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還在影壁前的眾侍衛(wèi)頓時散開,除去在王府值崗的,其余全喬裝打扮,暗中出了王府直奔都城各大酒樓茶寮。 舜帝還在宮中焦急等宋釗那邊的消息傳回,不想?yún)s是見到被打得丟盔棄甲回宮稟報的羽林軍,聽到趙暮染直接搬出先皇,他被激得眼前發(fā)黑,險些要吐一口老血。 先皇! 破風(fēng)! 安王府這是認為有了先皇這依仗,就無法無天了?。?/br> 先皇早就死了幾十年了。 如今當家做主的是他這個皇帝! “去……直接將我把文頤郡主綁了進宮。不,給我把樞密副使喊來!” 舜帝的理智蕩然無存,心中想的就是想要如何將一而再挑釁他的趙暮染滅了。 樞密副使前來聽到舜帝居然是要他讓人去暗殺了文頤郡主,嚇得直接跪倒在地,極力勸道:“陛下,不能啊。如若郡主在都城出了事,剛剛又才與羽林軍發(fā)生突沖,這不是向全天下人昭告,是陛下下的命令!安王那有十萬將士,他們與郡主共過生死,那就是逼著他們直接反了??!” 舜帝聽著相勸的話,怒到極致的表情異常猙獰。樞密副使又道:“陛下,如今渭州正起戰(zhàn)事,如若安王直接投了夏國,渭州這個缺口絕對會被沖開。不但如此,最可怕的還是民心啊,還請陛下三思!” 文頤郡主出事,那絕對是寒了慶州將士的心,都城若再有流言四起,百姓聽風(fēng)就雨,也只覺得舜帝殘暴。不但是百姓,還有鎮(zhèn)守其它幾處要城的將士,都會因文頤郡主一事而意識到功高鎮(zhèn)主的下場。 那本朝就人心大亂。 ——后果不堪設(shè)想。 畢竟文頤郡主鬧歸鬧,出手傷了人卻沒取一個人性命,這在外人看起來,就是個小娘子鬧脾氣了。 舜帝聽著他的一再相勸,那股積在胸口的怒氣越發(fā)旺盛,如熊熊烈火,從胸口一直燒到他的四肢。燒得他雙目血紅,燒得他幾乎神智全無……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樞密副使見他那極駭人的模樣,察覺到了不對??伤部辞辶怂吹勰且恢卑l(fā)不出聲的口形是什么,那還是一個‘殺’字,他看得心驚膽顫,欲再冒死勸一次,卻見舜帝嘴角溢出鮮血,軟軟靠在了龍椅上。 “陛下?。 钡滦疟贿@幕嚇得驚叫,殿內(nèi)直接亂成一團。 整個皇宮也跟著亂成了一團。 樞密使嚇得直接封鎖了消息,并調(diào)布禁衛(wèi),嚴實把守著皇宮。 好在,昏迷的舜帝很快被救醒,醫(yī)工說只是怒急攻心,調(diào)理些時日不要太過勞累便無礙。樞密副使這才將松口氣,顫顫巍巍的一顆心終于落回肚子里。 而此時都城的大街小巷內(nèi),百姓們都有了新的談資——有人污蔑安王欲造反,文頤郡主其實是為表父親清白回都城當質(zhì)子,還險些在上回與郡馬吵架后被兵馬司的人暗算,所以這才有了郡主大鬧兵馬司一出。 眾人七嘴八舌,消息傳得滿天飛不說,還被添詞加句成了各種版本,無一不是在為趙暮染抱屈。覺得皇帝欺負一個小娘子,這算是什么本事。 樞密副使在抹了把冷汗出宮的時候,就收到了都城外已流言四起的事,并調(diào)查清楚就是有人刻意為之。 這個刻意,他用腳趾頭也知道是文頤郡主干的,但他知道了也只能當不知情,為了舜帝的身體著想只能暫時瞞下,并吩咐人去立壓住留言。 他從來就沒遇見過這么能鬧騰還不怕死的人,這個人還是個女子! 如若文頤郡主是個男兒,恐怕這天真是要變了。 樞密副使才放下的心,又因流言的事重新提了得高高的,派人送信去給在外辦差的溫從言,只希望他收到消息能早些回都城坐陣。 趙暮染大鬧都城之時,離開大皇子的府宋大郎直奔護國公府。 他想著,如若能一輩子都不踏足此地,他絕對不會回來,如今卻被宋釗逼得不得不露面。 護國公見到暗中闖進書房的郎君,震驚之后是冷了臉,將人視之為無物,繼續(xù)看書。 