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郎君慣來對人慣來是這種清清冷冷的樣子,溫從言早見怪不怪,與他說笑著直接離開皇城,到了長街的一家酒肆。 溫從言今日似乎心情不錯,也沒管什么職位尊卑,很隨意的拉著宋釗落座。他更是親手給郎君倒了酒。 “溫大人這般,今日這酒,我都不敢喝了?!彼吾撔π?,盯著眼前的白玉杯。 溫從言聞聲哈哈一笑,道:“宋大人居然也會說笑話了,宋大人還有不敢的事?!?/br> 宋釗挑眉,唇角挑著似有似無的弧度看了過去。溫從言先執(zhí)杯子,朝他還放在案上的酒杯輕輕一碰,一口飲盡,還夸了聲好酒才繼續(xù)說話:“宋大人,你們共事有兩年了……” “兩年五個月了?!彼吾摷m正。 溫從言又是笑,“對對,還是宋大人心細(xì)。我們共事兩年,也算是共過生死,我今日請你喝這酒,也是想讓你心安?!?/br> 心安? 宋釗鳳眸微瞇,琢磨著這有趣的詞。 “陛下如今正在補缺,宋大人這兩年來為陛下做了多少事,陛下自然是看在眼中的。陛下這幾日未提你在李家一案中的功勞,但我想宋大人不久就要高升了。” “只要是為陛下效力,什么官職都一樣?!?/br> 宋釗聞言臉上仍是沒有什么表情,溫從言看了他幾眼,似乎在猜測他這話是真是假。 良久,溫從言才又道:“高升一事,以宋大人的才能,是遲早的。只是我不得不提醒宋大人一聲,文頤郡主那,宋大人的關(guān)系可真要處理好了?!?/br> 溫從言話落,細(xì)細(xì)打量宋釗的神色,發(fā)現(xiàn)郎君至此至終都是那淡然的神色,也就放棄探究了。 而從這話后,他也不再說起任何關(guān)于朝中的事,只與宋釗閑話。兩人在酒肆用過午飯才各歸各路。 在回刑部衙門的路上,宋釗已經(jīng)將溫從言今日說的話在腦海里掰揉了幾遍。 最后得的結(jié)果是,溫從言難得良心現(xiàn),在婉轉(zhuǎn)告訴他舜帝對自己極不滿了。 這些日子舜帝沒有再提及趙暮染上回大鬧都城的事,看著似是就那么放過了,實則,心中還是在意的。 當(dāng)初讓趙暮染回都城當(dāng)質(zhì)子,讓安王不敢異動,舜帝有心思,他又剛好適合拿來當(dāng)借口,所以舜帝毫不猶豫賜了婚。如今,因為舜帝的不滿,這疑心病發(fā)作了。 怕他走近安王府了? 宋釗坐在馬背上,冷笑一聲。 現(xiàn)在怕,早干嘛去了。 晚間,宋釗回到王府將事情給小妻子說了,趙暮染也是聽得冷笑連連,將自家父親暗送回都城的信遞了過去。 宋釗在看到‘疑有遺詔’四字時,向來情緒不顯的郎君手微微一抖,神色當(dāng)即也變得極難看。 他想到了被人捷足先登取走的東西。 難道他父母真的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遺詔,所以才遭了舜帝毒手? 如若是這樣,他父母又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遺詔,舜帝又是什么時候得知有遺詔這件事。 宋釗沉著臉,將附著信一起送來的事件表細(xì)細(xì)瀏覽,然后在桌案鋪了紙,填上他近來所查卻是安王不清楚的事情。 一件一件的事列了下來,中間還是缺失了許多,但依稀能推斷出舜帝突然針對安王的時間,那正是他父母出事前后。以此推論,宋釗確定舜帝知道遺詔的事應(yīng)該就在楊家出事前,但他父母如何知道遺詔或得到遺詔的時間點仍舊不清。 看著桌案上凌亂的紙張,宋釗揉著太陽xue靠在椅背:“這中間還缺了什么關(guān)鍵?!?/br> 趙暮染拿起紙張,也細(xì)細(xì)推敲著,突然,她將一張紙放在郎君跟前:“皇伯父如果是在你五六歲那年得知遺詔的事,那么當(dāng)初是誰殺了齊老大人,還有突然就暴病亡故的黃老大人。