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他不會去刻意做什么,甚至認(rèn)識鄂洪峰都只是巧合,但如果一件件事因果相承,能順手而為的,就會推一把,能不能成事并不重要,上輩子他能在人事這一行混得還算不錯,也是這樣自然發(fā)展。 發(fā)現(xiàn)行刑人已經(jīng)提起了不斷掙扎叫喊的張奇,傅辰心底一松,又一次匍匐到地方,安穩(wěn)跪地。 行刑人嫌張奇太吵,直接封了他的嘴,開始施行梨櫻落。 先是鞭r(nóng)ou,一條條的rou削在空中飛舞,底下人看得汗毛豎起,不少宮妃與宮女嚇暈了,還有些失禁了,這屬于殿前失儀,一個個被抬走。 只是鄂洪峰愕然發(fā)現(xiàn)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宮女、太監(jiān)在哭,拼命擦著淚不敢落下來,充滿感激地向他叩拜,有些甚至已經(jīng)臉部表情扭曲,那是在忍著眼淚。 晉成帝當(dāng)然不知道這事,以為這些下人被威懾到,是在跪拜自己,“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縱容主子的下場,當(dāng)主子犯渾的時候,奴才就要去制止,而不是幫著做事!他,就是你們的例子!” 一群人磕頭稱是,只有鄂洪峰發(fā)現(xiàn)那些人感激涕零是對著他的,那眼神里滾動的強烈情緒讓他無法忽視。 他們是在感謝他? 他并不明白是為什么,卻能猜到,他為行刑人選擇的這個太監(jiān),絕對是個天怨人怒的禍害!能惹那么多人開心! 不想順手做了件好事,他不由苦笑。 你們要謝,應(yīng)該謝傅辰,他才是真正幫了你們的人。 鄂洪峰沒料到本來只是想順手還個人情,反倒欠了傅辰更大的人情,這小太監(jiān),不動聲色的功力,果然是個人物! 那邊梨櫻落已經(jīng)過了好幾個階段,在刑板上的張奇出氣多,進氣少,但還能看出,這個人活著! 地上已經(jīng)血rou模糊的一片了,行刑人已經(jīng)開始寸寸粉碎那張奇的骨頭。 碎骨落在血色上,遠遠望去,就像是花瓣掉在地面上。 那場面不寒而栗,長寧宮外瞬間去了一半的人,不是被嚇暈的,就是嚇尿的,但晉成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這不僅是在警告奴才,也在警告后妃,不要以為朕寵你們就能肆無忌憚了,寵是朕給的,朕不給的時候你們什么都不是! 特別是那一群剛進宮沒多久的秀女們,一個個嚇得不敢吱聲,甚至完全不敢看那刑板上的奴才。 她們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可不嚇傻了。 里頭還有個沒被晉成帝寵幸過的秀女,葉答應(yīng),是祺貴嬪的庶妹,與jiejie的艷麗妖嬈不同,她看上去較為素凈雅致,甚至因為過于低調(diào),沒有被晉成帝翻過牌子。 那邊,晉成帝好像才想起腳邊的祺貴嬪,“哦,你剛說什么來著?” “嬪妾……有孕了?!膘髻F嬪又說了一次,她其實已經(jīng)完全嚇蒙了,倒不是被這血腥的場面,她自己也是個慣會折磨的人的主,只是沒想到晉成帝會對她那么狠,如果不是她說有孕,那她不就要被這樣對待了嗎? 她進宮時間不長,看到的都是晉成帝溫和的一面,把她寵上天的模樣,卻不知每個帝王都有不同的面貌。 她還記得,晉成帝曾說過,自己是他最愛的女人?。?/br> 為什么,會這樣…… 晉成帝的視線晦暗不明,祺貴嬪并沒有發(fā)現(xiàn)皇帝的視線,晉成帝怒極反笑,道:“孩、子,什么時候?” “是的,嬪妾本來想給皇上驚喜,卻不想院里的狗不知怎的,被放了出來!