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jié)
不料那青年聞言轉(zhuǎn)身,手上全是血,還沒等傅辰看清容貌,就彎下了身子,“天干物燥,小人流了鼻血,不敢見您?!?/br> “天干物燥,用得挺好,你是讀書人嗎?”傅辰莞爾一笑。 “還沒鬧旱災(zāi)的時候,讀過一點兒?!?/br> “又為何不敢見我?我還沒說過身份,如何看出?” “小人聽其他人說過,這里有個仙女一樣的人物,是這里的管事之一,想來就是面前這位姑娘了,小的見她對您的態(tài)度,再看您的穿著,才擅自揣測?!?/br> 傅辰有些欣賞青年的察言觀色,他本來就想帶些人離開,只是沒時間去看誰有頭腦,這個青年倒是可以考慮,建議道:“流鼻血就不要低頭,單手握拳舉高,頭仰著?!?/br> 傅辰平時并不會無緣無故為難人,他是知道這些天陸續(xù)上來了一批新人,只是這里他都五年不管事了,現(xiàn)在難得過來一趟,忽然指手畫腳難免讓那些管事心生芥蒂,再者山上開發(fā)的事項較多,自然也沒什么時間去見新人。 “來,抬頭,我先替你止血?!备党教统隽藨牙锏呐磷?,正準備擦一下青年的鼻子,卻不想看到青年抬起頭的那張臉時,整個人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那張臉,姚小光…… 那個在惡犬事件死亡的孩子,那個被葉惠莉逼得走投無路的孩子。 葉惠莉早就忘了她隨便處置過的小太監(jiān)長什么樣,但傅辰卻不會忘,也不敢忘,這會兒再看葉惠莉的臉,又看流著鼻血仰著頭的青年,傅辰有種時光倒錯的錯覺。 “您,您沒事吧?”青年結(jié)巴問道,很奇怪的摸著自己的臉,不知道為什么傅辰為什么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自己。 眼前的青年,只是有六成像長大后的姚小光,如果姚小光能長大的話。 并不是十分像,但卻勾起了傅辰痛苦和愧疚的回憶。 傅辰甚至看都沒看崴腳的葉惠莉,一碼歸一碼,至少面對這張臉,他根本不想和葉惠莉接近了,哪怕她有用,哪怕當年他沒有更好的人選,哪怕他本就存著讓她悔不當初的打算,但如今卻只有那埋藏在心底的愧疚。 放輕了力道給青年擦了鼻血,很仔細輕柔。 傅辰的氣息接近,近的能看到那幾乎沒有毛細孔的肌膚,好像能聞到那上面淡淡的熏香,青年的鼻血似乎流得更厲害了。 傅辰眼看似乎止不住,便把帕子交給了青年,“你自己整理下吧?!?/br> 青年吶吶點頭,焦灼在傅辰身上的視線拉扯不開。。 傅辰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剛才瞧著挺機靈的,怎么現(xiàn)在呆頭呆腦。 這帕子是傅辰閑暇時自己剪裁的,也是他在現(xiàn)代的一個習慣,隨時準備好紙巾,以防大大咧咧的妻子忘了,到了這里也不曾忘懷。 青年清醒過來,有些尷尬地轉(zhuǎn)身,閉眼喘了幾口氣,以平復(fù)過于激動的心情。 嘴角卻是微微上揚。 這張易容面具容貌普通,不是像傅辰那樣幾乎屬于李皇惡趣味一樣的易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張大眾臉。 但這張大眾臉,卻很像一個舊識,姚小光。 一個在傅辰生命中,短暫出現(xiàn)過的孩子,卻也是讓傅辰第一次有觸動的人。 他太了解傅辰了,也太了解在晉國皇宮的過往,看到這張臉,以傅辰的心性不但不會靠近葉惠莉,甚至會反感加重,另一個好處,傅辰會出于一種說不清的補償心理,特別關(guān)注他。這是傅辰以前教給他的,移情。 現(xiàn)在他也算是出事了吧,把傅辰教的回給他。 