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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半刃霜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顧染剛到,右相聶準(zhǔn)便從屋里走了出來。

    顧染挑眉看著他:“近日右相心情很是不錯?”腳步比前幾日輕快了不少。

    聶準(zhǔn)卻只微微朝她頷首。顧染見他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發(fā)笑:“怎么?難道我堂堂左相,也上了你家夫人不讓你搭理的名單?”

    聶準(zhǔn)有些臉紅:“左相說笑了?!?/br>
    顧染見他如此,以為十分神奇。這右相比她長了六歲,已到了不惑之年,于閨房之事上卻仍如此害羞,讓她不免好奇慶嘉平日里究竟如何與他相處。

    可前些日子下了朝去找慶嘉,婢女卻通報還未起床,可見素了幾日的聶準(zhǔn)并非眼前表現(xiàn)的這般,呃,無害。又或許,顧染轉(zhuǎn)念一想,他這副模樣只是做給外人看的?

    不得不說,顧染某方面的竅在混沌了三十四年后,終于是開了。

    真是只狐貍。她突然就有些同情慶嘉。還想打趣幾句,皇上身邊的鄧公公走了出來,朝著顧染恭敬地行了禮:“左相大人,皇上有請?!?/br>
    顧染這才與聶準(zhǔn)告辭,臨走前仍不忘揶揄:“右相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了,再被哪家姑娘偶遇,本相也幫不了你了?!?/br>
    聶準(zhǔn)眼角抽了抽,臉也不紅了,丟了句“家中還有事”便匆匆走了。

    顧染搖搖頭,這右相真是越來越不經(jīng)逗了,一邊想著一邊進(jìn)了書房。

    “微臣參見陛下。”

    楚霆將頭從奏折中抬了起來,聲音故作平板:“免禮?!?/br>
    顧染遵旨站好,規(guī)矩地盯著面前的地磚,恭聲詢問:“不知陛下傳喚臣來有何要事?”

    又是這種公事公辦的語氣,楚霆莫名有些煩躁,面上卻是平靜:“近來大赫略有異動,怕是要再起波瀾,鳳新國前幾日派人呈送信函,說是希望可以出訪南國,以商戰(zhàn)事。卿以為如何?”

    顧染略思考半刻,回道:“雖說南國與大赫相距甚遠(yuǎn),但唇亡齒寒,倘有一日鳳新國遭遇不測,下一個遭殃的必會是南國。如今我南國與大赫、鳳新三國而立,周圍小國附屬依靠,實是一個平穩(wěn)之態(tài)。臣以為,南國不應(yīng)輕易打破平衡?!?/br>
    楚霆看著她:“所以卿以為,應(yīng)當(dāng)接受鳳新國的出訪?”

    “是?!?/br>
    楚霆笑了笑:“可是朕昨日回絕了。”

    顧染聽他這般說,面上卻是一絲擔(dān)憂也無。楚霆微訝,轉(zhuǎn)瞬便知她已知曉他的計劃,不由微哂:“若論這察言觀色,知人用人,朕看這天下間無人比得上左相?!?/br>
    顧染淡淡一笑:“陛下謬贊了?!?/br>
    楚霆也不再繞圈子,直言道:“朕雖拒絕了鳳新國的來訪,卻提出了南國使臣出訪鳳新的想法。畢竟兩國聯(lián)戰(zhàn)不是小事,南國也該派人去看看鳳新與大赫的邊境究竟是何樣子。鳳新國使臣聽了十分高興,表示當(dāng)即便會修書一封,向他們的皇帝說明情況?!?/br>
    顧染很快明白了他真正想說的話,有些意外:“陛下希望由臣擔(dān)任使節(jié)出訪鳳新國?”

    楚霆起身,走到她的身邊,語氣不明:“你不喜歡么?”

    顧染一愣,訕訕回他:“陛下言重了,此乃兩國大事,怎能由臣一人喜好所定?”

    楚霆看著她官府上的仙鶴,低笑一聲:“別的事不論,至于此事——”他將目光停在她的臉上,“朕說可以就可以?!?/br>
    顧染一滯,復(fù)又注視著眼前的地磚,睫毛蓋住了所有的情緒。

    “如此,臣多謝陛下。”

    楚霆看著她淡漠的神情,煩躁愈勝,語氣勉強(qiáng)平和:“朕讓你去見見小霜,不好嗎?”

    “很好。臣很感激陛下?!?/br>
    顧染開口后,良久都沒再聽到楚霆的聲音。不過幾句話,她就將他惹惱了?不由自嘲,倒是破了之前的記錄。

    “朕是不是,哪里都比不上他?”

