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已經(jīng)在蛋里呆了十多年，聽我娘嘮叨得都煩了，卻動也不能動！”蘇晟瞬間飛到床架上，俯視著她說：“臭丫頭，不準命令我，我要吃了你！”

    “……你說什么？！”沈明燭的臉色越發(fā)難看。

    “嘰？”蘇晟又開始歪起圓腦袋。

    沈明燭拿起桌上的白鹿燈一字一句：“我是你的主人，如果你現(xiàn)在不下來，就當我沒養(yǎng)過你，你也沒有存在過。”

    毛球似的鳥兒顯然有點懼怕那灼熱的火焰，權(quán)衡利弊之后，終于乖乖地落到她的手心里：“方才我在開玩笑呢，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呀？”

    “我想知道什么，你應該很清楚才對。”沈明燭漸漸握緊修長的手指，掐住它的小脖子說道。

    第77章 天火坑

    蘇晟原本還想掙扎著跑掉，直到他發(fā)現(xiàn)沈明燭使得力氣并不像開玩笑, 才哼唧道：“我的世界有很多彼此獨立的陸地, 全都是你所看到的那副寸草不生的樣子, 除了我們羽族之外, 還生活很多兇殘的生物, 像你們這種兩條腿的弱小東西, 從來沒聽我娘提起過，也不可能在那里存活，我怎么知道你哥哥為什么會出現(xiàn)呀？”

    沈明燭松開手指：“我沒問你他為何出現(xiàn)，我想知道他怎么死的?！?/br>
    小白鳥趕忙飛到桌角, 理了理被弄亂的絨毛后回答道：“聽娘說，我和弟弟出生前，我家那兒也不至于荒蕪到那種地步, 可惜這次的冰河期實在太久, 附近能吃的東西都被吃光了, 我舅舅一直想把我們吃掉，它正和娘打架時, 你哥自不量力地跑過來抱起我們，所以舅舅當然不會放過他?！?/br>
    “舅舅？”沈明燭沉默片刻，而后失神嘆息：“竟還有這種同類相殘的種族?！?/br>
    “那又能樣？很久很久之前，羽族也有過段繁榮的日子，可后來災難降臨在雪原上，活下來的同類寥寥無幾，我們的生命是無限長的, 所以只要能活下去，有什么不能吃呀？”蘇晟回答得理所當然：“娘囑咐過我和弟弟很多次了，等我們離開殼就把它吃掉，以便獲得體力，前幾天你拿出的魂塵，就是我娘死后留下的能量?！?/br>
    “所以，你把弟弟撞到雪溝里，也是為了在我這里獲得生存的機會？”沈明燭不由皺眉。

    “哈！”小鳥兒萬分可愛的模樣卻發(fā)出嘲弄的笑聲。

    沈明燭面無表情地端著燈靠近。

    它頓時老實低頭：“我只是好奇想跟來瞧瞧，我們羽族才不需要依附誰生存，但凡蘊藏能量的生物都可以拿來果腹，不過……長天原的生物格外好吃的樣子……”

    沈明燭立刻把燈拍在雛鳥旁邊：“ 等我回景元宮，就想辦法送你回家?！?/br>
    白鳥如遭晴天霹靂：“嘰……”

    “不要裝可憐了，等你餓過頭就會開始吃人，到時候墨瑾一定會想盡辦法把你誅殺，我不希望看到那一幕的發(fā)生?！鄙蛎鳡T按住它的小腦袋警告道：“別暴露你會講話的本事，否則危險現(xiàn)在就會到來?！?/br>
    白鳥不情不愿地縮成毛球。

