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皇帝微微一笑,湊到她耳邊去,低聲關切道:“可還疼嗎?” 青漓這才猛地反應了過來,臉色禁不住泛起了一點紅,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有點委屈的應了一聲:“嗯。” 皇帝憐愛的親親她,道:“那就別起身折騰了,在這里用點東西便是?!?/br> 青漓倒不是矯情,而是確實有些難受,她也不想裝什么善解人意的大度姑娘,直截了當?shù)狞c了點頭,由著皇帝安排了。 二人起得晚,早膳也不曾用,是以御膳房也不曾準備太多葷腥,多是以清淡素菜為主,青漓昨夜用的大多都是魚rou,此刻見滿桌清素,倒也起了幾分食欲。 她沒好意思叫皇帝喂,而是自己接了筷子,慢吞吞用了點東西。 已經(jīng)過了一夜加上一個上午,皇帝也覺有些餓了,見小姑娘用的不錯,也覺胃口好了起來,隨她一道用了些。 等用完膳,內侍們收拾下去,他才低聲詢問道:“要更衣么?” 雖說親密事已經(jīng)做了,此刻被他問了這個,青漓還是覺得有些羞,低下頭,低低的應了一聲。 皇帝倒不覺有什么,只坐起身道:“那便起身吧,總是躺著也會覺得悶,換身衣裳,朕同你出去走走。” 青漓這一覺睡得久,精神也養(yǎng)回來了,點點頭,也沒叫人過來伺候,便起身取了擺在一側的衣裙,慢條斯理的穿了。 她身子嬌氣,可也已經(jīng)歇了一夜,皇帝又仔細著為她上了藥,倒也不怎么磨人,起身時候雖覺有些異樣,卻也不至于難耐。 雖然不至于太過于別扭,可想著昨夜的親昵癡纏,青漓還是有些不太敢看皇帝,直到將衣裙穿好,目光看過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只穿中衣,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目光溫和的瞧著她。 “看什么呢,”莫名其妙的,青漓臉一熱,在他肩上拍一下,道:“不是說要出門去么,還不穿衣?!?/br> 皇帝笑了一下,自己穿了靴,到她面前去張開臂:“等著夫人侍候呢?!?/br> “毛病?!鼻嗬煺f了他一句,眼底卻也染了笑意,上前去為他穿衣系帶,眉眼微垂,面容嬌妍,靜美的很。 皇帝低頭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看她長長的眼睫,清澈的眼眸,以及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溫柔,伴著四周緩緩漂浮的紅綾,更覺美得不得了。 這種純然的美,并不叫他覺得生出欲念來,只有心底軟軟的,柔柔的,像被熬的稀爛的米粥,透著溫馨的醇香與安然。 ——那是家的味道。 低著頭,紅著面為他穿衣的,是他的新妻,微紅的眼尾是彼此之間濃稠的情意,只輕輕看著她,他都覺溫暖。 隱隱約約的,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被母親抱住時候的感覺。 滿心的安寧。 輕輕的伸出雙臂,皇帝將他的小妻子抱住了。 青漓本來以為他是要胡鬧的,略微一頓,覺察出他此刻心緒不同,微微一怔,卻也沒有推開,只雙臂伸開,順勢環(huán)住了他腰身,在他背上輕撫幾下。 皇帝明了妻子沉默的溫柔,也知曉她不曾出口的關懷,只擁緊了她:“——妙妙,” 他在她耳邊道:“能娶到你,是朕的福氣?!?/br> ~ 閑暇的日子總是過得快,這話放到哪里去都是合情合理。 皇帝給自己準了半個月的假,只在宣室殿陪著自己的小妻子,其余一概不理。 他在年幼的小妻子面前,自是溫柔小意,青漓也是生性和順,并不驕縱,夫妻黏黏糊糊的在一起膩歪了半月,不僅不覺得煩,倒好的似蜜里調油,半刻也不分開。 皇帝剛過而立,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床笫之間要的也格外多些,青漓年紀雖小,可架不住皇帝手段高,花樣兒也玩兒的好,頭一回的時候也沒吃什么苦,反倒是嘗到了甜頭,也極得趣兒,每每半推半就的由著他胡來。 