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jié)
他無法說出寶宣城的戰(zhàn)略位置有多重要,拿下這里對李派意味什么。而現(xiàn)在的情況并非簡單的皇子間窩里反,也無法說出二皇子身份的真?zhèn)危徽f確鑿證據(jù),百姓也不會理解。 更重要的是,有士氣卻沒有實力,那只是逞一時之勇。他們的兵處于弱勢,如果不動員更多的人,等著他們的就是全軍覆沒,傅辰始終相信,再微不足道的人物,都有關(guān)鍵的作用。 漫長的等待,百姓們不一而足的面部表情,似乎在昭示著他們的退縮。 傅辰悄然攥緊著拳,等待著他們的選擇。 他知道,無法動員這群人,后方也沒有保障,他們實在沒有足夠的兵力來保護那么多等死的人。 他太了解李派的作風(fēng),要寶宣城亡,就會做到極致,在這里發(fā)生的所有事將被埋葬。 這時候,一直安靜的寺廟主持,走上前,來到傅辰面前,拎著自己的袈裟對傅辰行了僧人的禮節(jié)。 他選擇與傅辰站在一起,方丈在寶宣城擁有極高聲譽,越是窮困的環(huán)境越是能滋生宗教信仰,這是人們逃避現(xiàn)實的依托。 它的存在,非善非惡,亦善亦惡,端看如何對待它。 此刻,德高望重的方丈的選擇,在很大程度上幫助了傅辰。 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肯定答案,傅辰悄然松開了拳頭。 但,接下來,才是問題,這群人只是普通人,哪怕因為是關(guān)口城,就是婦女也有些武力,卻遠遠比不過正規(guī)軍,讓他們就這樣沖上去無疑是送死。 腦中一一篩除可能性,龐大的信息量和各方的反應(yīng)匯集在腦中,傅辰開始有條不紊的下令。 喊來單家兄弟,這對兄弟是臨時被薛睿送回來的,“你們還帶著血麟蝶嗎?” 血麟蝶的巨大殺傷力讓人記憶猶新,單于點頭,拿出了一只包裹里的盒子,里面養(yǎng)著的正是他們譴族人的標志之一,血麟蝶,他們每日都用自己的血來喂養(yǎng)它們。 而這種蝴蝶一旦現(xiàn)世,世人將知道,譴族人還有族人存活,他們一直很小心的保護著的秘密也將曝光。 單樂還是一臉懵懂無知的模樣,好在他很聽傅辰的話。 地鼠將一個大袋子砸在他們面前的地面上,這是泰常山的鐵匠屋里生產(chǎn)的,青染讓人送來后,地鼠又放在屯兵洞里,在水淹地道后將之一起帶了出來,未雨綢繆幾乎成了傅派的習(xí)慣,帶著傅辰的烙印與風(fēng)格。 “里面有不少暗器,都是我派人打造的簡化飛鏢、乾坤圈、擲箭,普通人也能用,你們挑選一些身體力強的壯丁交給他們護身和攻擊,讓他們跟在你們身邊。”這兩兄弟精通機關(guān)術(shù)與奇門遁甲,哪怕時間短暫也能在山中入口處布置一番。 這座山算是連片山脈中唯一對外開放的,有五個入口,讓單家兄弟去的是最重要的大山門。 單于拖走了還戀戀不舍的單樂,兩兄弟帶著青染挑選出來的人一同離開,青染這段時間也不是白白待在這城內(nèi),對還活著的百姓也有一定了解,這些人雖然想反抗,但用那些坎豬刀、鋤頭能攻擊誰? 這時候青染也全力發(fā)揮自己的特長,將所有人編排整合,亂糟糟的場面得以控制,為傅辰省下了不少力氣。 傅辰的姿態(tài),正是他分派任務(wù)的表情,這時候的傅辰散發(fā)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青染帶領(lǐng)的所有手下以及小頭領(lǐng),共三十來人以傅辰為中心,仔細聽著安排。 