黃老大人死前還說會保住一家老小,他這是知道進宮后他難逃一死,但殺他的絕對又不是皇伯父?!碑?dāng)時的舜帝,還不知道有遺詔一事。 “誰還能在皇祖父仙逝后,動這些大臣?!” 趙暮染終于亂成一團的事情抽出了線頭。 宋釗聞言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先帝駕崩的時候,是誰陪在先帝身邊?!?/br> 趙暮染想了想,“離皇祖父最近的,是宮中的嬪妃……而能在他跟前的……” 抽絲剝繭后,兩人已經(jīng)想到了這中間請缺失的是什么了。一個在宮中權(quán)力僅次于皇帝的人。 “皇祖母當(dāng)年換了遺詔?。 辈鲁稣嫦?,趙暮染心中震驚,震驚之后便又是不能理解,“為什么?!” “染染。”宋釗剛她臉色極差,忙去將人攬到懷里。 趙暮染心里頭難受極了。 如若遺詔沒有被換,那么一切都不會這樣。 楊家不會遭難,她娘親也不會因為一碗絕子湯,再無兒女緣,他父王也不用每日都提防著親兄弟要落下來的砍刀! “染染,你先別著急?!彼吾撝浪睦镱^難過,也想到了她所想的一切。他擁著她,緩聲地說道:“染染,可還記得太后提及我母親時那些話?她說也是被迫無奈,因為‘他’掌控了兵馬司。先前我們一直不明白這個他是誰,現(xiàn)在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太后口中說的,那個暗中掌控了兵馬司的人?!?/br> “——是你皇伯父?!?/br> 怪不得他順著這句話查,卻是什么都查不到,查來查去也只有當(dāng)時兵馬司的歷任官員名單,而這些官員都是到任期滿沒有異樣。因為舜帝早掌控了兵馬司,他不久后又登基了,哪里會再對兵馬司做什么調(diào)整。 當(dāng)年的情況,極大可能是太后怕真的遺詔一出,舜帝與安王兄弟會因此兵戎相見,安王會不敵舜帝。所以太后改了遺詔,避免了當(dāng)年的兄弟相爭,可是她沒想到,舜帝后邊還是會發(fā)現(xiàn)遺詔的事。 也是因為舜帝得知還有一份遺詔,所以他這些年來才會一再想對安王除之而后快,甚至于對太后下毒,想以此逼迫安王回都城。 這……宋釗大致在腦海里還原了遺詔事情前后,一時也不知該說太后是聰明,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趙暮染雖然不太冷靜,卻不傻,宋釗一句話點破關(guān)鍵,她也就明白當(dāng)年自已父王是什么處境。 “君毅……如若你是當(dāng)時的皇祖母,你會怎么做?!彼谒麘牙锟s里一團。 宋釗心疼地抱緊她,“如若當(dāng)時皇子們已經(jīng)收到先帝駕崩的消息,那么誰控制住了都城,誰就是新帝?!?/br> 趙暮染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 所以太后當(dāng)時的決策也不是全錯的,起碼她先免于兩位兒子兵戎相見。只是她沒有料到后來,二兒子會因為先皇給的四萬兵馬立下赫赫戰(zhàn)功,與至舜帝開始對兄弟忌憚,最后又發(fā)現(xiàn)遺詔的事情。 趙暮染算是理清舜帝對他們一家的恨意根源了。 他們安王府當(dāng)年能在楊家出事后還安然呆了近五年,全靠著她父親身上那些戰(zhàn)功,舜帝奈何不了,最終才會讓他們?nèi)チ藨c州。在失去找遺詔的耐性后,就開始連生母都算計在其中,來除掉他們安王一家。 趙暮染沉默了下去,宋釗嘆氣。 看來很多東西都不用再耗神思去查了,只要問太后,當(dāng)年許多的謎團都能解開。 理清了事情,宋釗一刻不敢耽誤,給安王寫了近十頁的信,將來龍去脈說清,連夜讓人加急送往慶州。 趙暮染整晚都悶悶不樂,眼中時不時露出狠意,宋釗都怕她直接扛著紅纓槍就沖進宮找趙舜拼命。好不容易將人哄睡著,他才抽出空來去想那沒尋到的東西。 