宋大郎也早預(yù)估到父親再見自己是怎么個情形,他壓下心中的不舒服,還是朝中年男人施了一禮:“您身體可好?!?/br> 護國公沒有理他,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 宋大郎努力用心平氣和地聲音道:“您怪我是該的,今日來,我也只是說一事。朝中這兩日大皇子被污蔑與官匪勾結(jié),劫了糧艙,再賣給商人欲從中賺取暴利,不知您可知此事?” 坐于案后的男人依舊沉默。 “看來您是不清楚了。”宋大郎深呼吸,將事情及自己的猜測一一道來,桌案后的護國公終于將手上書放下,臉色沉沉看向他。 護國公說:“你回來一趟,說了這些,是想表達什么?” “難道您沒聽明白嗎?還是說您明知故問?”宋大郎極力忍耐的情緒終于崩裂了一絲絲,露出激動來,“宋釗設(shè)計大皇子,欲除李家,宋釗如今已被皇帝派出了去查清事情。陛下派他去,自然是要借他口來對李家‘證據(jù)確鑿’,不管李家最后查沒查到此事是宋釗所為,他都會被李家記恨。李家門生滿天下,大皇子只要出來,就會對宋釗報復(fù),他這是置護國公府于何地!” “——還是說,他如今靠上了安王,根本不顧護國公府這么多人的性命了!他這是造反!他幫著安王造反!為何您還無動于衷,由得他亂來!” 護國公冷眼看著那極度不滿的青年郎君,一手重重拍在桌案上。 沉重的一聲,讓室內(nèi)氣氛越發(fā)凝重。 “對護國公府眾多人性命于不顧?!”護國公閉了閉眼,將眼中的失望之色藏了起來,“早在當年你不聽勸阻,一意孤行后,護國公府所有人的性命早岌岌可危!如若不是他,或者你現(xiàn)在不是站在我面前,而是站在我的墳頭!” 護國公看著被恒清說是極有慧根的孩子,心頭涌起一陣又一陣酸楚。 生了慧根,雙眼卻被蒙蔽,還不如不要! 護國公這話之重,叫宋大郎青了臉,三年前的事,是他過錯??墒悄菚r,那時父親聽了他的話,又何置于敗北! 宋釗當時不過是貪生怕死,才會那樣相勸! “您的意思是,不管了?任他會害得宋家人跟他一起陪葬,都不管了?!” “他也是宋家人!”護國公冷聲反駁,“他也是宋家人,這話我最后在你面前說一次,我亦相信他不會讓宋家再落入三年前的局面。倒是你,你捫心自問,你來這一趟究竟是打著什么算盤,是真的來勸我讓我去勸你弟弟,還是準備讓我配合你,去聽信你所謂拯救宋家的做法?!” 宋大郎被他犀利的指責(zé)直逼得退了兩步,面色蒼白。他沉默片刻,突然開始發(fā)笑,笑聲如低至高,大聲質(zhì)問:“他是我弟弟?!那我算什么?我不曾記得我母親肚子里,還蹦出過那么一個弟弟!” “宋昭!” 護國公被他帶著癲意的笑聲所驚,站了起身。 宋大郎卻已目露寒意看向他,翹起的唇角帶著譏諷:“不管安王最后成不成功,就算他這樣再讓宋家重新大權(quán)在握,他都是亂臣賊子!安王不是正統(tǒng),即便他稱帝,史書都會記上這一筆!” “——希望他不會有后悔那日!您也是!” 宋大郎從牙縫中擠出最后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 護國公在他轉(zhuǎn)身那瞬伸了手,可也只是抬起,又被他強行放下。 郎君很快就不見了蹤影,護國公跌坐回椅子中,看著探入廊下的樹枝,眼神空洞沒有聚焦。良久,他才閉了眼,可面容上的黯然之色卻久久不散。 他們兄弟這怕是要兵戎相向了。 大郎說安王是亂臣賊子,那么他是已經(jīng)投靠了哪位皇子? 護國公又靜默坐了片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站起身想要去讓人去王府給報信。哪知才剛站起來,就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重重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中午的更新,因為上班晚了些~~~爬走 第55章 天邊的云被夕光照得紅彤得一片。 