今天的三個目的都達到了,見到真正的傅辰他再也不會弄丟了,阻止傅辰和葉惠莉可能的曖昧,吸引傅辰的注意力。 而現(xiàn)在,進行得很順利。 第165章 冥冥之中, 七殺星與帝王星的軌跡交錯后,又漸行漸遠, 各自盤踞一方, 看似遙遙相望,實則星光與劍影暗藏其中。 如果沒有一開始的皇宮追殺,讓七殺死里逃生, 機緣巧合下發(fā)現(xiàn)幕后這個龐大的后盾,也許七殺與帝王也不過是永無相交的兩條線, 但往往沒有如果,在兩星交匯后分離的剎那, 他們各自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前行,已無轉(zhuǎn)圜余地。 這場前后被帝王星醞釀二十年的局已由七殺派烏鞅族襲擊而率先開局,天下格局的更迭對戰(zhàn)正式打響。 雙方手握不同的底牌, 由暗潮洶涌到慢慢浮出水面…… …… 五年間,并未停止對七殺的追捕。 七殺只在五年前皇宮出現(xiàn)過, 而后他的蹤跡縹緲, 隱于市。 李變天不急, 抓住一個七殺算不得本事, 他還有一干同黨和勢力網(wǎng),遍布晉國, 甚至把爪牙伸到了戟國, 要抓就要一股腦兒搗毀,不留絲毫殘渣和后患,那才是他李變天的風格。 那么七殺究竟在哪里, 李變天的確不知道,七殺的狡猾之處在于他善于隱藏,不讓人察覺到絲毫蹤跡,甚至非常擅長找替罪羊。 但就算七殺再想要低調(diào),只要他妄圖控制晉國的皇朝更迭,就必然有動作。 最可疑的莫過于忽然崛起的勢力,這些勢力中,必然有七殺的手筆。 但七殺比他們還耐得住寂寞,至少這幾年在晉國忽然崛起的勢力都是有來龍去脈的聯(lián)系,他們依舊找到了最可疑的幾個地方,其中嫌疑最大的新近崛起的就是,三皇子所在的鄴城港口,那里以前是海盜常常觸出沒的地區(qū),如今卻在邵安麟的控制下與地方勢力平分秋色;其次是二皇子安排的起義隊伍,當然這位“二皇子”屬于李皇的軍馬,招兵買馬再正常不過;還有就是最不起眼也最容易讓人忽略的盧錫縣泰常山,聚集了一群最無用的難民,似乎只是提供他們生活作息,和欒京的安樂之家一樣,做的是善事。但如果真的只是提供生活,又為什么進山的人員都要進行排查。 哪怕在兵荒馬亂的西北,這樣的排查并不能很準確了解難民的來歷,但也比別的地方嚴格得多。 一群人站在泰常山不遠處的山腳下,一個身穿勁裝的女子騎在馬匹之上,望著與往常沒什么兩樣的山脈,依舊那么生機勃勃,但是也只是現(xiàn)在了,再過一刻鐘,可就說不準了,她的嘴角染上了一抹陰狠笑意。 “已查明,泰常山幕后之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币粋€護衛(wèi)打扮的男人在女人下首跪下,沒多久前,他們就得到了消息,泰常山的掌控者露出廬山真面目。哪怕山上保密做的再好,但是從下山的難民的口中,很容易就能套出話。 “那么,你們說,傳說中的七殺,在這座山上嗎?” 沒人能回答女人的話,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這次真能逮到幕后之人,他們也許是唯一見過七殺真面目的人。 邵華池處理完了自己洶涌的鼻血后,卻見傅辰注視自己臉的目光并沒有停,心臟猛地跳到嗓子眼里,“怎、怎么了,這位大人?!?/br> “你的名字?!备党降谋砬榭床怀鏊谙胧裁?。 “我叫姚小明?!甭冻龊┖┑男θ荩谀菑埰椒驳哪樕蠀s顯得有些吸引人。 傅辰瞳孔微微一縮,這是姚小光弟弟的名字,姚小光以前提過,他和自己弟弟的名字合起來是光明,這是他的家人對未來的美好期盼,哪怕最終什么都沒得到。 