    顧染對他的問題很是意外,意外到罔顧禮法,抬頭愣愣地看著他。

    楚霆正平靜地看著她,至少,表現(xiàn)得十分平靜??伤前銜煅杂^色的人,怎會看不懂他平靜背后的情緒。

    她總是忘記,除了慶嘉與得到她提示的蕭徹,面前這個男人也知曉她的過去。

    說實話,比起相貌,楚霆及不上那人半分。小霜生來就像極了那人,一雙桃花眼眨著眨著就扎到了她的心里。風(fēng)流倜儻,絕世無雙,大抵說的就是那樣的人吧。

    楚霆呢?相貌可謂平平,無論是眉毛、鼻子、還是嘴巴都十分普通,較一個皇帝而言或許尚可,但作為閨中情人卻是遜色。唯一出彩的許是那雙眼睛,常久久地注視著她,讓她偶爾也免不了面紅心跳,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般。

    只可惜,帝王的眼睛冷漠凌厲起來同樣讓人難以招架。

    不過,她早已不是荒唐的年紀(jì),又發(fā)生過那樣的事,怎會再一心專于相貌。

    她為官多年,楚霆為南國付出了多少,她很是清楚。他喜歡了她多久,她就是面上再裝傻,心里也很是清楚。這樣的他,連帶著相貌也順眼了不少。

    她想,她對他應(yīng)當(dāng)也是有喜歡的吧,畢竟沒有哪個女人能對一個長情的皇帝一點心也不動。

    可是然后呢?進(jìn)宮成為他的妃子嗎?成為像陳寐那樣的女人?若是那般,她當(dāng)初報考科舉,努力憑著才干讓人信服她這左相之位,又有何意義?

    他可以揮霍皇帝的任性,她卻需要保持左相的警惕。顧家百年來屹立不倒的神話她無意保持,月有陰晴圓缺,她很是明白。但至少要讓云游在外的父母可以安全地活著,讓遠(yuǎn)嫁鳳新的小霜可以有最后的依靠。

    “陛下自是極好的。南國能有陛下,是百姓的福氣?!毕肓讼?,她這般應(yīng)道。

    楚霆怒極反笑,他怎么還奢望她能給他一個滿意的回答?!他早就知道她是塊石頭!

    他忍住怒氣,盡量平靜:“顧染,我這是在給你一個機(jī)會?!?/br>
    她難得不解:“機(jī)會?”

    他的怒氣不知為何一下消散,只專注地看著她。顧染強(qiáng)自受了一刻,終究還是熬不過,耳朵紅了紅,繼而感覺全身都很紅。

    楚霆見著她這副模樣,一下就笑了:“看來對朕也不是全無反應(yīng)?!?/br>
    顧染被他這一怒一笑弄得很是尷尬,立在那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楚霆將笑收了些,可眼中的得意卻如何也收不回去。顧染見他遲遲不再說話,以為此刻逃跑是為上策。

    “陛下若無他事,臣就先告退了?!闭f著就想走。

    楚霆淡淡吐出兩個字:“站住?!?/br>
    顧染只得停下,回身行禮:“不知陛下還有何吩咐?”

    “朕的話還沒說完你就敢走,還真是長本事了。”

    顧染靜默不語。

    就知道她是不會自己過來的,楚霆頗為無奈,慢慢向她走去,方才的戲謔得意一瞬間統(tǒng)統(tǒng)不在。

    此刻的他很是認(rèn)真,不同于批閱奏折,也不同于聆聽國事,此刻的認(rèn)真,只是給她一個人的。

    顧染察覺到氣氛的轉(zhuǎn)變,頭不自覺埋得更深。

    “朕方才說了,這是給你的一次機(jī)會,給你一次見他的機(jī)會。”只有再見到他,你才能徹底地忘記他,才能接受另一段生活,才能接受,我。

    顧染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很想出聲辯駁。她縱見了那人一面又如何?年少的綺思幻想早被那人親手擊碎,她也早就對那人死心。

    可卻又隱隱知道楚霆是對的。

    罷了罷了。總歸是要去一趟鳳新國的。不為那個人,而是為了小霜。她至少得去看看,傳說中的鳳新國攝政王是否夠格能當(dāng)她顧家的女婿。

    抬頭看著楚霆,沒有躲避他的目光:“臣接受陛下的這次機(jī)會?!?/br>
    暫時先答應(yīng)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憑著顧家現(xiàn)在的實力,楚霆也強(qiáng)迫不了她。

    楚霆也滿意地點點頭,雖知之后不會平順,但今次她答應(yīng)了便是好的。

    唉,他也走一步算一步吧。

    ☆、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9)

    九華山的風(fēng)光很是不錯,確能襯托出道觀的寧靜幽澹。顧霜本就是喜靜之人,況又有美景在前,于她實是一種享受。她原本擔(dān)心蕭徹會以為枯燥,但見他近日并無異色,便放下心來。