兩位披著斗篷的郎君一路策馬疾馳, 從進城后都不曾減速, 直到了宮門才拉了韁繩。 溫從言翻身下馬,小喘著氣就往宮內(nèi)去, 宋釗在他身后就顯得不緊不慢。 溫從言側(cè)頭看了他一眼, 視線在郎君略蒼白的面容上掠過,也不問他,徑直先行。 宋釗就落在了最后邊,步調(diào)依舊從容不迫。 兩人打算明日再回的,哪知溫從言卻是突然收到宮里來的信, 連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便一路往回趕。 宋釗想著,鳳眸在沿路各處看了眼,發(fā)現(xiàn)今日的值崗位置有所變動。剛才在宮門的時候, 他就發(fā)現(xiàn)異常了。 禁軍比先前增了一倍有余。 出什么大事了? 皇宮突然嚴加把守,定然是皇帝那出問題。 宋釗走過中路, 晚風(fēng)將他袖袍吹起, 余暉在他身后, 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此時的郎君, 心中思忖頗多, 面上卻是不顯山水,整個人都變得極為莫測。 溫從言已拾階到了殿外, 他回身看了一眼,就看到郎君那叫人摸不透的表情。 他微微皺眉,想到將舜帝氣吐血的文頤郡主, 又轉(zhuǎn)身在殿外等侯召見。 宋釗來到殿外的時候,溫從言已經(jīng)與舜帝說了好些話。 舜帝躺在榻上,氣色尚可,只是神色極陰沉,看人的眼神仿若是淬了毒一般。 “陛下,文頤郡主的事我們且先緩緩,如今最重要的是邊陲,是李家。” 宋釗得了宣見進殿,走到內(nèi)殿門口就是聽到這么一句,他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繼續(xù)往前。走到舜帝跟前,行了禮。 但也是那么一句話,他已經(jīng)知道,他的小妻子是又干了什么大事了。 舜帝見著宋釗,神色更加不悅,但心中仍有別的事,倒也將對趙暮染的怒氣壓了下去。 他先前也是被氣糊涂了。 是多年沒有人敢忤逆他,沒有人敢一而再挑釁他,他才會落了她的套。 舜帝又恢復(fù)成了那個冷靜又冷血的帝皇,他問宋釗:“溫卿說事情已有眉目了?” “是?!彼吾摰吐晳?yīng)一句,慢慢道來,“陛下可還記得臣在帶著郡主殿下回都城的時候,遇到了刺殺?!?/br> “嗯,自是記得。” 宋釗總是事無巨細給他匯報,這些事情,他也關(guān)注,肯定不會忘記。 宋釗如今在朝中是他的一利刃,什么人針對宋釗,就相當于是針對他這個帝王,他哪里能忘記這些。 “臣當時用了火攻將人圍殺脫身,燒毀了半條街。那伙人來路不明,訓(xùn)練有素,如若不是臣早有察覺,必遭毒手。事后臣也讓人查過,發(fā)現(xiàn)那伙人有一部份是流寇,有一部份……是私兵。” 私兵?! 舜帝聽到這話,驚得直接坐了起來。 誰人敢養(yǎng)私兵,這就是要造反! 宋釗聲音依舊輕緩,轉(zhuǎn)而說被毒死的那批人的疑點,“不管官兵犯人,看著是像被毒死的,但并不是。他們還是遇到了刺殺,只是對方是剛他們迷暈了,然后用銀金一類的利器入頂,逐個殺死,再制造的毒殺假像。” “現(xiàn)場都被人清理過,又是第二日被人發(fā)現(xiàn)報了案,他們的蹤跡才被人遮掩了過去。這樣有計劃的行事,不是一般流寇能做到的,所以臣猜想,這批殺死犯事官員的人,也是被人暗中培養(yǎng)的私兵?!?/br> 私兵不是人人都能養(yǎng)得起的,頻繁出現(xiàn)更不可能,所以他猜想,這與刺殺他的人是一批。 舜帝聽著臉色又慢慢沉了下去,“居然能在都城附近養(yǎng)私兵!此人果然有手段!” 且是細思極恐。 如若私兵數(shù)量大,又近都城,那是不是就要逼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