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按理與小皇帝見面并非什么緊急或是重要的事情,應(yīng)只限于禮節(jié)才是,可如今小皇帝卻在私下里主動尋她,不知其中究竟有何緣故。 顧霜掃了一眼葉木,見她雖面色如常,但細微之處的波動還是能反映出其內(nèi)心的忐忑。 想來此事卻是不大常見,不知自己是否高估自己了,可長樂宮的牌匾已在眼前。 顧霜微微吐出一口氣,面色從容。 葉木偷瞄著她的神色,心中不由安定,安慰著不過是小陛下想見見王妃,當不會有別的事情。 約莫知曉身后兩位心思的領(lǐng)路小太監(jiān)穆東嘴角浮出一絲笑意,待走至宮門時,將腳步停下,轉(zhuǎn)身對兩人行禮:“陛下吩咐過了,只王妃一人進去即可?!?/br> 長樂宮的采光極好,配以大氣的龍紋裝飾,顧霜一路都覺得十分敞亮通徹。這讓她想起之前的壽康宮,宮內(nèi)雖有亮光,但與長樂宮相比,仍有不少昏綽之處。 “陛下,王妃到了?!?/br> 不知從何處傳來少年故作老成卻依舊難掩稚嫩的腔調(diào):“知道了,下去吧?!?/br> 顧霜輕側(cè)身體,將目光投到右邊的門上。 果然,待小太監(jiān)下去以后,右邊的門緩緩打開,出來了一個身穿玄色常服的……小孩子?顧霜看著面前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很快便注意到他故作嚴肅的眉頭,眼梢一動,流露出些許笑意來。 蕭琉看出她的笑,面色竟微微紅了,可眉頭依舊如故,如此神情再配上他的容貌,許會讓人道上一句古怪,不過顧霜見了,倒以為這小皇帝可愛得緊。 約莫十一二歲的光景吧,卻住在這樣的宮殿中,想來也是不易的。 心中雖如此想,面上依舊十分恭敬:“臣婦參見皇上。” 蕭琉目不斜視:“此處只有你與朕兩人,王妃不必多禮。” 顧霜微微一笑,起身寒暄:“今日略有匆忙,未能及時備下見面禮,還請陛下恕罪。前些日子聽聞陛下圣體微恙,不知如今是否大安?” 蕭琉淡淡一笑:“勞王妃記掛了,朕近日身體很好?!?/br> 顧霜見他不再故作嚴峻,笑容也更真切了些:“如此便好?!?/br> 蕭琉的別扭隨著閑聊無意間散去了不少,眸中帶笑:“朕想早些與王妃見面,可奈何一直尋不著機會,今日恰逢王妃進宮,便冒昧將王妃請來,還請王妃見諒?!?/br> 顧霜一哂,這孩子小小年紀,說話倒是十分老成。再說,無論如何她是怪罪不得他的。只是—— “不知陛下想與臣婦聊些什么?” 果真聰慧。蕭琉知曉時間不多,也不再虛晃,開門見山道:“朕今日只是想提醒夫人,好生照看自己的婢女?!?/br> 輕衣?顧霜收起笑容,神色嚴肅:“不知陛下可否將話說得明白些?” 蕭琉面露難色,想了想,終是搖搖頭:“朕只能言至于此?!?/br> 顧霜沉默半晌:“那不知陛下今后能否……” 蕭琉不等她說完便立刻表態(tài):“王妃放心。朕也希望王妃的奴婢可以安然無恙。” 顧霜還欲說些什么,突然聽到殿外似有sao動,心下微驚,倒讓小皇帝安慰她:“無妨,想是皇叔來了?!闭f完又補道,“朕希望王妃可以暫時不告知皇叔此事。” 不告訴蕭徹?顧霜有些不解。可看這位陛下年紀雖小,神情卻很是堅持,便點點頭暫時應(yīng)下。另外——顧霜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門,語氣更是疑惑:“陛下如何得知是王爺?” 蕭琉這回只是笑著,并不回答。 待蕭徹大步走進宮殿時,一眼便看見顧霜正安然無恙地立在那里,心神稍松,卻依舊快速走到她的身邊,下意識從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下她,才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做完這些事情后好似才看見了旁人,朝著蕭琉微微頷首:“陛下?!?/br> 蕭琉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蕭徹的緊張,眸中閃過一道亮色:“皇叔似是匆匆而來,不如喝杯茶歇息片刻再走吧?!?/br> 蕭徹臉上顯出一絲可疑的紅色,不過也只是一瞬。 今日他確是匆匆而來。夫人出府不久,他便有些不放心,等到宴席結(jié)束人卻還沒回來不免更是擔憂,忙進宮來尋她,誰知卻在長樂宮中。 皇侄的性子他很是了解,不會無緣無故私下召見他的夫人,今次也不知他們說了什么。