當(dāng)主持當(dāng)看到被所有人圍在中間的傅辰,卻是怔忡了一下。 主持記得老方丈離世前,曾說寶宣城將有大難,但此難也伴隨著轉(zhuǎn)機,傳說中的人將會降臨。 當(dāng)他看到這個立于中間好似散發(fā)著無窮魅力的男人,亦能感受到那種領(lǐng)袖氣質(zhì)。 傅辰對于能在危機關(guān)頭還能收留百姓的主持是尊重的,從某些角度來說,戰(zhàn)爭能讓人看到人生百態(tài)。他看了一眼位于山頂?shù)溺娝⒉魂惻f,也沒破損,應(yīng)該是平日有在養(yǎng)護的,“敢問方丈,在寺廟重大慶典或是需要召集百姓時,是否要敲鐘?!?/br> 這是晉國眾多佛教寺廟的習(xí)俗,想來這里也不能免俗。 方丈有些年紀了,胡須也是花白,只是那雙眼炯炯有神,“是的,最隆重的要屬開年,大家都會來寺廟祈福,會響九下?!?/br> “好,請您派腿腳最快的小師傅敲響上方的鐘,九下?!?/br> 方丈一開始還聯(lián)想不到,有時候離得近了反而會忽略,隨即明白了傅辰的意思。 寺廟的鐘樓一般不會敲響,這是隆重而莊嚴的儀式,現(xiàn)在敲響九下的意思相當(dāng)于“聚集”,這是傅辰在向城中的百姓傳遞一個信息:逃到山上來。 而作為外來人口的呂尚等人是不知道九響是什么意思,哪怕聞聲而來,也不見得能分出足夠的兵力。 青染回來,正在思忖的傅辰連眼神都沒有去一個,只是快速道:“有多少個?” “九十八人?!鼻嗳緞偛旁谌巳褐辛私馇闆r,并將他們需要的人理出來,這群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有一個特點,他們非常清楚寶宣城地形,一座偌大的城池,沒有人比本地人更為清楚它的藏污納垢以及最細微的隱身處。 這個數(shù)字比傅辰認為的還多,并不是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就一定對它了解,最了解一座城市的應(yīng)該是地痞流氓以及乞丐。 現(xiàn)在,這群人已經(jīng)沒有階級分別了。 傅辰拿著恨蝶繪制的地圖,從五年前利用地形優(yōu)勢引起烏鞅族與李皇派的斗爭后,傅辰就看中了恨蝶的繪圖功力。 這么多時間過去,她的能力也被傅辰全面開發(fā),身邊的每個人以傅辰為核心,展現(xiàn)著自己的才能,他并不是單人作戰(zhàn)。 傅辰指著地圖上的每一個他圈出來的重點區(qū)域,將人分成了五隊,指著其中一隊,“這是我預(yù)估敵方士兵會進行掃蕩的地方,你們分成五批,一隊帶著兵和這群百姓埋伏在這些地方,地雷還在吧,提前埋好?!?/br> 這些地雷來自應(yīng)紅鑾的溶洞火器庫,被他們帶了一些出來,熱武器不是李皇派的專屬。 “伺機而動,每一處地方都有意外和我們不知道的拐角,你們互相要配合好,不可大意更不可輕敵?!眰鍪强隙ǖ?,但出乎敵人意料也是肯定的,他希望自己這方能好運一些。 指著第二隊,“你們將所有聽到鐘聲趕過來的百姓統(tǒng)一,將他們集合到山上安全的地方,五條出路沒了一條就選另一條,這點你們根據(jù)情況安排?!?/br> 指著三隊,“你們跟著青染,潛入別莊,找到我指定的方位。” 別莊里面有一個存放武器的地方,除了零號有資格開啟外,城內(nèi)就只有地位高于零號的李遇能用自身令牌打開,里面存放的武器并不多,但據(jù)傅辰從老呂那兒得到的消息,是小型煙霧彈,就是曾經(jīng)沈驍在碼頭邊用的那種,體積較小,便于攜帶,在被七殺攻擊了武器庫后,李派人更為謹慎。 