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叫蘭修容了,皇上已經(jīng)直接跳過九嬪,封了她蘭妃,從二品。 這幾日時不時就有以前得罪過的妃嬪和秀女來棣刑處來諷刺祺貴嬪幾句,侍衛(wèi)們收了好處,一般也會放進(jìn)來一會,是以為了刺激祺貴嬪,宮內(nèi)的變化她都很清楚。 “哈哈哈哈??!”祺貴嬪忽然歇斯底里笑了起來,這是報應(yīng)??! 她居然讓這群賤人如此算計,連累家族,連累自己,她恨??!好恨!如果再給她一次機(jī)會,她一定會親手手刃這些女人! 一旁之前欺負(fù)祺貴嬪的奴才們,都被她瘋魔的模樣嚇到了,一臉驚悚,傅辰說的很小聲,他們并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傅辰見好就收,不再刺激這個女人。 他離開后,這些奴才也沒欺辱祺貴嬪,因為她的樣子實在太恐怖了,看著就是要撲上來發(fā)瘋的模樣。 沒多久,安忠海過來宣讀了皇上的口諭,第二日她就要與這些宮女太監(jiān)都會被帶出宮,交由衙門的人送去鄣魯郡沖做軍妓,她像是沒有聽到身后的哭嚎,居然是最冷靜的一個,這讓跟著來的良策也是很驚奇,之前不管多少人來看祺貴嬪,她都像是瘋了般亂咬人,唯獨(dú)傅辰也不知說了幾句什么,她居然像是完全認(rèn)命了。 . 太醫(yī)院這幾天有些不太平,皇上也知道自從十幾年前死了那一批太醫(yī)后,現(xiàn)在不好再大動干戈了,他并不想史書上留下自己殘暴的一面,也是晉成帝年紀(jì)大了,他越來越在乎史書上對自己的評價,所以他只把暗衛(wèi)經(jīng)過三日查出來的東西,利用皇后和七皇子的久病在床不見大好的事發(fā)作了幾個,其他的他打算慢慢動,而那些背后沒人的,卻是被他悄然升職,其中梁成文梁院判也在這升職之列,現(xiàn)在他位列從二品,院使。 院使也需要處理太醫(yī)院院務(wù),另外就是有資格參與仙丹的制作,以及分派太醫(yī)、御醫(yī)的值班等等,比起原本的院判,可以說是事少錢多,所以當(dāng)傅辰在監(jiān)欄院劉縱住處看到春風(fēng)滿面的梁成文時,也就不足為奇了。 “恭喜粱院使了!梁哥,以后小的有什么大病小災(zāi),就要靠您照拂了!”傅辰直接改了稱呼,也不知不覺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你這小家伙,忒的滑頭!有什么需要就告訴我,只要不違背規(guī)矩的,你梁哥我都會幫幫你。”傅辰是邵華池的人,本來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再說他升職,還不是間接占了七皇子的光,邵華池又相當(dāng)信任傅辰,在其他人比如劉縱看來或許是傅辰仰仗他,但只有他知道,他一樣需要傅辰。 劉縱笑看著這兩個人沒個正經(jīng),也不插話。他已經(jīng)能下床,一旁吉可默默攙扶著他,很是乖巧,兩人站在一起,倒像一對爺孫,讓劉縱老懷甚慰。 傅辰只要有空就會過來看看劉縱的恢復(fù)情況,劉縱也通過傅辰知道了宮內(nèi)的動態(tài)。 “這些日子,李祥英可有為難與你?” “我受國師之命,還在照顧七皇子,并未回到內(nèi)務(wù)府?!痹谄呋首舆@兒上差,傅辰哪里還會理會李祥英那貨。 “哼,祺貴嬪與二皇子的倒臺,很大程度打擊到他?!边@也是李祥英當(dāng)初聰明的地方,就是攀上太后也沒放開祺貴嬪那兒,反而兩頭討好,給自己留了不止一條后路,“他現(xiàn)在唯一能靠的就是太后,只是光是敬煙受到賞識,總歸是不夠保障的,他讓你去給祺貴嬪送荔枝,祺貴嬪就出了事,無論與你有沒關(guān)系,他必然會遷怒與你,你暫時忍些日子,等我回去自會料理他?!?