待傅辰后來派人去姚小光家鄉(xiāng)找人的時候,那兒鬧了澇災(zāi),姚小光的家人不知生死,傅辰知道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既然找到了葉惠莉,傅辰也不想再花時間讓人過來,打算背著人回去。 看著傅辰走向帶著腳傷的葉惠莉,邵華池薄薄的眼皮微微一掀,也不知用了什么步伐,居然快了傅辰一步,擋在了前頭,毫不猶豫的將葉惠莉扯到自己背上,抬頭露出憨厚的笑容,“這種事哪能讓大人您來做,再說小的哪怕讀書不多,也是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怎可玷污大人的清譽?!?/br> 也許是遇到了姚小光的親人,傅辰的眼眉也柔和了許多。聞言嘀笑皆非,無視了葉惠莉抗議的目光,頷首表示應(yīng)允。 不明就里被背著的葉惠莉:這玷污的到底是誰的清譽。 對于瑞王爺睜眼說瞎話的功力,一時間無語凝噎。 背著自己的人是瑞王,哪怕有不滿葉惠莉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象征性地掙扎一下就挺尸了,她也不是曾經(jīng)的那個囂張跋扈的祺貴嬪了。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邵華池緩緩抬頭,前方走著的身影依舊挺拔修長,怎么看都好似看不夠似的,他們其實分別并沒有很久,但他卻好像過了一輩子似的。傅辰那總是平靜無波的目光方才掃過來的時候,他感到心跳不停撞擊著胸口,掌心微微冒汗,那人的聲音不像自己的那么難聽嘶啞,他現(xiàn)在變聲靠的是低沉掩蓋過去。 傅辰的聲音卻非常好聽,猶如隱藏在地底的老酒,陳年醇厚的底蘊,過了變聲期后,展露了本色。 哪怕自己飛蛾撲火,都無法引起他的注意般。 想到與傅辰相遇后,被直接扔在了吃人的村子里,那人就毫不留戀的離開,原本喜悅的心情被活活澆了一盆冰水,哪怕他知道這才是傅辰會做的事情,但依舊擋不住失落。 心臟一抽抽的痛,不濃不烈,就如同傅辰這個人,流水般可剛可柔,無固定形態(tài),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近身不了,別看他用姚小明的身份接近,但他明白哪怕是姚小光本人面對傅辰,恐怕那人骨子里也還是隔著一層,這是所有親近過傅辰的人都有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傅辰依舊孑然一身,沒什么牽掛,好像不想與任何人牽扯出過多的關(guān)系。 邵華池眼中似有火焰跳動,至少眼前的人還在,沒有再像那具焦尸那樣一動不動趟在那兒。 那不就夠了嗎。 直到傅辰輕輕“嗯?”了一聲,打斷了邵華池的思緒。 傅辰蹲了下去,這里的泥土有翻動過的痕跡,而且為了掩蓋,這周圍的泥土都有被翻新過,但他看到的規(guī)劃中這塊地方是山的陰面,目前還沒有開發(fā)的意向,又如何會翻土。 捏著土壤聞了聞味道,傅辰表情一變,硫磺味? 他猛地扒了扒土,看到了露出的鐵質(zhì)圓物,心不斷地往下沉。 陶蒺藜?不對,陶蒺藜在原來的歷史上是宋代出現(xiàn)的地雷雛形,球形,外布圓錐形荊棘,器物內(nèi)中空,是為了填放炸藥,在這里的歷史是邯朝出現(xiàn)的,但這個地雷顯然要比陶蒺藜要高端多了,無荊棘,表面更圓滑,傅辰并沒有碰上去,他可不想引爆它。 這里離研究炸藥的地方并不近,味道怎么都不可能垮了個山頭過來,再加上他可沒讓人做過這種高端地雷。 除非……早就有人事先埋在這里的。 能不被這里的管事發(fā)現(xiàn),悄悄種在在這里,只有在這里進來的人,有別的勢力的人混進來了。 