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皇帝在心底冷笑一聲,涼涼的應道:“是嗎?!?/br> 宣室殿中只青漓與皇帝兩個正經(jīng)主子,素日里她也不好同別人說,此刻打開了話匣子,接二連三的說了出來,也顧不得皇帝是不是喜歡聽,便興致勃勃道:“都說是做了母親,才能體會到自己母親的心意,誠然不假……這樣的心情,衍郎可能明白嗎?” 朕又沒懷過,要是能明白,那就見鬼了。 皇帝在心底冷哼一聲,卻也不欲往小姑娘頭上潑冷水,便只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沒有再做聲。 他情緒這樣淡淡,一來二去的,青漓也察覺丈夫態(tài)度并不熱切,笑意收斂幾分,柔聲問道:“——衍郎,你不高興了么?” 皇帝默默保持微笑:“沒有?!?/br> “郎君不會是……”青漓頓了頓,心頭忽的冒出一個猜測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吃孩子的醋吧?” “怎么會,”皇帝面部神情不變:“當朕是什么人?!?/br> “我就知道,”小姑娘笑的眼睛彎了起來,像是甜甜的月牙:“衍郎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br> 皇帝:“……” 朕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要失寵了。 害朕失寵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一個多月前,朕親自送他投胎的那個小崽子。 朕忽然有點不高興,可是還沒辦法說出來。 ——自作孽,不可活。 第78章 丹青 這是青漓在宮中的第一年, 也是不再與父母兄長一道守歲的第一年。 封后圣旨剛下時, 她心口都透著冷, 只覺自己要離開生活了多年的家,到一個冷冰冰且沒有人間煙火氣的地方去,守著一個長她一倍的君主, 伴著他或多或少的女人, 如此如此一生。 可是現(xiàn)在呢? 青漓摸摸未曾凸起的肚腹, 再看看身側的丈夫,只覺滿心皆是融融暖意, 此生不可再圓滿半分。 暮色微起,宣室殿的宮人們自內殿依次掌燈,層層疊疊, 漸出宮門。 暈黃的光點映亮了帝后大婚后未曾撤去的華美紅綾, 更將年關新增的錦緞綢花照耀的熠熠生輝,珊瑚玉樹安置一側, 通透與璀璨交融,內斂的流光一般,在這樣朦朧安謐的夜晚中靜靜流淌。 殿外未曾化去的積雪仍舊是厚厚一層, 借了盞盞紅燈的明媚, 慵懶的映照出這座百年宮闕的端肅雍容, 凜然莊重。 內侍提了燈,往未央宮正門去點亮。 似是訊號般,以未央宮為軸心,兩側宮室依次亮堂起來, 終于使得整座秦宮燈火通明,威嚴肅整稍去幾分,人間喜氣彌漫開來。 這是大秦最莊重的一日,宮中也較往常更得幾分自在,素日里,只有作為帝王象征的未央宮才徹夜燈火不息,今夜,各處宮宇卻也可徹夜通明。 雖是年夜,卻也畢竟是宮中,儀禮性的規(guī)矩,遠勝于骨rou親情與夫妻之間的親熱,各式各樣的規(guī)矩極多。 皇帝懶得理會那些舊俗,索性全數(shù)削去,只似尋常人家一般,陪著初有身孕的妻子守歲。 二人在暖炕上盤膝而坐,一側燈火輕搖,頗有些溫柔意味。 內侍們魚貫而入,依次呈了晚膳菜式,便躬身退下,那菜肴倒沒什么吉祥如意的講頭,而是尋常富貴門楣的家常菜式。 皇帝給自己斟了酒,向青漓道:“去年此時,朕如何也想到不到,明年此時,朕有妻有子,如此圓滿?!?/br> 他執(zhí)起酒盞,道:“——為此喜事,朕敬夫人一杯?!?/br> 青漓飲不得酒,便以甜湯代了,含笑道:“我此心,與衍郎一般無二?!?