但那黑犬嬪妾是真的不知情?。 膘髻F嬪急中生智,皇上你不是期待新生兒嗎,皇后那個沒了,我就補給你一個,就是看在我肚子里的那個,你也不會動我不是嗎? 那些被放出來的狗,她沒辦法否認(rèn),但黑犬卻沒人見過,她怎么都不能承認(rèn)。 “不知情,好個不知情!”朕愿意當(dāng)做不知道,那是朕的寬容,但不是讓你不把朕放在眼里!晉成帝浮起涼涼的笑意,“鄂洪峰,你帶人去她的訓(xùn)犬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不知情?!?/br> 鄂洪峰領(lǐng)命,帶著一群侍衛(wèi)離開。 祺貴嬪掩不住臉上的驚詫,根本沒想到晉成帝會這么直接,她甚至在等他過來扶起自己,軟言安慰,然而什么都沒等到。 “來人,為祺貴嬪診脈?!?/br> 這會兒大部分太醫(yī)都去了養(yǎng)心殿醫(yī)治七皇子,留在原地的沒幾人,那位蔣姓太醫(yī)上前,首先為祺貴嬪把脈。 忖度良久,才向晉成帝道:“依臣的判斷,時日太短,祺貴嬪脈象不顯,但很有可能已有孕。” 太醫(yī)也不說這是真還是假,但這話給人的感覺就是祺貴嬪已經(jīng)懷孕了。 “懷孕?呵呵,好個懷孕!”你果然是葉家的女兒啊,這一步步精心策劃,是把朕當(dāng)什么了?假懷孕都能被你弄得如此湊巧! 晉成帝的聲音可一點都不像開心的模樣。 那蔣太醫(yī)也在后宮經(jīng)營多年,也察覺到不對了,這會兒腦門冒汗,也開始覺得不應(yīng)該在二皇子下令后就這么莽撞過來。 主要也是他多次為后妃診脈,晉成帝對祺貴嬪向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今日卻是一點顏面都不給。 “把蔣太醫(yī)拿下,這太醫(yī)院,也該洗一洗了!”皇上下領(lǐng)導(dǎo)。 當(dāng)安忠海說那太醫(yī)有問題,悄悄傳消息給祺貴嬪,晉成帝看到的卻不是一個太醫(yī),而是太醫(yī)這個群體。祺貴嬪一個小小的貴嬪,就是背后有葉家又有多大能耐,卻在今日幾乎攪翻了半個皇宮,甚至能找太醫(yī)給自己脫罪,這里頭要是沒人從中作梗,他是不信的。這背后說明什么,說明這后宮要好好清理一下了,宮務(wù)讓皇后來管理是不夠了,看看她都管成了什么樣子,連太醫(yī)院都有人插人進去! 皇帝一想到那些太醫(yī)要是在給自己醫(yī)治時,被誰指示的話,那是不是要弒君了? 這時候,人群中出現(xiàn)一陣sao動,端慈太后公孫氏帶著一群人過來,士兵們可不敢攔著這位后宮地位最高的女人。 “皇帝,這是怎么了,這么大陣仗?”只見太后身著一件寶瓶紋祥云裙,梳著近來京城最流行的高椎髻,高聳莊重,手上帶著碧璽石佛珠手串,眉目間皆是一片溫和,看到晉成帝手上的傷,橫眉一怒,“哎,你的手是怎么了!你們這群奴才,杵在那兒,沒看到皇上受傷了嗎!?” 端慈太后這才看到那板上被用了梨櫻落的人,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自然不會被嚇到,只是因那沖鼻的血腥味,蹙了蹙眉。 傅辰與其他人保持同樣的步驟,悄然望向這位深居簡出的太后,以晉成帝的年紀(jì),太后怎么都有七十以上了,但傅辰發(fā)現(xiàn)這位太后并不如何顯老,雖眼角多有紋路,但看著相當(dāng)慈和。晉成帝是以庶子的身份繼位的,生母又離世,則尊嫡母為皇太后。 