如此一來,郎有情,妾有意,彼此之間格外熱切,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 莫說是別人,便是陳慶這個貼身侍候的,都覺這二人委實是太親昵了些,叫候在一側的侍從們,都覺自己礙事了。 不過,這也是好事——指不定真如陛下所說,等到了明年,小太子就生出來了呢。 等到十一月二十八這日,皇帝便要去上朝了,青漓也隨之早早的起身,侍奉著他換了冕服。 二人成婚之后,近身便少有人伺候,皇帝別的地方疼她,這些事情上卻堅持,每每都是青漓為他脫靴穿衣,時不時的還愛占點便宜。 青漓說了他幾回,皇帝都恍若未聞,裝作聽不懂,久而久之的,也就隨他去了。 皇帝上朝時辰的固定的,今日也是照舊,較之之前二人摟著恨不能睡到日上三竿,自然是早得多,便向青漓道:“朕是要上朝去,這才起得早些,你大可不必,再躺下睡會兒。” 青漓為他將腰帶束好,口中應道:“知道啦?!?/br> 皇帝低頭去親她,十二旒的珠子輕輕碰到她臉上,稍稍有些涼,小姑娘跳到一面去,笑嘻嘻的躲開他了。 皇帝倒也不強求,只低聲叮囑道:“幾位太妃應該會過來,妙妙看著應對便是,她們雖占著輩分,身份卻也越不過你去,不必憂心,若是說奉承話,那你便只管聽著,若是說些有的沒的,你也不需客氣……” 二人相識這般久,青漓早知他不是多話之人,除去調笑的時候,倒是少有說這般多的,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得著叮囑這樣多? 她心中既好笑,又窩心。 愛一個人便是這個樣子,總覺得她笨手笨腳,性子嬌軟,便是口齒也不利落,什么都做不好,恨不能每日揣在懷里,放在眼底,仔細的護著才好。 但凡她一離開自己視線,便覺得心慌,覺得不安。 青漓心里頭歡喜極了,抿著唇一笑,乖乖的應道:“我明白的,衍郎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去,無需擔心我?!?/br> 皇帝看她幾眼,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一面整衣袖,一面叮囑道;“說是說不過她們也沒關系,只管先記住,之后再告訴朕便是……” 哪兒能啊,幾位太妃雖是長輩,卻也得看著她這個皇后的臉色過日子,哪里敢過分呢。 周圍還有內侍宮人在呢,他這樣一說,倒好像她是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只知道出去捉蝴蝶找青蛙的小孩子一樣,受了委屈便撒嬌找大人告狀。 “知道啦知道啦,”青漓有些臉紅,一面推著皇帝往外走,一面嬌聲嘟囔道:“還不快去上朝,要晚啦?!?/br> 第61章 刺心 皇帝上朝去了, 青漓獨自在床邊坐了一會兒, 也覺無什么睡意, 便喚了玉竹鶯歌過來更衣,著妝傳膳了。 倒不是青漓想要大張旗鼓,而是今日幾位太妃與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們都會過來, 如此不過為她們傳遞一個訊號罷了。 住在宣室殿有好處, 自然也有壞處。 皇帝繼位時還很年輕, 幾位太妃又是風姿綽約,為避免外頭生出風言風語, 兩下里都很少見面,便是真的要見,也多是光明正大的宴飲之際。 宣室殿歷來是天子居所, 先帝在時都沒幾個宮嬪進去過, 等到皇帝登基之后,幾位太妃就更加不會過去了。 按制, 皇后嫁入宮中之后,是要在受禮的。 若是皇太后尚在,便是皇后往長樂宮去, 向皇太后請安之后, 受諸太妃、王妃、公主及皇帝宮嬪大禮, 轉交宮權事宜。 若是皇太后已經(jīng)去世,便是諸宮太妃公主往長秋宮去向皇后見禮,六局二十四司女官向皇后交接宮務,皇后清整賬務, 執(zhí)掌諸局。 到了青漓這里,卻出了一點兒不同。 她作為皇后,卻未曾住長秋宮,而是隨皇帝一道住宣室殿,如此一來,夫妻二人黏黏糊糊的倒是方便,卻為幾位太妃問安添了麻煩,若是去早了,等在那里也是別扭。 此刻青漓傳了膳,她們也能推測著時間過來。 青漓嫁進來之后,皇帝怕她諸事不懂,便將當初在魏國公府教導她儀禮的幾位女官留在了她身邊,若是有事也能及時提點一二,陸女官年紀最長,諸事通達,便被青漓留在了近前侍奉。 她也有意親近,態(tài)度恭謹之中頗為親近,行事又練達,很是省了青漓許多功夫。 