哪怕他已經(jīng)讓泰常山的人低調(diào)行事,不讓人任何人察覺這里的怪異,但依舊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了。 這是要把他們所有人都交代這里,而且按照時間點來算,剛好是他來到泰常山的日子,也就是想把他這個“主謀”給埋在這里,才會等這整整五年。 按照土的翻新程度,應(yīng)該就在附近就有地雷或者炸藥。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不僅僅是傅辰的泰常山,李皇的反擊已打響,對李皇來說,邵安麟也是他大謀的障礙物。 在鄴城港口的三王爺邵安麟一脈也似有所感。 剛剛造了商船后,準備登船的邵安麟,看了看船邊,凝神思忖,“所有人下船,有問題?!?/br> 船上所有東西,價值連城,但這里價值最高的人,無疑就是三王爺邵安麟,他在就是貨物都沒了都不算大事。 就在邵安麟被人護送下船的時候,那只大船就出現(xiàn)了局部爆炸,而邵安麟被爆破的粉末沖擊得灰頭土臉,半邊被炸傷,身邊的人為了護住自己半數(shù)死亡,但總算險險撿回一條命。 邵安麟通過細節(jié)的不同,發(fā)現(xiàn)自己周遭被人動了手腳,那是因為他在東北地區(qū)的港口積蓄了整整五年。 而傅辰不同,傅辰幾乎算是剛剛接手自己在晉國的部分勢力,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發(fā)現(xiàn)山上有異,已是幸運。 現(xiàn)在,按照他的視線所及,傅辰想到了一個糟糕的情況,如果不是陶蒺藜,而是比陶蒺藜更先進的地雷,那么泰常山還能保全多少? 在傅辰的記憶中,原本歷史上是明朝出現(xiàn)最早的地雷,目前大部分國家的技術(shù)還沒有明朝時先進。那時候地雷構(gòu)造并不難,多為鐵質(zhì)或石殼,內(nèi)部是一個機匣裝置,當人踏在機索,匣子里的重物沒了束縛,在鋼輪的帶動下與火石摩擦,就會發(fā)生爆炸,當然這時候的炸藥威力不如后世,但只要離得近,破壞力依舊不可言表。 就是在泰常山上,傅辰自己也在讓人研制北宋宣和七年抗金的水雷,沒有冒進。按照歷史的規(guī)律,造出任何過于跨時代意義的東西過于耗費人力物力還驚世駭俗,懷璧其罪,所以他并沒打算一步登天。 他現(xiàn)在只是稍稍提前了水雷出來的時間,在各方面都是順應(yīng)時勢的。 但這邊的“土著”,卻比他這個外來者狠多了,直接提前了地雷的開發(fā)。 傅辰眉頭蹙著,看著目前看上去平和悠閑的泰常山,快速想著度過這次危機的應(yīng)對措施。 當邵華池注意到傅辰的表情時,心臟猛地一跳。 他太熟悉傅辰這種表情,傅辰當太監(jiān)的時候,除了必要時候虛偽的各種表情外,只要是私底下幾乎都是淡定自若的,當他出現(xiàn)像現(xiàn)在這樣凝神看著某個地方的模樣,就代表……有情況! “馬上回去,我需要立刻集合所有人,你們兩——”果然沒一會兒,傅辰看著邵華池和他背上的葉惠莉,“每一步都跟著我走,不要亂跑?!?/br> 說罷,徑自走了出去。 傅辰仔細觀察著山地上每一處細節(jié),草地的覆蓋、種植情況,是否有被翻動,土壤的顏色,以此來推斷是否有地雷,正是這樣觀察才更加心驚,自己剛才在鬼門關(guān)來回了好幾次,冷意不知不覺竄了上來。 地雷的數(shù)量很多,而且放的地方比較隱蔽,這也是為什么大家一起出來找葉惠莉的時候,并沒有爆炸聲立刻出現(xiàn)的緣故。 但哪怕再隱蔽,只要找人的人數(shù)多了,就很有可能踩到,隨時都會出現(xiàn)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