這位皇太后就是晉太宗的皇后,聽聞她年輕時為晉太宗打下江山,在敵營備受折磨,甚至幾個孩子都死于敵人之手,是以晉太宗很尊重這位發(fā)妻,到了晉成帝自然也會盡量給這位嫡母面子。 “母后,朕無礙,是朕不讓他們處理,這兒血味重,怕是會沖撞母后,您還是先回延壽宮,朕待會來給母后請安。”太后是個聰明人,從晉成帝繼位后,就放了權(quán)給皇后,一般只在自己的延壽宮禮佛,偶爾去佛山進修,唯一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愛抽煙葉。 “那皇后那兒,可有保住?”太后憂心忡忡,皇帝不是她兒子,對這個便宜兒媳婦要說真心關(guān)心肯定是沒多少的,皇后看著精明,卻將這后宮管理得一塌糊涂,她也只能看著,只是平日對她還算尊重,問自然是要問上一問的。 晉成帝嘆了一口氣,意思很明顯了,太后安慰地拍了拍皇帝的手,“母后在延壽宮等你。” 太后不喜畜生,離開前看了眼那早已死絕的黑犬和在地上哭泣的祺貴嬪,沒說什么,就離開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太表現(xiàn)喜惡的太后非常不喜歡祺貴嬪,連帶著也代表著皇室對葉家的某種態(tài)度了。 等到太后離開后,晉成帝才問向那一排已經(jīng)被張奇慘死嚇瘋了的風(fēng)吟閣太監(jiān)宮女。 “祺貴嬪說她懷孕了,可是真的?你們可還有話說?” 一群人噤若寒蟬地跪著,沒人站出來說話。 “沒話說?那就通通帶下去杖責(zé)100大板?!?00大板,那可是要人命的。 這下子,就有人坐不住了。 首先就是那個為傅辰帶路的小太監(jiān),他將一疊信紙從懷里掏了出來,“皇上,奴才這里有東西!” “哦,拿上來!” 一疊看上去保存精良的信被呈了上來。 邵子瑜看向大皇子邵慕戩,只見邵慕戩遞給了他一個眼神,顯然,這疊邵子瑜親自書寫“郎有情妾有意”的信被邵慕戩拿來當(dāng)“證據(jù)”了,邵子瑜寫得并不露骨,卻是實實在在從祺貴嬪與邵華陽的身份來考慮,既隱晦又能傳達那曖昧的意思,讓人都要為信中的文采喝彩。 這一招無論是否真的有染,都能弄假成真。 晉成帝看著這封信,只拆了幾封信,越看臉越黑,老二的筆跡他是知道的,甚至其中的語氣都與老二平日一模一樣,說是偽造的都不可信!至于祺貴嬪的,晉成帝偶爾也是會和妃嬪來點風(fēng)花雪月,祺貴嬪出生世家,書法丹青在進宮前,也是被稱作京城四大才女的。 看到后面,晉成帝氣得甚至將其中一封揉碎了扔到地上。 祺貴嬪不明就里,她護著肚子慢慢爬過去,將信紙揉開,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一臉愕然,她從沒寫過任何情信給二皇子,但上面的字跡的確與她的一模一樣,誰會去模仿一個后宮女子的字跡,學(xué)了又沒用處,再說要模仿需要花下多少時間,勞心勞力,所以基本杜絕他人代寫可能性。 但她確定,她沒寫過! 她雖然蠻橫,但也不是沒腦子,這宮里寫下這樣的東西,若是不慎被人發(fā)現(xiàn),那可是連累家族的大事,再說就是她想,二皇子也不可能同意。她總覺得有一張大網(wǎng)籠罩著她,從訓(xùn)犬屋昏迷后再醒來,好像一切都脫軌了,有誰在控制著什么,她好像只能身不由己地隨著劇本演下去,“皇上,真的不是嬪妾啊,嬪妾沒寫過這種東西!” 晉成帝將其中一張信紙扔到排頭的大宮女面前,“你應(yīng)該認(rèn)得你家貴嬪的筆跡吧?!?/br> 那是祺貴嬪身邊的大宮女芷雪,平日隨侍在身邊,她是知道娘娘與二皇子的事的,哆嗦地抖開那紙,“是…貴嬪的筆跡?!?/br> “真有此事?”