/br> 劉縱有些渾濁的眼,閃過一道精光。 六位總管公公,可以說劉縱是最低調(diào),也最不受皇帝喜愛的,他唯一的優(yōu)點(diǎn)似乎就是嚴(yán)格和公私分明,這也是皇帝不喜卻愛用他的緣故,不然得了不治之癥的總管,沒價值了,說到底就是太監(jiān)總管那也還是皇家的奴才,還不早讓人給處理了,哪里還能在監(jiān)欄院有個自己的地方過最后的日子。 所有人都忽略了,他性格的確剛正不阿、鐵面無私,但若不講一點(diǎn)點(diǎn)技巧,沒點(diǎn)眼光,哪里還能活到現(xiàn)在,誰能說公正不是他的保護(hù)色呢。 “干爹放心,沒什么是不能忍的?!备党浇舆^吉可的手,親自扶著劉縱走路,掏出懷里從七皇子那兒得來的糕點(diǎn)交給吉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都起烏青了?!?/br> 吉可很享受傅辰的關(guān)心,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對幾人鞠躬,“劉總管,粱院使,那我先走了?!?/br> 吉可走后,劉縱拍著傅辰的手,“傅辰,該建立自己的班底了,你已有現(xiàn)成的,何不動用起來?就是現(xiàn)在那些人信你,與你關(guān)系好,卻不見得真能為你所用,更不能保證將來,該用的時候就要趁熱打鐵,萬不可婦人之仁?!?/br> 傅辰一僵,他知道劉縱說的是監(jiān)欄院他原本院子里的人,其實他哪里會不知道,一整個院子那么多人,要說都是好的,怎么也不可能,有些是受了其他人影響,有些是一時沖動,再說就像劉縱說的,人心易變。 但他現(xiàn)在只是從三品,權(quán)力不夠就代表話語權(quán)不夠。 “你對放心上的人太過心軟,特別是那群人與你相處多年,你就下不了狠心用他們,你下不了沒事,我這干爹不是讓你白認(rèn)的,你的職位先不升,太扎眼,等再長些年紀(jì)。但那群人,也不能放著了,時間久了,人這心啊就變了。等我回到內(nèi)務(wù)府,也該讓他們派些用處了?!眲⒖v干枯的手給了傅辰一絲溫暖。 “干爹,我……”傅辰身體一僵,對這位語重心長,為他考慮的老人,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你雖少年老成,懂得在這后宮生存之道,但干爹覺得你該狠的時候還不夠狠,這是你的弱點(diǎn),合該我教你學(xué)會,這事你不必cao心也不必再多說什么?!眲⒖v頓了頓,才道:“傅辰,我上了年紀(jì),你是我相中的。” 他想讓傅辰接管自己的位置。 劉縱看向梁成文,“粱院使,覺得我眼光如何?” 梁成文笑了笑,“慧眼識人,我亦會從中協(xié)助。” 待劉縱睡下,傅辰看著這位始終堅持自己心中準(zhǔn)則的老人,居然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有些動容。 緩了情緒后,他才對梁成文透露了自己一個大膽的計劃。 “粱院使,可愿試試換臉術(shù)?”換臉,就是古代的整容了。 從開膛破肚后,梁成文覺得傅辰給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過了亥時,晉成帝又一次屏退左右,來到了明粹宮,他已經(jīng)很久沒見心心念念的人了。 如果不是梅姑姑多次拒絕他,并且一再證明她只想陪陪珍懿皇貴妃,從未想過進(jìn)入后宮,他早就納了她。 