    沈明燭走出寢室，對守夜的蘇家奴仆說：“給我弄個鳥籠子來，要結(jié)實一點的?！?/br>
    白鳥立在桌子上偷聽到，頓時石化。

    ——

    長天原的夜不會陷入完全的黑暗，淡紫色的光籠罩著所有人的夢。

    好不容易才入睡的沈明燭終于松開緊鎖的眉，仍舊過于年輕的臉緩緩變得平靜。

    蘇晟輕而易舉就打開籠子的機關(guān)，撲騰著毛絨絨的小翅膀飛到床邊，挨著她找到個舒服的姿勢趴下來嘆了口氣。

    還好沈明燭并沒有醒，白鹿燈里的蓮花靜靜地守護著她。

    蘇晟不敢觸及火焰，眨著圓溜溜的眼睛打量燈座下精雕細琢的僧人與白鹿，過了很久才完全陷進夢鄉(xiāng)。

    ——

    干熱的空氣卷著細土黃沙撲面而來，靠近天火坑下，地貌才逐漸被深褐色的巖石取代。

    除卻沈明燭和蘇溫等少數(shù)幾位有掌燈命脈的人，大部分都已經(jīng)汗?jié)褚卤扯鵁o法呼吸。

    紺香努力地用扇子扇了半天，很快便忍不住拿出皮囊喝起水來。

    蘇溫嘆息，抬袖指向前方：“那里就是能夠挖掘出火融膏的地井，大家正在日夜忙碌，但還是很難滿足景元宮的需求，想必大神官很快就要怪罪下來。”

    “帶我去看看?！鄙蛎鳡T神器沉重。

    蘇溫扭頭吩咐：“你們莫須陪著了，以免遇到危險。”

    紺香拒絕：“不行，我不能離開掌燈使大人！”

    “沒關(guān)系，火融膏頂多會將我灼傷，卻能瞬間把你吞噬。”沈明燭淡淡地微笑后，就抬首挺胸地隨著舅舅靠近開采區(qū)了。

    比起普通的礦場，這里當然有許多不同。

    火融膏質(zhì)地非常特殊，幾乎被萬物觸及都能冒出火焰，唯獨在地底的白玉礦藏中靜寂流淌。

    少數(shù)幾名不畏懼天火的人深入地下，親自用白玉打造的盒子把火融膏盛起密封，把它們千里迢迢送往景元宮。

    其間所付出的巨大財力與生命代價實在執(zhí)筆難書。

    沈明燭走到地井洞口，踏上鐵制纜車，輕聲吩咐看守在此處的蘇家護衛(wèi)平身，而后輕聲問道：“如若我不是我娘的女兒，便也要被發(fā)配到這里采火融膏了吧，有時想想人與人的命運，何以如此天差地別？”

    “這也是沒辦法的，但做掌燈使并非不畏天火那么簡單，還要有高貴的身份，淵博的學識并且得到萬民信賴，在發(fā)現(xiàn)天門之前，更像是四處祈福的神官，而此刻，除了你也沒誰能夠承擔起夜輝留下的責任?！碧K溫嘆息：“如果墨瑾繼續(xù)提高膏體的用量，我就只能派些血脈不純的人下井了?！?/br>
    “那怎么可以？！”沈明燭立刻反對：“他們會死的！”

    “可在長天原苦苦尋覓掌燈血脈，大海撈針，也不是辦法?！碧K溫苦笑：“畢竟自來只有少數(shù)幾個家族有這份能力，而我們蘇家則承擔著絕大部分責任?！?/br>
    他們兩人交談的時候，纜車已經(jīng)逐漸下降到深不可測的礦井內(nèi)，除了地底深處隱約冒出的火光，黑暗中別無其他，更顯得沈明燭手里的蓮光奪目。

    她聽到自己呼吸變得急促，忽而問道：“舅舅，你說長天原當真是神留下的奇跡嗎，他為何要留下這團火，又為何造了這盞燈？”

    蘇溫回答：“誰知道那些生前身后事呢？”

    沈明燭垂眸道：“天光門發(fā)現(xiàn)之前，咱們的生活一直很富足，很平靜，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只要人們開始了解塵世，了解那些藏匿在寰宇之中的其他世界，就一定會懷疑神創(chuàng)造一切的目的。”

    “難為你小小年紀就愿意想這么多復雜的事，但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更重要的是生存下去。”蘇溫說：“我不想你步了你哥哥的老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