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一說起這個青漓就有氣,皇帝話一說完,她便道:“陛下不喜歡我自稱‘臣女’,只管說出來叫我改便是,做什么欺負(fù)人,非要我一遍一遍的重復(fù)……” 青漓年紀(jì)尚小,聲音也是清泠中帶著嬌氣,不滿的時候,嘴巴還會輕輕的嘟起來,配著委屈的嗓音,只叫人想把她捏成一個米團(tuán)子,貼著心口收好。 皇帝靜靜的聽她說完,才彎腰湊到她面前去,道:“朕不喜歡你自稱‘臣女’是真的,可是,這也只是其一?!?/br> 青漓聽的皺起眉來,一臉警惕的看著他:“——怎么,你還有別的地方想要欺負(fù)我?” “其二嘛,”皇帝定定的看著青漓眼睛,直看得她紅著臉別過頭去,他才湊到她耳邊去,極輕柔的道:“——朕也只是想找個由頭……親親你罷了?!?/br> 第11章 唯一 青漓不曾想皇帝竟說出這樣一個答案來,當(dāng)即便怔住了。 在那個瞬間,周遭的一切聲音似乎都遠(yuǎn)去,一片寂靜無聲。 她定定的看著皇帝,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她雖活了兩世,卻也都只是短短的十幾年,既沒有得到過什么有效的人生閱歷,也不曾經(jīng)過愛情。 叫人燃燒自己,釋放一切去綻放的愛情。 青漓這樣年輕鮮活的小姑娘,又是在少女最易懷春的年紀(jì),驟然遭到一個皇帝這般成熟穩(wěn)重、相貌堂堂的男人撩撥,不動心才是怪事。 別說她只是第一次見皇帝,怎么會生出這般多的情思來——對于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言,遇見這種男人后生出心思來,那才是正常事。 這又不是現(xiàn)代社會,可以談個戀愛試試看,合不來的話就好聚好散分了找下家。 在這個時代,青漓要是敢把皇帝踹了找下家,皇帝分分鐘能叫她死一戶口本加一通訊錄,不會有人生出半分非議來。 圣旨已下,無論青漓是否情愿,皇帝都會是她一生的依靠。 現(xiàn)在,這個注定要跟她經(jīng)歷一生的男人這樣出色,待她也好,情意綿綿柔情蜜意,她怎么會生不出幾分心動? 所謂的情意,并非都是天長日久相處才得出來的——若是如此,天下的備胎只怕都早早的被扶正了。 在這樣的一條路上,那片刻的心動,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這短短的幾句話,皇帝或許只是逢場作戲隨口一說,或許根本就沒往心里去,可青漓……還是很沒出息的心動了。 更何況,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是皇帝,他富有四海,萬人之上,只要她站在他身邊,便能同他一起,享受無上榮光。 只是……青漓心頭有些隱約的難過,那是來自她理智的勸阻——這個人,他是皇帝啊。 在富有四海、萬民來朝的同時,便注定了一個事實(shí)——他不會只屬于自己一個人的。 在以后的歲月里,或許,自己就要親眼見著他將這份曾經(jīng)給予自己的溫柔纏綿,同樣贈與一個又一個的女人。 ——若是這樣,倒不如一開始便不要接受。 只是,如果這樣的話,日子大概會很難過吧。 明明只是沒影兒的事,甚至于,連半分端倪也無,可青漓只消一想,便覺難過異常。 皇帝站在青漓面前,看見他的小姑娘鮮活的面容染上了黯然,連帶著那雙狡黠的眼睛的蒙上了一層灰,心臟似乎猛地被刺了一下,痛楚難忍。 他彎下腰,極溫柔的親親她面容,輕聲問道:“怎么了這是?忽然就不高興了。” 青漓抬起頭,眼睛在他面上看了一圈,卻也沒有說什么,而是再度低下頭,不肯說話了。 她還是這樣怏怏不樂,皇帝便有些心焦了。 他知曉如何應(yīng)對臣工,如何處理政務(wù),如何權(quán)衡利弊,卻唯獨(dú)不知道如何哄他的小姑娘高興。 方才還好好的,此刻卻悶悶的不高興了,究竟是怎么了? 皇帝一想,只以為是自己方才說的話將小冤家給欺負(fù)狠了,惹得她傷心,心底禁不住有些悔——自己也算是一把年紀(jì),好端端的,真不該去欺負(fù)一個小姑娘的。 此處不遠(yuǎn)便有一座涼亭,皇帝帶著她過去,拉她坐下,這才半蹲下來,平視著她,道:“是在生朕的氣嗎?” 不等青漓答話,皇帝便繼續(xù)道:“方才那些話,朕只是逗逗你罷了,無甚惡意的,你若是生氣,只管說出來,朕同你致歉便是……” 他若是兇一些,不假辭色一些,將皇帝的架子擺出來,青漓或許還不會這樣難過,偏生他待自己這般溫柔,卻叫青漓愈發(fā)不舍,心中也愈發(fā)難過了起來。 