對她來說,她期盼著一人一世一雙人,而向來具有浪漫細(xì)胞的晉成帝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想法,非但沒覺得她大不敬,反而覺得很特別。從古至今哪個女子能要求皇帝專一,那這女子早就會因善妒而被皇后、太后叉了出去。 但他覺得這女子至情至性,若是他早些碰到她,是不是就不會要那么多女人了。 那些女人,如何與梅玨相比? 他只覺得世間女子只有梅玨才是獨(dú)一無二。 也只有她敢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晉成帝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喜愛誰的時候,恨不得把人捧到天上去,對方什么要求,只要不過分,基本都應(yīng)了,看看之前祺貴嬪,只因為她喜歡狗,就讓鹿沽院的工匠連夜趕制了訓(xùn)犬屋。 當(dāng)然,對現(xiàn)在的晉成帝來說,這就是祺貴嬪恃寵而驕的證據(jù),厭棄之極。 面對梅玨,晉成帝用上了十二分的耐心,如若用強(qiáng),這剛烈的女子恐怕會以死明志吧,所以晉成帝只能忍著自己的思念了。 他滿懷期待的走入院內(nèi),卻沒看到?jīng)]看到梅玨的身影。 這讓他慌了神,他找遍了整個明粹宮,都沒找到佳人的身影。 難道她真的厭朕如此? 晉成帝怒氣橫生,想要發(fā)作梅玨,你一個小小的三品姑姑,居然拒絕朕!誰給你的膽子! 但一想到那雙盈盈秋水的眼,瞬間怒氣就消散了。 這才是梅玨啊,這是她的特別之處,除了她宮里哪個女子會真正用心去祭奠母后,這是她的氣節(jié),正是她那么誠心,他才人生頭一遭沒強(qiáng)迫女子,反而等她心甘情愿。 雖然已經(jīng)沒了怒氣,但晉成帝依舊很失落,連日來朝堂的不平靜,幾個兒子趁著老二被圈禁就蹦跶出來,除了老七老九外,哪個省心?羌蕪那邊才剛打完,國庫虧空,死了那么多將領(lǐng),等到這些人回京,又需要撫恤,事事都需要他裁決,他身心疲憊,如今他心愛的女子,也對他懶回顧。 幾日打擊下來,晉成帝自從繼位后,從沒有如此低落過。 當(dāng)他出了明粹宮,經(jīng)過掖亭湖時,卻看到一身淡色素紗裙,在湖邊翩翩起舞的女子。 那女子沉浸在舞蹈中,她身體輕盈,宛若湖水之靈,那頭秀發(fā)在空中飛揚(yáng),露出一張絕美的臉,這張臉向來不施粉黛,但近幾日需要練舞,被聲樂司的姑姑命令,所有人都要帶妝,本來就已是絕美,現(xiàn)在打扮后更是六宮粉黛無顏色。 晉成帝此刻眼中只有這個長袖漫舞的女子,恍若天仙,他覺得自己如果放走她,將會終身遺憾。 微風(fēng)襲來,帶著蓮花的清香,他的心,醉了。 蓮,就如同這個女子,出淤泥而不染。 但他卻不想只可遠(yuǎn)觀,在梅玨再一個飛躍之時,晉成帝居然抓住了她的衣袖。 梅玨停下舞蹈動作,這才發(fā)現(xiàn)帝王的存在,她盈盈的雙瞳撞入晉成帝的心中,緩緩彎身,一頭秀發(fā)傾瀉而下。 “奴婢見這湖光月色,便經(jīng)不住美景練舞,奴婢該死,驚擾圣駕!”梅玨惶恐跪下。 本以為人沒來赴約,晉成帝都沒打算責(zé)怪她,更何況現(xiàn)在,他的憐惜和驚喜涌入,聲音越發(fā)柔和,“玨兒快起來,朕怎舍怪你,驚喜還來不及。方才你跳得是何舞,朕竟從未見過!差些以為,你要羽化登仙?!?/br> “是霓裳舞,乃奴婢幼時透過一云游人士,偶得之。”這是傅辰的要求,決不能透露他的存在,梅玨自然推說到自己家鄉(xiāng)上。 “此舞,當(dāng)能傳頌古今!” 晉成帝想要扶起梅玨,卻被梅玨躲過,離皇帝也遠(yuǎn)了幾步。 “玨兒,你知朕心悅于你?!