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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繞墻戲病秧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一邊的蔚明看清兇器:……

    郡主居然沒握住槍?!

    ——肯定是幻覺。

    趙暮染就感覺到一直注視她的那道目光似乎燒灼了起來,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昨夜的情形,手心似乎也在發(fā)燙,被她負在身后。

    宋釗看著笑了出聲。

    很輕,混夾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趙暮染卻還是清晰聽見了。面對千軍萬馬都沒退怯的她,居然有要落跑的沖動。

    唇角翹起的郎君走到她身后,拾起那份量不輕的長槍,親手幫她背到身后。借著此時的彼此相近,他彎了腰,在她耳邊說:“你別不自在,我也從來沒有過。”沒有過那種讓他如蟻噬,卻酥麻愉悅的經(jīng)歷。

    宋釗說完便退開。

    趙暮染斗笠下的臉霎時通紅,裝作若無其事地點頭,“我去父王那看看?!?/br>
    還是落荒而逃了。

    宋釗沒忍住抵拳低笑,會害羞的趙暮染,有著讓人意想不到的可愛。

    **

    山林越往深處走越嶇崎,眾人一腳深一腳淺,披著蓑衣亦抵擋不住雨水的寒意,身上的衣裳慢慢被濕意滲透。和著汗水,黏黏糊糊貼在肌膚上。

    趙暮染扯了扯襟口,側(cè)頭看到宋釗穩(wěn)穩(wěn)跟在身后,她心頭微寬,對初遇他時那種孱弱有所改觀。他身體似乎就像他所說,只要舊疾不犯的時候,與常人無礙?;蛘弑瘸H梭w力還要更好些。

    能在山林中跟著他們疾行,就十分出色了。想著,心頭居然有絲竊喜,她眼光哪有她父王想的差。

    箭步如飛的安王亦發(fā)現(xiàn)了宋釗體能不錯,見女兒頻頻回頭,心頭對宋釗那點贊賞全部消散,突然往身后喊了句:“加快速度!”

    整個隊列頓時步調(diào)變快,宋釗的身形就被許多士兵越過。

    安王瞧著淹沒在人群的青年,冷哼一聲,還以為他真多大本事呢。

    可他想法還沒落下,就見一道身影穿過士兵,又不緊不慢跟回在了他女兒身后。

    安王:……

    臉有點疼。

    還沒得瑟完就被打臉的安王心間郁郁,扭了頭只看前方,眼中那分輕視散去,目光微厲。

    那臭小子,果然表里不一。

    雨勢不減,天地間都朦朧一片。慶州軍安安靜靜在林間穿梭,大半日的路程中途只停了三回,喝口水啃口干糧又再度出發(fā),到目的地時離原定計劃還早了小半時辰。

    下了整日的雨也終于收斂,化作細絲飄落,如棉絮一般。

    士兵們就地取材,削了樹枝,扯開雨布搭就一批避雨的地方。

    宋釗與趙暮染跟著安王在簡單的帳營內(nèi),安王對著輿圖與閔槐低語,是在確定進攻路線。

    離此處不足二十里的地方就是此番要攻陷之地。

    那是一處被僻開凹陷地,極隱秘,建有寨落。

    安王知道此處也是偶然。

    那陣子邊陲安靜,夏國慫在窩里,他從邊陲回來興起就跑到這山林狩獵,順帶熟悉地勢。不知不覺就越過了渭州界,意外發(fā)現(xiàn)林間居然有人活動的蹤跡。

    他就帶著幾位副將一路追蹤,見到了這規(guī)模不小的地方。

    一開始,他以為是匪窩,又不是他所管轄的地界,便興致缺缺不想管了。哪知卻是看見穿著本朝士兵制服的人自寨中而出,讓他起了疑。

    后來多番探聽,他才知道這居然是鎮(zhèn)守渭州的薛沖一支兵,數(shù)約莫過千,在林間砍砍伐伐,不知道搞什么。

    礙于不想打草驚蛇,安王就沒讓手下過于深入探查,只是記住了這個事。

    后來,從慶州界開始傳有匪賊,不少村莊都被掠搶。他派人調(diào)查,并沒有發(fā)現(xiàn)傳言中那樣的事,可謠言卻傳越烈,亦有近邊界村莊的害怕而躲牽進城。他只是稍作想便知這是有人故意在散播,意途動搖慶州人心。

    這種下三濫手段,他本不欲理睬,哪知前兩天傳來了皇帝要給女兒賜婚的消息。在眼前的局勢中,他首先便是想到這離慶州極近的寨落,極大可能成為隱患。

    特別是他不清楚這里面都是在做什么。

    所以他便發(fā)了狠,管他薛沖是不是得了旨意趁賜婚的要作妖,準備先下手為強,把這座山占了肯定沒差。

    如果皇帝要怪責下來,他倒打一耙,說山里這批是搶了他地界的土匪,皇帝再氣也奈何不了他。何況他和薛沖也是兩兩相厭,那些流言更是和薛沖脫不了干系。

    就是趁機要弄他又怎滴了!

    難道那薛王八還敢真伸頭咬他一口?安王想得怒意起,心間冷笑。

    他哪里是那么好算計的!

