思考,他覺得很累。 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死了就好了…… 烏仁圖雅盤坐在天井中,身邊留著一根小辮子的小男孩也沒說話,反而在幫忙看著羅盤的指向。 這處天井是他們回京后按照烏仁圖雅的要求,根據(jù)六十四卦的方位擺設(shè)的,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屬性排列,她一會兒捏著手中的銅錢投擲,一會兒看著星空,每一個步伐都顯得玄妙。 口中不斷念叨著:“不對……” 從天暗下來后,她就一直觀察著天空,她一開始以為自己略懂星象,學(xué)藝不精才會看錯,可剛才怎么算都還是同樣的結(jié)果。 七殺星從好幾個時辰前就在經(jīng)歷生死劫,只是天空沒有暗下來,她是看不出來的。從能看清到現(xiàn)在,就發(fā)現(xiàn)一直在紫薇命盤命脈處熠熠生輝的七殺星忽明忽暗,也就是一個不慎就會死亡的狀態(tài),這是大兇之兆。 擔(dān)心自己看錯了,烏仁圖雅不敢亂說。再者傅辰是個不信命的人,她哪怕說了也不一定會引起重視,為了以防萬一烏仁圖雅又算了幾遍,還是同樣的結(jié)果。 她算不出大劫還是小劫,她到底主攻的是巫術(shù),星象占卜卻是沒那么精通,但生死劫卻是能確定的。 她望向遠(yuǎn)處沒有過來打擾她算卦的丈夫,沉思了一會,從身上摸出了一個小瓷瓶,示意姜舒揚(yáng)過來。 “這個是公子曾經(jīng)吩咐我找的東西,不讓我告訴任何人,恐生意外,如今應(yīng)該是他說的時候了,你盡快聯(lián)系到薛睿,讓他把這個交給公子或者瑞王?!睘跞蕡D雅很是佩服早就對此有預(yù)料的傅辰,他居然在那么多年前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這一天嗎? 或許不是預(yù)料,而是那個可怕的男人,總是將諸多可能性和變故考慮進(jìn)去,令人防不勝防。 姜舒揚(yáng)有些驚訝,他身為烏仁圖雅的丈夫都不知道這是在打什么啞謎,如此神秘。 “那現(xiàn)在總能告訴我了吧,這是什么東西?” 烏仁圖雅還看著天空,聞言想到現(xiàn)在也不需要再隱瞞了,“假死藥?!?/br> . 姜舒揚(yáng)通過薛睿的手下,一路策馬找邵華池的所在地。 各方面勢力都被邵華池調(diào)動了起來,就是普通百姓都能感覺到那股子緊張的氣息,邵華池已經(jīng)收到了幾個李派據(jù)點沒有任何異樣的匯報,隨著到處都沒有傅辰的消息,邵華池開始焦躁了。 打發(fā)了老八和老十二兩位派來的親信,邵華池正沿著護(hù)城河尋找。 之前青酒他們帶來了一個算是好消息的消息,他們根據(jù)青酒跟丟的馬車方向的路上,找到了一滴落到草地上的血液,從血的顏色和凝固狀態(tài)來看,應(yīng)該就是沒多久前染上的。 而從血滴落下的方向來,這附近的人家并不多。 他們的人趕到這個地方,其他人暫時原地待命。邵華池出神地望著草坪下的那條河,那是護(hù)城河。 青酒正被邵華池丟到河岸上的岔口處,讓他來確定方向。 被委以重任的青酒,帶著自己的小伙伴,正在苦思冥想,雖然殿下說他只要憑自己的直覺走就行了,但關(guān)乎公子的性命好不好,他真的不敢隨便下決定啊。 而且他能感覺到身后邵華池看著他涼颼颼的視線,雖然邵華池從剛才都沒給他臉色看過,還稱得上和顏悅色,但可能是以前幾次的印象,他只要一碰到邵華池就慫了。 薛睿走向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邵華池,問道:“怎么了?” 邵華池的語氣還有些懷念,“幾年前,他扮作小宮女,逃出宮外,我就在這條支流找到在河邊生火的他……” 薛??粗成渲鸸獾纳廴A池面容,那么的溫柔,誰能想到這還是那個冰冷煞神呢。 “我聽說,剛才有個傅辰模樣的人來刺殺你?”這事情很多邵華池的親衛(wèi)都看到了,也瞞不住。 “我還能活著站在這里,你還需要問這個,是想知道我有沒有懷疑傅辰?”薛睿這人一向是個七竅玲瓏心,這是來試探他了,到底是傅辰手下第一大將,邵華池明白薛睿的意思,但心中還是控不住冒出了些許火氣,語氣不屑一顧,“他們低估了我,也低估了傅辰?!?/br> “您這么信任公子?” “我不信任他,還能信任誰,你嗎?”邵華池說的理所當(dāng)然。 薛睿安心了下來,只要瑞王對他們主子沒什么間隙,那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雖然邵華池從剛才就始終在找傅辰,不過他還是要為自家公子問一聲不是,誰知道這位心機(jī)深沉的殿下會不會是想把人找出來然后碎尸萬段呢,不過顯然剛才他那一問,是侮辱了邵華池一直以來對他們主子的心。 除了性別外,邵華池并不比女人差,都好過頭了,薛睿覺得自己也要開始倒戈了。 自從聽其他親信提到公子和瑞王那不得不說的事,加上后來割袍斷義,他也看到了當(dāng)時瑞王的狀態(tài)和傅辰的態(tài)度,多少也明白這兩人之間的貓膩。 回答完,邵華池就朝著還在糾結(jié)的青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