睍x成帝沒碰到佳人的手,頗有些遺憾,看著梅玨那最是一抹低頭的嬌羞,想到剛才女子曼妙舞姿,心臟跳動地越發(fā)激烈。 “皇上,您要奴婢的尸體還是奴婢的心?” “你!”晉成帝何曾見過如此不識抬舉的女子,氣不打一處來,即便他對梅玨多有寬容,也被氣到,從沒哪個女子敢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但偏偏他不舍得,更想要她了!“梅玨,朕對如此縱容還不足以表達(dá)朕的心嗎,你這是在威脅朕,以為朕不敢殺你?” “奴婢只有賤命一條。” “好,很好??!你這小小女子,也算曠古絕今了!滾下去?。 睍x成帝知道這女子外柔內(nèi)剛,這也是他最欣賞,最像他母妃的地方,真正相處時,卻讓他又愛又恨。 梅玨離開了,晉成帝望著空無一人的掖亭湖,想到妃子和兒子的雙雙背叛,不念親情的幾個兒子,現(xiàn)在連梅玨也離開了,悲從中來。 他并不想強(qiáng)迫梅玨,可以說這是他最有耐心的女子了,以前看中了,直接拉上床,哪會等女子首肯。 來的時候,也沒想兩人鬧得不愉快。 正在帝王感傷的時候,有人靠近了他,將他的頭輕輕攬在懷里,“皇上,若是難過,便發(fā)泄出來吧。” “不是走了嗎?”晉成帝聲音有些哽咽,這是帝王最難得的脆弱時刻,可能一生也沒幾次。 “奴婢放心不下?!?/br> 晉成帝也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苦笑了起來,透著懷念,“連這口是心非的性子,都像極了母妃,你說是不是母妃看不過我這輩子沒個知心人,派你來救我?” 他反手抱住梅玨,沒任何欲念,只是純粹抱著,在這個女子懷里,他似乎有些純粹心靈的慰藉。 “朕,好累?!彼钦娴睦哿?,就是外人都能感覺到,經(jīng)過祺貴嬪和二皇子的事,晉成帝好像一下子老了。 “那便睡一會吧?!泵帆k輕柔地說道。 傅辰早就說過,宮里姑姑們的規(guī)矩是最好的,無論是說話、神態(tài)、走路,那都賞心悅目的很,真要伺候起人來,可就讓人回味無窮了。 果然,晉成帝安靜地閉上了眼。 夏風(fēng)徐徐,一男一女依偎在湖邊。 女子的目光卻漸漸凝聚在不遠(yuǎn)暗處,看著那兒走出來的太監(jiān)服男子。 嘴角揚(yáng)起淡淡笑意。 . 祺貴嬪等了一天加一個晚上,始終沒等到葉家的人過來,哪怕是讓她假死逃脫,或是為她送些盤纏,讓官兵能在路上多照應(yīng)她一會,什么都沒有!是啊,她害了葉家,甚至讓皇上厭棄了葉家,取消爵位世襲制,葉家的男男女女,特別是她的幾個兄弟,還不恨他入骨,怎會相助她。她好像又回到小時候,被賊人追趕,不慎跌落陷阱中,與小狗相依為命最后吃掉那賊人的日子。 沒人要她,所有人都放棄了她。 她想到了傅辰! 那個來看她,唯一釋放過善意的人! 這會快天明了,她絕望地望著牢房外的天空,終于從稻草堆里摸索找到了一條紙條。 那是她撲過去時,傅辰趁人不備塞給她的。 為免多生事端,她將之藏入稻草堆中,等無人之時才打算打開。 她從沒想過,居然要靠著曾經(jīng)的敵人來憐憫,但現(xiàn)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紙條上寫著:如想復(fù)仇,武定坡十里下,有人接應(yīng)。 武定坡,那是去鄣魯郡的必經(jīng)之地。 她的心臟砰砰砰跳動,這張紙就算是毒藥,對她來說也是黑暗中的一線曙光。 她害怕自己最后的希望被發(fā)現(xiàn),趁著其他人酣睡之時,將紙條直接放進(jìn)嘴里咀嚼吞咽,毀尸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