看一眼皇后鏡中平靜的姣好面容,陸女官輕聲問道:“娘娘今日想要梳什么發(fā)髻呢?” 青漓托著腮,對著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坐直身子,道:“梳平常發(fā)髻即可,無需太過隆重?!?/br> 頓了一頓,她又補了一句:“——不是有兩只石榴花紅寶釵嗎?一道簪上吧?!?/br> 她年紀還小,若是想著立威,硬生生佩上華服珠翠,只怕也是壓不住的,反倒惹人輕看,倒不如家常一些,略加幾分鄭重,更能令人敬重。 陸女官含笑應了一聲,便執(zhí)起玉梳為她順發(fā),邊順邊道:“娘娘的頭發(fā)真好,挽起發(fā)髻來也容易?!?/br> “是呢,”玉竹在青漓耳畔掛上一只珊瑚墜子,仔細打量她幾眼,笑嘻嘻道:“娘娘一日比一日好看了?!?/br> 玉竹與鶯歌都是自小隨著青漓長大的,隨著她一道進宮,感情自然親近,說起話來也隨意些,青漓漫不經(jīng)心的斜她一眼,笑盈盈道:“偏生你嘴甜?!?/br> 鶯歌正在一側匣子里取青漓今日要佩的鐲子,聞言便下意識的看了青漓一眼,卻見她面色嬌潤,唇畔含笑,斜眼時眉眼如花,似嗔似羞,說不出的動人。 莫說是陛下,便是她這個見慣了的,也覺美的驚人。 拿絲帕墊了,鶯歌將手中通透玉鐲佩在青漓腕上,隨之笑道:“玉竹說的是實話,娘娘若是不信,只管自己瞧去。” 青漓也是女孩子,自然也喜歡別人夸獎,被她們說的高興了,便再度往鏡中看了眼。 還沒出嫁的時候,青漓也是極好看的,可那種好看,是荷花嫩生生鼓起來的花苞,嬌妍卻青澀,滿是楚楚的意味。 此刻對著鏡子去看,雖還是那副面容,卻平添少婦的嬌嫵之色,宛若顫巍巍張開花瓣兒的牡丹,自眼角眉梢之處,隱隱約約的透出幾分荼蘼艷色,是那種叫人心熱的意動。 確實變得好看了。 前幾日夜里癡纏后,皇帝也同她說過這個,還大喇喇的將功勞全數(shù)歸到他自己身上去了,說自己是吸了他精氣才愈發(fā)嬌艷,還沒臉沒皮的問她要謝禮,第二日起身時青漓腰酸的抬不起,緩了許久才坐起。 想到這一處,青漓便禁不住臉紅了,輕咳一聲,將話頭轉到了別處去。 ~ 三位太妃與兩位公主是一道進入宣室殿的,無論心中如何想,面上皆是言笑晏晏,極客氣的。 畢竟是長輩,只要沒有做過什么膈應事,青漓也不會不給別人臉面,含笑接待了她們。 沈太妃與張?zhí)錾砥狡剑允且悦裁赖眯?,生下的也都是公主,沒有家族勢力的支持,先帝時便未曾居高位。 倒是兩位公主,生的玉貌花容,又是皇家公主,氣度頗為不凡。 恪太妃出身尚可,相貌中上,生的也是皇子,可是運道不好,七王是天殘,落到皇家上,指不定就是上天不滿示警。 因此,恪太妃生下七王之后,不僅未曾得到封賞,反倒是失寵了。 不過世事變化從來難言,誰能想到,先帝諸多宮妃中,走到最后的,便是這三位呢。 宮里頭的日子養(yǎng)人,幾位太妃也并不是太老,容貌保養(yǎng)的也好,尤其是沈張二位太妃容光照人,到宮外去,說只有二十來歲也是有人信的。 皇后畢竟是皇后,光明正大的六宮之主,眼見皇帝將這位小皇后迎到宣室殿去住,幾位太妃心中也有個猜測——只怕,陛下是不會再納妃了。 幾人想著先帝時后宮如花美人之間的傾軋,以及自己那時候的艱難,不由自主的,心中都覺得有些發(fā)酸。 沈太妃與張?zhí)€好,是切切實實得過寵的,兩位公主的婚嫁又捏在皇后手里,自然是認得清,短短一瞬的酸澀后,便平復自然。 恪太妃心里頭苦味更濃,先帝待她平平,好容易有孕,生下來之后反倒失了君心,守了許多年的活寡,再看小皇后眼角眉梢遮不住的春情媚意,也知陛下有多寵著,心里頭更覺難捱了。 兩位公主同青漓是沒什么交集的,心知自己的婚事必然會受這位皇嫂影響,神情語氣中卻也未見諂媚,目光平靜而柔和,謙和有禮,落落大方。 ——無論沈張二位太妃出身如何,至少,給予女兒的教養(yǎng)是極好的。 青漓心中高看了五公主與六公主幾眼,畢竟不熟悉,也沒多說什么,只按部就班的受了禮,送了早已備好的東西,想著說一會兒話,過了情面便是。 皇后畢竟剛剛入宮,諸事不熟悉,是以話頭便只在半月前的帝后婚儀上打轉,氣氛和美,直到恪太妃掩嘴一笑,說起了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