/br> 二人相視而笑,同飲了杯中物,氣氛頗覺和美暢然。 青漓近來餓得快,私下里小點心也吃得多些,到了晚膳時候也不覺得有多餓,用的便少些,早早停了筷,托腮瞧著自己丈夫。 皇帝臉皮厚,倒不覺不好意思,只有條不紊的用膳,由著她看,等用完膳,才輕聲向她道:“枯坐也是無聊,朕與妙妙手談一局,如何?” “我棋下的不好,”青漓倒不隱瞞,老老實實的承認了,隨即都輕哼道:“才不要白白被你欺負?!?/br> 那雙靈活的杏眼轉了轉,她想到了另一處,笑嘻嘻道:“衍郎不是自詡丹青甚妙嗎?左右此刻有空暇,不妨繪來一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皇帝也笑了。 挑眼看看小姑娘,他慢悠悠的答道:“——好呀。” 青漓渾然不覺危險的迫近,只帶著一種小時候看猴戲的興奮,頗為期待的拉著皇帝衣袖:“你記得畫的快些,可別像外祖父一般,坐在書案前兩個時辰不動。” 皇帝笑瞇瞇的看著她,那目光溫柔極了,既像是長輩看小孩子的寵溺,又像是野狼隔著柵欄看被自己養(yǎng)起來的小雞仔的滿意,雖然沒張口,內里白森森的牙卻露出來一半兒。 小雞仔青漓還沒發(fā)現(xiàn)有問題,正興致勃勃的cao持著,一面吩咐人取了筆墨過來,一面又叫人重擺一張干凈桌案,眼見著忙的差不多了,才撲閃著一雙杏眼湊過去,等著皇帝大展身手。 皇帝慢悠悠的瞧著她,目光溫和的提議道:“干巴巴的畫卻沒意思,倒不如,朕為妙妙畫幅像?” 青漓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呀,就為我畫像吧?!?/br> 小時候外祖父也經(jīng)常為她畫像,再大些,兄長也曾繪制過,可隨著她年歲漸長,他們便不再為她畫了。 ——畢竟是不曾議親的小娘子,若是將畫像流傳出去,指不定會傳出什么輕薄傳言呢。 青漓來自一個自拍極度發(fā)達的國度,對于畫像這種事情有著其余人難以理解的熱愛,是以皇帝一提,便迫不及待的答應了,滿心歡喜的想著是不是去換身衣裳,重新梳妝。 皇帝也很高興,笑吟吟道:“朕還怕你不喜歡呢。” “怎么會呢,”青漓笑嘻嘻的答了一句,頓一會兒,又想起另一處來了,愁的蹙起眉來:“可我懷著孩子,怕是不能久立,靜坐久了,也會累的?!?/br> “無妨,”她這樣一說,皇帝便更高興了,指一指不遠處的軟塌,道:“妙妙過去躺著,朕畫春睡圖便是。” 青漓沒挑出什么毛病來,噠噠噠跑過去,自己脫繡鞋上了塌,擺了美美噠的姿勢,又輕輕問皇帝:“如何,這樣行嗎?” 皇帝在案前坐下,含笑道:“妙妙生的美,無論如何皆是美的?!?/br> 小姑娘被他這句話取悅了,甜甜的笑過之后,便乖乖的躺著了,余光瞧見皇帝動筆,行云流水之間,倒真是行家模樣。 人生的俊,待她又好,還這么有才華,妙妙簡直是撿到寶了啊。 內殿的炭火熱,軟塌又極舒適,她又是孕期之初,最是容易犯困,沒多久的功夫,竟沉沉的睡著了。 久久的時辰過去,青漓正睡得迷迷糊糊,卻聽皇帝在側輕輕喚自己:“妙妙,妙妙?已是子時正中,應當吃餃子了。” 她混混沌沌的睜開眼,邊揉邊道:“我怎么睡著了?” “小懶貓,”皇帝笑著拿帕子為她擦臉,好叫她清醒幾分:“怨不得叫朕快些,原是知道自己貪懶,等不得長時辰?!?/br> “才不是,”小姑娘嘟嘟囔囔的抱怨一句,卻被皇帝笑聲打斷了:“好啦,起身吃了餃子,今年便算是過了——睡了這么久,竟不餓嗎?” 他不說還好,一說出來,青漓便覺自己肚子跟著餓了起來,一時間,連那副害自己睡過去的春睡圖也沒看,便嚷嚷著要吃東西。 皇帝好脾氣的端了碗,伺候著小祖宗一道吃了餃子,便算是過了年,洗漱之后,便往寢殿去了。 青漓之前睡了一覺,此刻倒也不覺困,在昏黃的燈光中發(fā)了會兒呆,忽的想了起來:“我的畫呢?