想到這里,一邊將顧霜拉得離自己更近一些,一邊淡淡婉拒:“陛下今日還有課業(yè),臣就不再耽誤陛下的時間了?!?/br> 蕭琉見他一顆心都放在了顧霜身上,不再挽留,點頭笑道:“那皇叔就和王妃回府吧。今日的唐突還望皇叔切勿怪罪,朕實在是對王妃好奇的緊?!?/br> 蕭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陛下畢竟是一國之主,將來許多事情都要依靠陛下,還望陛下行事前能三思才好?!?/br> 蕭琉忙將笑意收斂,恭恭敬敬地低頭:“朕知曉了,謝皇叔教誨?!?/br> 這么小的孩子,多笑笑才是應(yīng)當?shù)哪?。顧霜輕輕戳了戳蕭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太過嚴厲。畢竟陛下小小年紀便溫潤守禮,已是被教得很好了。 蕭徹身體微僵,臉上盡量浮現(xiàn)出親切的表情,可明明正常的句子,被他說出來卻顯得有些別扭:“陛下這幾日的課業(yè)臣已看過了,恩,做得很好?!?/br> 蕭琉露出驚喜的神色:“真的嗎?皇叔真的認為朕做得很好嗎?” 蕭徹似乎對蕭琉的驚喜感到意外,一時別扭至極,只得點點頭,說出些極簡單的詞語:“恩。很好?!?/br> 顧霜見蕭琉終于露出符合年齡的笑容來,也很是高興。雖說他是皇帝,可比她還小四歲,放在普通人家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吧。 顧霜還未感慨完,蕭徹已受不了這種別扭,扔下一句“臣告退”便帶著她離開了。 “夫人離我那么遠做什么?坐過來些?!笔拸匦χ斐鍪帧?/br> 顧霜摸摸鼻子,終究搖搖頭:“不,不必了。我坐在這里就很好?!?/br> 蕭徹加深了笑容,手依舊放在她的面前:“夫人在害怕什么?” 見顧霜面色訕訕,卻還是固執(zhí)地將頭扭到一邊,沒有看他,蕭徹笑了一聲,瞬間就將她抱到懷里,吻了個死去活來后方才低啞著嗓音問道:“陛下與你說什么了?”竟然還瞞著我。 顧霜嘴唇被他吻得鮮紅欲滴,加之一時有些喘不過氣來,胸口微微起伏,檀口輕張,眼神迷離懵懂,再配上那副清麗容貌,瞧得蕭徹一時心頭火起。 想抱著她再親一次,卻不知顧霜何時清醒過來,羞惱地抵著他:“你這是做什么?現(xiàn)在還在馬車上呢。” 蕭徹聽了眸色更是幽深:“馬車上又如何?恩?” 顧霜不得他意,略過他的問題,自顧自地接著:“現(xiàn)在在府外,王爺怎好……” “那你的意思是回到府里就可以了?”蕭徹不等她解釋,便沖外面的車夫吩咐,“趕快些!早一刻便多給你一兩銀子!” 車夫自是高興地應(yīng)了。 顧霜忍不住捶他,可他硬得跟塊石頭似的,手都酸了也沒見有什么反應(yīng)。 見蕭徹面露得意,顧霜心中極為懊惱,抬頭不經(jīng)意間瞧見他的耳朵,忽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倒是意外把蕭徹震住了。 還未等蕭徹開口詢問,顧霜已將兩只手放在了他的耳朵上,看似用力,實則輕巧地捏著。 捏著捏著發(fā)現(xiàn)他耳朵竟異常柔軟,便忍不住這邊扭一扭,那邊拉一拉,最后竟讓她得出幾分趣味,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馬車此時行駛較快,雖車夫技術(shù)不錯,可蕭徹還是擔心不慎磕碰,便摟著顧霜的腰。 見她起先雖惱,可扯起自己耳朵時仍舊知輕知重,反倒像怕傷了他,讓他無意中又柔軟了許多。此刻瞧她玩得開心,也不覺失了面子,只以為他的小夫人要多這樣笑笑才好。 突然,耳垂似是被什么溫熱的東西碰了一下,蕭徹身體一僵,摟住顧霜腰的手不由環(huán)緊了些。 馬車里響起了某人吞咽口水的聲音:“夫人在做什么?” 反應(yīng)竟然這么大?顧霜被蕭徹摟在懷里,比他自己還清楚他現(xiàn)在的模樣。這個法子還是,呃,慶嘉嬸嬸無意間透露的,咳咳,今天干脆來試試。 于是顧霜再度試著舔了他一口,還大著膽子輕輕咬了一下??墒拸剡@次卻沒有進一步的反應(yīng)。 咦?顧霜疑惑,怎么這么快就沒作用了?抱著再試試的想法,顧霜將蕭徹的耳垂含在了嘴里。 “咕咚!”馬車里突然響起一道極響亮的吞咽聲。 顧霜一時覺得天翻地覆,只感受到蕭徹的唇落在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呀,他怎么也跟著她學(xué)? 