指著四隊,“你們也帶上武器和剩下的人守住剩下的四個入口?!睂毿亲钜资仉y攻的就是這地形了,山林地形可以讓他們的防守更為堅固,充分利用地形算是傅辰擅長的地方,用己之所長攻敵之所短。 胖虎等人領(lǐng)命,加上邵華池留下的部分士兵,應(yīng)該還能抵擋一段時間。 幾百號人在傅辰的分流下,已經(jīng)去了大半了,山上留下的只有沒戰(zhàn)斗力的老弱婦孺。 “其他人,都跟著我來!” . 老呂來到城門,正是雅爾哈被生擒的時候。 老將軍用仇恨的眼神瞪著老呂,老呂身邊是他家十幾口人,哪怕他是以一敵十的人物也逃不過被逮的命運。城下是一片片逃到城門口的平民,到了現(xiàn)在還有趕來的人群,城門是他們的出路也是希望,在緊閉的城門前,他們是被一同城墻上的李派士兵射殺的,倒在下方,血腥沖天,慘叫連連。 淚水溢滿了眼眶,雅爾哈不再看下去。 在老呂帶人來之前將最得力的副將送去給邵華池,已是他僅能做的。 城門已經(jīng)被李派人把守了,只要關(guān)上城門,他們并不畏懼流言,之后如何收尾是之后的事,他們現(xiàn)在做的是將損失降到最低。 被傅辰掉包的將領(lǐng)還在里頭,但目前的敵眾我寡的情況,他們不能有任何出格舉動,只有按兵不動的潛伏著。 下方單方面的屠殺還在繼續(xù),老呂不以為然,他們立場不同,就像當(dāng)年晉太祖騎下踏遍西域,難道用的不是侵略嗎,難道不是讓戟國人俯首稱臣嗎,他們不會對敵國的人產(chǎn)生憐憫之心,“將軍的頑固不化實在讓我感到棘手,既然如此愛這座城,那么就親眼看著它倒下吧?!?/br> 老呂并不打算放過雅爾哈,命人將他帶到黑血區(qū)交給呂尚,瑞王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老夫的確不是聰明人,但我至少是人!”雅爾哈吐了口唾沫,哪怕當(dāng)年的晉太祖用的也是懷柔政策,何曾屠殺如此多的平民?只不過將自身的野心套上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抹掉唾沫,老呂哈哈大笑,并不著惱。 他出城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不知李遇是否遇害,像是自言自語,“你如此機敏,會活著的吧。” 又堅定了目光,找到扉大人,問出傅姓太監(jiān)的容貌并帶來援軍,是現(xiàn)在最緊迫的。 騎上了馬匹,帶著人一路朝著扉卿的堡壘快馬加鞭。 邵華池帶著人出發(fā)的時候,沿路尸橫遍野,是被以各種名義殺死的百姓,硝煙四起,地面上散落著半干涸的血液。 守城的雅爾哈將軍已被帶到黑血區(qū),李派人無所顧忌,連最后一層遮羞面紗都扯下了,而這是邵華池不愿意看到的,有遮羞布的李派還算有所束縛,當(dāng)一切都沒有了,他們就是一群餓狼了。 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只是被提前了。 沿路李派的兵只有零星幾個,見到策馬而來的邵華池,就沖了上來,還沒近邵華池的身,被仇恨的民眾與士兵快速殺了。 當(dāng)看到一個肚子被掏空,只有一個死嬰在身邊的孕婦,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靜靜的看著,邵華池緩緩拔出了身邊佩劍,名曰辰光,沒有說話,迎著向他沖來的士兵。 那些殺上來的士兵毫無還手之力,這才是那站在戰(zhàn)場上驍勇善戰(zhàn)的王爺,沸騰的殺氣與冷酷的容貌,交織與一起,驚心動魄的美。 