    閔副將一眾感覺到他身上變凌厲的氣勢,相視一眼,亦摩拳擦掌。

    到入夜時分,雨終于收了,烏云被風吹散,慢慢顯出月光。

    整個休整的營帳寂靜,偶時響起換崗下來的士兵呼嚕聲。

    趙暮染抱著紅纓槍靠在樹墩前熟睡,宋釗在暗夜睜開眼,安靜坐起身。

    他環(huán)視一圈,安王在不遠處的帳中,閔副將閉目守在他身邊,兩人應該是淺眠。周邊有值夜的侍衛(wèi)來回巡視。

    他就抬頭看了看天色,視線最后落在眉宇舒展的少女面容上。

    月華輕紗一般照在她臉上,將她俏麗的五官映得越發(fā)精致,肌膚瑩玉生輝??伤?,這樣美好的一個女子,曾經(jīng)歷過血腥的戰(zhàn)爭,見過外人所不知的殘酷。

    這些年,他小心翼翼,連打聽不都敢,如今回想起來心頭就是一片沉重。如若他能早些知道這些,他一定會更早出現(xiàn)在她跟前。

    視她若珍寶,決不讓她面對危險。

    宋釗想著,心間發(fā)厲,動作極輕移到她身邊,只靜靜看她。好大會,他神色決然,借著夜色沒有驚動任何人遠離了營地。

    趙暮染是被安王叫醒的。

    她昨夜整宿未眠,白日體力精力消耗巨大,竟是睡得無比香甜。

    安王見她迷迷瞪瞪睜開眼,伸手去揉了揉她頭發(fā),“該出發(fā)了,到了前邊,你守著林中不必現(xiàn)身。”

    趙暮染這才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四周看了幾眼,見著士兵們身上除了武器,連水囊都卸下了。

    是作戰(zhàn)的準備。

    她正欲點頭應好,突然間反應過來缺了什么。

    她又四處看了一眼,沒有找到她想見的人。

    “不必要找了。”安王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趙暮染猛地抬頭,看到自家父王嚴肅的表情,她心驚得眼皮都在跳動。

    安王朝神色一僵的女兒道:“所有人都沒有見到他?!闭f著,唇角掀起了譏諷的弧度,視線落在遠處依稀露出輪廓的寨落。

    趙暮染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向遠處,旋即閉了閉眼道:“您一口應下,允他隨軍,用意是在此?”

    一場試探……

    第10章 誘餌(捉蟲)

    月華如紗,樹影重重,寂靜的山林仍濕氣彌漫。

    趙暮染沉默地跟在安王身邊,步步謹慎往目地的行進。

    其間,安王幾次回頭,借著月色看到少女臉上近乎冷漠的神色。

    她每回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安王就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父女倆極有默契地放緩腳步。

    “吾兒何患無夫?!卑餐醭p聲說。

    趙暮染似乎笑了一下,語氣淡淡地:“您這是要開解我嗎?”

    “此事把你也算在里面,并非得已。不就是怕你真被人哄了去?!?/br>
    “哄了去?”趙暮染撇唇,“那你就算計自己女兒,讓她淋著雨,跑那么遠的路,然后看自己選的人會做出什么戳心窩子的事?父王,究竟是誰在哄我?!睘榱嗽囂綏罹悖€特意在他面前吩咐讓她也進山的事。

    把她當什么了。

    誘餌嗎?

    不管郎君目的如何,趙暮染光想到這層就不爽。

    安王被她把心思赤裸裸地說出來,嘿嘿笑了聲,卻是一點也不覺得慚愧。他理直氣狀:“不叫你親眼看看男人心黑起來有多壞,你哪里會信?!?/br>
    “那謝謝您了,果然還是男人了解男人?!?/br>
    少女不急不緩噎了回去,安王頓了頓,感覺把自己也給罵里面了。

    但他也是一片愛女之心啊。

    安王委屈地想。他女兒自打十歲起就混在軍營,兒郞們是見得不少,但那些都算是心思單純的。雖說成親是權(quán)宜之計,可也總得找個放心的,像那個表里不一的臭小子,一看就滿肚子花花腸子。

    偏他算漏了女兒的心思,似乎是真挺喜歡那臭小子。

    安王默了會,也不愿一直戳女兒心窩,主要也怕把她戳急了,炸毛了還不好順。轉(zhuǎn)而道:“我說,你真覺得喜歡,為父幫你抓回來,打斷腿。量他以后也不會再敢動歪心思了?!?/br>
    一口惡霸語氣的爹叫趙暮染很無語。她看了看遠處模糊地燈光,心中估算著距離:“您就認定他是叛變了,去通風報信了?”

    “不若還有假?他小子估計也沒想到家書會落在我手中。”那封家書內(nèi)容不多,都是長輩寄語,卻是叫信封上的‘送達薛府’四字露了端倪。

    渭州姓薛的人不少,薛沖是其中一個,讓安王確認的是那信封上方還有個小記號。

    那是薛沖府上管事收到來往信件后,分派送往薛府各主子時做的辨認記號,薛府規(guī)矩送往外院的信箋都用朱砂點上一點。

    就那一個小點,已足夠說明楊君毅識得薛沖,并曾在他府邸曾落腳。那封信經(jīng)過薛家管事手才轉(zhuǎn)遞到他手上的。

    家書?

    趙暮染聞言卻是腳步一頓,杏眸沉沉盯著父親問:“什么家書?”

    安王得意一時嘴快,心中暗喊了聲糟,少女已明白他干了什么事,冷哼道:“父王果然手眼通天,手段過人。真是誰人也防不住。”她說著,視線冷冷掃過前方那個辦事不力的身影,恨鐵不成鋼。居然讓人中途截胡了都不知道。

    前方蔚明就突然有種脊背發(fā)涼的感覺,疑惑地想,是起風了嗎?

    事情暴露,安王心里默默為女兒的屬下祈禱,正了臉色說:“那封家書暴露他識得薛沖,如今又中途落跑,我猜忌他去通風報信再合情合理不過。”

    聽著他的決斷,趙暮染又沉默了下去,目光遠眺,兩日前和宋釗說的話還猶在耳邊。

    她說‘往后若你也有所隱瞞,我們就扯平了’,這個往后似乎來得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