晉成帝一字一頓將話蹦出來。 “…………有?!避蒲┦庆髻F嬪從葉家?guī)淼?,從三品或以上的妃子,能帶兩人入宮。芷雪從小就跟著祺貴嬪,算是最能信任的了。她很怕祺貴嬪,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出賣祺貴嬪,就是祺貴嬪偷了人那么多次,她也把風(fēng)過,從沒打算泄露這消息?,F(xiàn)在,她就算不怕死,但她不想像張奇那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 其實晉成帝也不敢相信,他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與妃嬪能罔顧他,做出此等茍且之事! 他的兒子難道除了老七,老三,老九幾個外,都一個個沒把他這個父皇放在眼里?。?/br> 想到老七,就想到了麗妃,在調(diào)查麗妃宮中出現(xiàn)男人的時候,他得到的消息里,其中動手的人不少,就包括了這位祺貴嬪,那時候他念著祺貴嬪的家世,再者他還在新鮮勁,也沒舍得動手,先是追封了麗妃,又在物質(zhì)上補償了老七,甚至把他過給了皇后,雖然還沒上玉碟,但也只是想等皇后生產(chǎn)完,一起辦了。 現(xiàn)在不但讓老七失去了母親,甚至還讓害死他母親的罪魁之一一直逍遙。 這一個個女子,簡直可怕的比過蛇蝎! 沒做的被冤枉,做過的逍遙快活! 朕卻被蒙在鼓里! 晉成帝忽然有些寒涼,這些女子哪里是嬌柔的花朵,分明都能吃人啊。 “你血口噴人?。。 膘髻F嬪想要撲過去撕碎芷雪,奈何被侍衛(wèi)攔住了。 “皇上,你要相信嬪妾啊,是有人串通了芷雪,誣陷嬪妾??!”祺貴嬪哭喊道。 “怎能憑借幾封信就定臣妾的罪!” 晉成帝怒道:“閉嘴,給我堵上她的嘴!朕不想再聽到任何話從她那臟嘴里吐出來!” 先是放狗咬人,傷人無數(shù),現(xiàn)在皇后、老七都在床上躺著,后又唆使太醫(yī)偽裝懷孕,如此蠻橫無理,肆無忌憚,把后宮當(dāng)自己的后花園,晉成帝覺得自己真正看清這個他以前認(rèn)為嬌憨可人的女子。 侍衛(wèi)將一個揉成團的布條塞入她的口中,祺貴嬪一看到磕頭認(rèn)罪的芷雪,眼睛像是淬了毒盯著。 二皇子因換了一身衣服,路上又碰到了國師,耽擱了些時間,姍姍來遲。 當(dāng)他匆匆趕來長寧宮時,晉成帝一看到他,就道:“給朕把邵華陽綁了!帶過來!” 邵華陽這還沒打一個照面,就被士兵綁住了,有些莫名,“父皇,我做錯了什么!?這是為何?” 他堂堂晉朝二皇子,怎能在這么多人面前被如此對待! 這讓他顏面掃地,胸中積壓著郁氣。 邵華陽被帶到了長寧宮殿前,他看到了這里一片行刑后的狼藉,再看到他吩咐的蔣太醫(yī)也被皇帝綁在了一旁,隱隱猜到了什么,也來不及去生氣。 暗道不好!難道,中計了! 他現(xiàn)在也沒時間看下面那群兄弟道貌岸然的臉,只有趕緊抱住皇帝的這棵大樹才行。 晉成帝似乎是失望之極,說話時語帶哽咽,“這次所有人都在,朕也不想再瞞著了。華陽,父皇曾打算立你為太子?!?/br> 邵華陽跪在地上,聽到這話瞬間臉上散發(fā)著驚喜的光彩。 下面皇子們各個表情不一。 晉成帝頓了頓,才繼續(xù)到:“但你讓我太失望了!你看看都做了些什么!” 你要什么女人父皇能不給你?為何偏偏是我的女人? 晉成帝將那信砸到二皇子臉上,也許是失望透頂,也許是憤怒至極,反而有些無力。 二皇子被綁住了手,打不開那信,那信紙被攤開,顯露了幾行字,那是他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