當(dāng)奔逃的民眾看到在路中央猶如殺神一樣的男人,都短暫的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要他出現(xiàn)的地方似乎所有人的視線都會被吞噬,輕柔的目光,殺氣滿滿的氣勢,落英般的柔順長發(fā),幾近完美的容貌讓他猶如一道炎星,燃燒著刺痛人的熱度,卻無法不被他吸引。 極致的美,極致的殺,矛盾又糅合。 是瑞王,原本只有半邊臉的鬼面王爺,露出了真容! 哪怕在逃命也無法忘懷那驚鴻一瞥。 將路邊的士兵盡數(shù)斬殺,邵華池還殘留著殺氣看著那群停下步伐的百姓,“都去寺廟!” 殺氣太重,撞擊人心。 寺廟鐘聲響起,咚、咚……共九下。 呂尚已等的不耐煩,將十名黑血區(qū)的百姓斬殺,人頭掛在籬笆欄上,放出了消息,邵華池晚到一刻鐘,就斬殺十人,殺完為止。 聽到將士的報告,邵華池卻詭異的很平靜。 滿臉血污地上了馬,飛揚的長發(fā)猶如劍刃劈向空中,聲音越發(fā)低沉,“走!” 第202章 八方云動。 雙方人馬在爭分奪秒, 寶宣城的戰(zhàn)役已悄然打響。 . 不知瞭望臺上被何人侵占,狼煙從上方升起, 滾滾濃煙如幕布般遮住人們的視線, 伴隨著刺鼻的味道,向遠處山中人傳遞信息。 任何一方都有自己的底牌,而使用狼煙也算是邵華池的底牌。 隨著戰(zhàn)況越發(fā)激烈, 他們互相揭開的謎底也越來越多。 “都準備好了嗎?”颯颯冷風(fēng)吹動墨發(fā),站在懸崖邊的景逸負手而立, 在發(fā)現(xiàn)信號的第一時刻就看向士兵們。多年前嶸憲先生失蹤,隨后他的意圖也被殿下察覺, 不過這也讓他看清楚了一件事,殿下對男人沒有興趣,準確的說是對除了那人以外的男女都沒有興趣, 并不是嶸憲先生一開始預(yù)測的愛好同性。沒多久就被明升暗降調(diào)派到西部管理隱王的勢力,讓這支隱藏暗處的勢力從無到有, 蓬勃發(fā)展, 再到如今赫赫威名, 殿下就如他曾經(jīng)說的那樣, “景逸,我可以如你所愿收你入王府, 你的恩情我從未忘過, 如果這是你要的報答?!?/br> 當(dāng)他還在猶豫是否要按計劃中以男性之軀進行引誘,到底這違背了他一貫行為準則。那時候他還沒做什么,就已經(jīng)被殿下提前發(fā)現(xiàn)了, 也許之前的殿下只是裝糊涂。 “但,你進了府我們曾經(jīng)的過往也就一筆勾銷,我府里不缺人,自然也不會缺男人,只是多一副碗筷的事,而你也不會再享受任何特權(quán)。景哥,我希望這不是最后一次這么喊你,不要一次次消耗我的情誼?!?/br> 景逸還記得當(dāng)時心臟撞擊的聲音,他忘不了當(dāng)時邵華池如海般深沉晦澀的目光。 那時候,他覺得看到的不是七殿下,而是位于城中央的晉太祖雕像,那金戈鐵馬的氣勢毫無顧忌地在他面前展現(xiàn),那樣的殿下也許能吸引任何人效忠他。 他才是最像晉太祖的繼承者吧,只是隱藏到連近身的他和嶸憲先生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忽然意識到:是否,殿下從未信任過他們? “不過,你還有另一個選擇,我來實現(xiàn)你的野心,你該有更廣闊的地方來發(fā)揮才能。” 多么直接和殘酷,不會給手下人無畏希望,亦不會因為私人原因而放棄他的個人才華,物盡其用到了極致,而他卻不由自身的為這個男人賣命,這次卻不再為了嶸憲先生,而是殿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