兩年前東西就被人取走了。 從太后一點一點的暗示來看,太后是在引導(dǎo)著他們?nèi)ゲ檫z詔的事,所以說太后也不清楚遺詔最后在哪里。不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局面,她也該明白安王必反,她沒有必要再藏著這件事情。 不是太后,又不是楊家族人,更不是舜帝……想到最后,宋釗閉上了眼,藏起了眼中的冷意。 翌日清晨,趙暮染恢復(fù)了平常的樣子,宋釗看著微微安心,穿好官服到衙門應(yīng)卯。 將郎君送出院子,趙暮染轉(zhuǎn)身就冷了臉,吩咐蔚明:“讓那死胖子給姑奶奶我滾過來,不管他用什么辦法,半個時辰內(nèi),我必須要見到他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宋釗:給媳婦順毛,順毛……千萬不能沖動。 染染面上微笑,內(nèi)心:姑奶奶我就要整殘他! —————— 萬更第四天了,啊啊啊,還有一天,應(yīng)該能堅持吧。。。咳咳 第58章 曹淳得到消息, 幾乎就連滾帶爬的去了安王府,到趙暮染跟前的時候, 整個人都是蔫的。 女郎閑閑坐在椅中, 看人的目光卻有著種將人架在火上燒般的難受。 曹胖子心驚膽顫的往后挪了五步,只想著這姑奶奶是要干嘛,眼中都是兇狠的光,這又想算計什么。 趙暮染剛他往后縮,笑了一聲, 開門見山地說:“將你在深宮能用的人交出兩個來?!?/br> 什…什么? 趙暮染見他跟金魚一樣鼓了眼,冷笑著又說:“交出兩個人來, 我有用。” “不…不是, 殿下, 我們哪里有什么人啊。” “曹淳?!币娝b傻, 趙暮染低低喚了他一聲, “你們和二皇子想謀位,宮里能沒有幾個人?你當(dāng)我傻?” 曹淳被她連名帶姓喊一聲,直喊得頭皮都在發(fā)麻, 想到她那些折騰人的手段, 直想哭。他說:“殿下,您自當(dāng)是英明神武, 才智雙絕??墒恰?/br> “再可是, 一拍兩散!我先讓趙文鈞扒了你的皮!” 女郎打斷他的裝可憐,一句話就叫曹淳閉了嘴,只能哭喪著臉將想蒙混過關(guān)的話給咽了回去, 轉(zhuǎn)而道:“殿下您總得跟我說,您要干什么吧?!?/br> “不會讓他去刺殺皇帝的,你們曹家大可放心?!?/br> 那是讓他派人打聽什么消息? 曹淳心中微寬,趙暮染陰笑了一下,吩咐道:“讓那兩人到太后宮中藏些火油包,我會指定地點……” 才將心放下的曹淳腿頓時一軟,整個人像塊rou餅癱在了地上。 不殺皇帝,是要殺太后?! 她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殿下,求您饒了我的先前的罪過吧……”曹淳真要被她嚇破膽了,連連討?zhàn)垺?/br> 守在門外的蔚明戚遠(yuǎn)就聽到某人殺豬一般嗷嗷直哭的聲音,緊接著屋里一陣噼啪亂響,還有什么重重倒地聲響。 兩人對視一眼,一致望向天空。 里面的胖子是被他們家郡主燉了嗎? 曹淳從王府出去,一路哭著回了家,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上了賊船,是再也不可能下來的,他們曹家遲早要被文頤郡主那鬼見愁玩死,真是一個悔不當(dāng)初。 下衙時分,宋釗回到王府。 他的小妻子高高興興迎了上前,抱著他胳膊和他說話,情緒顯然又比早上好了不少。 宋釗見她高興,心情也跟著變得不錯,決定兩人晚上出去用飯。 趙暮染稀奇:“這是要上哪,我去準(zhǔn)備衣裳。” 宋釗拉住她,笑道:“不必,就這么出去?!笨吹剿秮硪苫蟮难凵瘢值?,“給你那皇伯父看看我們感情不錯。” 他一句話,她就明白了,挑了挑眉。 “你這是賣我求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