當蕭徹含住她耳垂的那一瞬間,她身體下意識地繃了繃,然后就是一陣難言的酥軟,只覺整個人好似都在一團棉花上。 蕭徹廝磨著她的耳垂,喑啞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響起:“夫人什么時候?qū)W會的這個?誰教的?” 顧霜雖被他弄得迷迷糊糊,此刻聽著他的話,卻依舊聽出了幾絲威脅之意,覺得十分委屈:“我做錯什么了?你作什么說我?” 蕭徹早被她弄得沒了脾氣,當下連忙哄道:“為夫不是這個意思?!?/br> 顧霜撅著小嘴:“你就是!” 蕭徹從未見過她使小性,只覺十分可愛,哪里還會反駁,只一味模糊地應(yīng)承著。 顧霜見他態(tài)度不錯,便很快道出前因后果來:“這是在南國,慶嘉嬸嬸告訴娘親時,我不小心聽到的。后來慶嘉嬸嬸對我說,這個只能用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所以,我用在你身上有什么不對嗎?” 對對對,夫人什么都是對的。 蕭徹心花怒放,面上神色卻是難得的正經(jīng)。 他克制地把顧霜抱起來,還替她理了理衣襟,在顧霜狐疑的目光中移開了視線,努力平緩自己的語氣,待覺聲音已趨正常,才開口對車夫道:“再快些!早一刻便多給你十兩!” ☆、玲瓏骰子安紅豆(8) 蕭徹將熟睡的顧霜攬在自己懷里。 看她睡得香甜,呼吸悠長,忍不住又親親她,親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身體又有了些變化,忙克制地停下。 見她睡顏依舊,絲毫無因被打擾而將要醒來的跡象,忍不住寵溺地笑了笑。伸手摸著她的小臉,愈發(fā)愛不釋手起來,可轉(zhuǎn)瞬眼中又多了一抹復(fù)雜。 她今日這般遷就,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什么。雖然他能猜出蕭琉與她談話的大概,但還是希望她能主動說出來。 他會護佑好她,如同護佑著腳下的土地。抱著這樣的想法,自是更加希望可以參與她的一切,不過——眼神恢復(fù)溫柔,她想怎樣便怎樣吧。 總歸收到了她的賄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無甚大礙。 又想著,幸得今日恰逢休沐,溫香軟玉在懷,他不免有些眷戀。對著顧霜的小臉笑笑,再次闔上雙眼。 唔,還是再和她多待一會兒吧。 屋外的葉木瞧了瞧天色,已是大亮??膳P房內(nèi)卻遲遲無任何動靜,忍不住犯愁。 這宋琦已在府上坐了一個多時辰了,卻并沒要走的意思,而王爺王妃更是沒要醒的意思,這該如何是好?眼看又是一個時辰要過去了,不由在屋外踱起步來。 踱著踱著,恰好看到輕衣向這邊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張望著四周,不知在瞧些什么。 她很早就知王妃的這位婢女有些奇怪,也曾聊過幾次,知曉她此舉并非故意,于是便漸漸覺得她有些神秘。這樣的人物,按理應(yīng)是能避則避才是,可她如今貼身侍候王妃,而輕衣又與王妃頗為親近,她便應(yīng)對她有所了解。 正想上前與她搭話,輕衣倒比她先開口,只是表情疑惑:“木姑姑在屋外面做什么?” 葉木笑著解釋:“今日宋家小姐前來拜訪,我在此處候著王妃好去回話?!?/br> “宋家小姐?”輕衣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長長地“哦”了一聲,“我知道了,可是宋琦?” 見她直呼其名,葉木便猜測輕衣對其有些不喜,想著拉近距離,并不避諱什么,徑直問道:“輕衣姑娘似是不大喜歡宋姑娘?” 輕衣卻出她意料地搖搖頭:“談不上不喜歡?!币娙~木眸中略帶疑惑,微微一笑,“當日她的心思確實不妥,可她很快就看清了形勢,當斷便斷,實在利落得很。雖不知她事后是否有后悔之意,可她當時的直爽性情,我倒是有些欣賞?!?/br> 也是,葉木點點頭,宋琦如今已對王妃無任何威脅。不過,聽了輕衣的話,葉木愈發(fā)覺得自己應(yīng)與她深交,便向她詢問:“我常常見你對著物什發(fā)呆,便有些好奇你在想些什么?” 輕衣沒有掩藏:“我不過是好奇王府的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