還不曾見到呢?!?/br> “丟不了,”皇帝含笑親親她額頭,自一側取了本書與她:“在這兒呢。” 青漓不明所以的接了,隨即又道:“夾在里頭了?不好吧,會皺起來的。” 皇帝優(yōu)哉游哉的躺下了,枕著自己胳膊,慢悠悠道:“妙妙一看便知?!?/br> 青漓不解的看他一眼,隨意掀開那本書,一眼過去,面容便驟然紅了,險些失手將那本書扔出去。 “——蕭豐衍,你要不要臉!” 她還當皇帝是真畫了春睡圖呢,還老老實實的在那兒躺著不敢亂動,豈知他滿心的花花腸子,居然就著自己姿勢畫了春畫! 現(xiàn)下想想,只怕皇帝一開始便沒安什么好心——怨不得自己說躺下的時候他這樣高興呢! 平心而論,皇帝的丹青委實不錯,面容五官栩栩如生,身姿曲線皆是婉妙,眼角眉梢亦是頗有風情,那畫中人較之青漓本身,竟相差無幾,容不得人不去贊一聲好。 青漓跟在董太傅身邊多年,鑒賞力也是有的,自然此畫極佳,可若是畫中女子一絲不著,又與她生得同一副面孔,還叫她如何贊揚的出? 恨恨的瞪皇帝一眼,她伸手欲將那難以入目的那頁撕去,卻被皇帝眼明手快的攔住,順手奪了過去。 “做什么呢,做什么呢,”皇帝隨手將那本書枕住,又將面頰泛紅的妻子摟到懷里去:“想看的是你,要撕的也是你,怎么這樣難伺候?” 青漓伸著小爪子要撓人,卻被皇帝按住了,如何也掙脫不得,便氣咻咻道:“哪有你這樣的,居然畫這個,若是叫人看見……” 皇帝只摟緊了她,淡淡道:“——那朕就砍了他?!?/br> “那也不行,”青漓才不怕他,急的眼睛都紅了:“總是欺負我!” 皇帝低頭去親小姑娘眼睛,低聲道:“妙妙別撕,朕留著有用呢?!?/br> “你少框我,”青漓不信他的鬼話:“能有什么用?!?/br> “真的有用,不騙你,”皇帝握住她一只小手,帶著往下探,等小姑娘碰到了,才拿額頭蹭蹭她:“——朕忍的辛苦?!?/br> 青漓有孕之后,皇帝便不曾再要過她身子,雖然不過只幾日功夫,但只消一想此前他夜里有多勤勉,也能知這幾日忍的如何辛苦。 青漓心中有了幾分軟,卻也不想在此事上松口,可皇帝說的這樣可憐,她也不好太過氣勢洶洶,只柔了聲音,道:“我知郎君辛苦,可這同……同這幅畫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關系?”皇帝笑微微的瞧著她,見她羞得耳朵都紅了,更覺心頭發(fā)癢,有意逗她一逗,便湊到她耳邊去,低聲道:“妙妙身子不便,朕又不想有別人,索性……” 后頭的話皇帝說的低,青漓卻聽得真,甫一入耳,便羞得不行,連連伸手打他:“哪有你這樣胡來的,不行,不行!” 皇帝倒也不急著反駁,只一門心思偽裝可憐,低聲道:“若朕想著別人紓解——妙妙可愿意嗎?” 青漓語塞。 ——她當然不愿意! 可是,若叫他……也太羞人了! 頓了好一會兒,小姑娘終于有了主意,含羞瞧他一眼,期期艾艾道:“我……我?guī)湍惚闶?。?/br> 皇帝倒是不曾想到還會有這般收獲,心下不由得微吃一驚。 可rou都送到嘴邊了,哪里有松開的道理,一笑之后,他便應了下來:“朕都聽夫人的?!?/br> 說完,皇帝又別有所指的捏捏她小手:“——那咱們就……開始吧?” 青漓心里頭還是有些羞,可之前也不是沒做過,倒也不似前番那般難以接受,乖乖的探過去,幫他一幫。 如此過了許久,久到她手都覺得酸了,皇帝卻還是沒什么反應,她有點急了,暗暗加了幾分力,卻也依舊于事無補。 徒勞無功的折騰許久,皇帝雖不說停,她卻也堅持不住了。 有氣無力的收了手,青漓又可憐巴巴的湊到皇帝面前去,道:“差不多了吧?” 皇帝淡淡的問她:“——你覺得呢?” 青漓生無可戀的躺到床上去,氣惱的蹬了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