    兩人的關(guān)系,也因著環(huán)境,不自覺靠近了一些。

    這幾日蕭徹果真是在陪著她,無論去哪里都跟著。她初時還有些不適應(yīng),畢竟在府中時,她需在屋內(nèi)等到亥時才見他回來。可后來小衣告知了她些夫妻的相處之道,她也漸漸以為和蕭徹在一起有些樂趣。

    雖說兩人能聊的話題實在不多,可無意間聊著聊著便發(fā)現(xiàn)二人對蹴鞠都很是喜愛。

    她仍記得蕭徹毫不掩飾地驚詫:“夫人竟也喜歡蹴鞠?”那眼神圍繞著她的身體上下打量,懷疑之色不言自明。

    她還是改不了臉紅,但已能對著他不停頓地說話了:“妾小時很頑皮的,常和男孩子們蹴鞠,次次都能贏?!?/br>
    蕭徹挑眉:“次次?怎么大了就不踢了?”

    她羞澀地笑了笑:“年歲大了,男女有別,就不好再玩在一處了?!?/br>
    蕭徹就喜歡看她笑,一雙桃花眼彎彎地看著他,眸中的水光直要濺到他的心里去。這幾日他絕不提可能引起尷尬的話題,言語間也很是守禮,總算讓她親近了一些。

    雖然現(xiàn)在還只能看不能吃,但她已是他的夫人,他又耐心甚好,早遲于他還算不得什么。

    盡管晚上抱著她已難免成為一種煎熬——想了想,動作還是得再快些。

    這日顧霜想著兩天后便要回到王府,而娘親一向喜愛花卉,便考慮將蓮池畫下來,差人將畫與書信一道送往南國顧府,算是全了自己的思念。

    當(dāng)下便讓小衣尋來筆墨,蕭徹見了,自是興致勃勃地陪著她。見她畫得認(rèn)真,神情很是賞心悅目,不由出神一動不動地瞧著她,唇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遠(yuǎn)處的人見了,正是一幅琴瑟和諧的好圖景。

    宋家小姐宋琦忍不住扯了扯手中的帕子,語氣不免幽怨:“他怎么從來不那樣看著我?”

    鄭珊比她淡定,可心中的不甘也是藏不住的,牽著嘴一笑:“不過一個王妃罷了。這攝政王府可不只裝得下一人?!?/br>
    宋琦聽了也是一笑。是呀。堂堂攝政王,怎么能只有一個王妃呢?況還是從南國嫁過來的,想必容貌必定一般,怎能和她比?不過——她戒備地看了一眼鄭珊,這鄭家與宋家在鳳新國都是望族,勢力相當(dāng),今次她與鄭珊聯(lián)盟,那以后呢?

    鄭珊一眼便知她的想法,嗤笑一聲:“我說meimei,你還是先想著如何入了王爺?shù)难?,再考慮與我爭鋒一事吧?!?/br>
    宋琦被她嗆聲,卻心知她說的有道理,便將以后之事先放了放,裊裊娜娜地朝著蕭徹顧霜作畫的涼亭里走去。

    鄭珊見她如此,自是不會落后。今次她好不容易得了蕭徹的行蹤,雖不想和人分享,卻知自己一人難免弄巧成拙,不如找個能擋箭的,到時還能躲一躲。

    思來想去,以為宋琦最是合適。因著宋琦雖傾慕于蕭徹,可蕭徹必會礙于宋家已有了一位準(zhǔn)皇后,而不與宋琦有任何瓜葛。

    鄭家就不同了。鄭家子弟多是文官,在武將相對重要的鳳新國中雖有一席之地卻不會阻了任何人的道。蕭徹若是娶了她,對各族的勢力平衡影響甚微。

    可笑的是,這宋琦卻一直做著攝政王妃的美夢,連個側(cè)妃都沒有,談什么王妃。

    亭內(nèi)兩人皆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一時都未聽見腳步聲。加之蕭徹為免萬一,將秦昇葉木留在了府中,只帶了侍衛(wèi)隨從,而小衣見兩人很是和諧,抿嘴一笑便悄悄退下自去玩了,暗衛(wèi)平日里若非有事又不能出現(xiàn),一時竟無人攔下宋琦鄭珊。

    待蕭徹發(fā)現(xiàn)兩人時,宋琦已是盈盈一拜:“民女參見王爺。”身后的鄭珊也跟著一拜。蕭徹皺了皺眉,下意識將目光轉(zhuǎn)到顧霜的身上。

    顧霜聽到有人說話,心神一擾,筆下的墨不免重了些,“呀”了一聲,惹得蕭徹站起走到她身邊,關(guān)切道:“怎么了?”

    不過小事,竟讓他這般在意。顧霜以為自己小題大做了些,暗暗惱了自己一聲,方才輕聲回他:“無妨,不過是筆墨重了些,于畫無礙?!?/br>
    蕭徹點了點頭,替她將筆放下,握著她的手:“今日你也畫了許久,總歸是后日才走,不如休息一下再動筆?”

    顧霜乖巧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