她覺得鼻子有些酸,心里頭也難過,不想再看見皇帝,便別過了臉去。 皇帝溫聲細(xì)語的同青漓說了幾句,她卻絲毫不搭理,到最后還別過臉去了,正無計可施之際,卻瞧見她眼睛里頭潛藏著的淚光。 不知怎的,那顆冷漠已久的心,一下子便軟了。 他湊到她面前去,語氣溫柔中暗藏一絲擔(dān)憂:“小祖宗,到底是怎么了?” 青漓只聽他的聲音,便愈發(fā)覺得難過,眼眶也愈發(fā)酸,她輕輕仰高了脖頸,只盯著一側(cè)的那樹玉蘭花瞧,卻依舊悶著頭不做聲。 皇帝沒什么哄女孩子高興的經(jīng)驗,無奈而擔(dān)憂的看她一會兒,卻順著青漓目光,望見了涼亭一側(cè)那樹滿身春光的玉蘭。 他站起身,走了過去,伸手自那樹玉蘭上摘了一朵潔白的花,又彎下腰,動作輕柔的簪到她發(fā)間。 皇帝道:“這樣好的天氣,連玉蘭花都這般明媚,你若是不高興,豈不是憑空辜負(fù)了?” 青漓總算是有了一點(diǎn)反應(yīng)。 她轉(zhuǎn)過臉去盯著皇帝,怏怏不樂的將那朵花自自己發(fā)間取下,心道你現(xiàn)在說得好聽,將來還不定會娶多少花呢。 她想到這里便覺生氣,心底還摻雜著淡淡的委屈,眼睫不滿的輕輕眨兩下,便將那朵玉蘭扔到了皇帝面前去:“這樣明媚的花,陛下還不知道送過多少人,我才不稀罕?!?/br> 青漓這話說的嬌氣,語氣也是不在意的,一雙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著皇帝,十足的小姑娘心思。 在她心底,也是有著小小期盼的——他要是出言否定,那該有多好。 可惜,叫青漓失望了。 她這句話說出去許久,皇帝也只是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異樣,目光沉靜的落在她面上,卻一言不發(fā)。 青漓的手指蜷縮在衣袖中,不安的攪了攪,目光中的光彩,似乎也黯淡了下去。 她好容易才鼓起來的勇氣,像是陽光下的七彩泡沫一般,見光之后沒多久,便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空氣中。 他什么都沒說。 太難堪了,青漓想。 她正心口生涼的時候,卻見皇帝伸手到她衣袖處,將她那兩只攏在里頭的小手捏住了。 他的手寬大,她的手嬌小,交疊在一起的時候,竟也有一種奇異的和諧。 皇帝輕輕揉了揉她手心兒的印子——那是方才,青漓的指甲下意識用力,在上頭留下來的。 他也不出聲,只是靜靜的揉了一會兒,眼見著那印子淺了下去,皇帝才挑起眼簾看她:“你這指甲,該剪一剪了?!?/br> 他只捏住自己的手,說出這樣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其余那些青漓最迫切想知曉的答案,卻是只字不提。 青漓只覺自己一顆心被吊到了半空中,上不去,下不來,說不出的難受,整個人都似無根的浮萍一般,無以為靠。 嘴唇動了動,到底,她也沒說出什么來。 “哪有你這樣的,”青漓不開口,皇帝卻也不在意,而是看著她,緩緩道:“——半句好聽的也不肯跟朕說,卻要聽朕說著說那?!?/br> 他這話說的語焉不詳,青漓竟也懂了幾分,她抬起頭,呼吸驟然加速了好些,那目光中也有了幾分明亮神采。 皇帝見小姑娘明明眼珠子都在發(fā)亮,卻還是死硬著不開口的傲嬌模樣,終于還是敗退了,他微微一笑,道:“為了還沒影的事兒,竟也要生一場悶氣?!?/br> 青漓見他東扯西扯,卻還是沒抓到重點(diǎn),心里就有點(diǎn)急了,面上飛霞,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一下,目光灼灼的,隱含催促。 她如此嬌態(tài),較之二人初見時已是肆意諸多,皇帝知她也是有心,心下便添了歡喜,在青漓嬌羞不勝的目光中大笑幾聲,終于輕輕的貼到了她耳邊。 “——冤家,寬心罷,”他低聲道:“朕此生只你一個女人,不會再多了。” 第12章 蕭郎 青漓本是想要矜持些的,可到了此刻,卻如何也按不住自己唇角微揚(yáng)。 她心中歡喜,便索性不再抑制,而是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陛下此言……可當(dāng)著嗎?” “你當(dāng)一個個娶進(jìn)來是容易事么?只你一個朕都不好哄,”皇帝斜她一眼,道:“你看看你自己——時不時的就要使小性子,不高興了就不理人,發(fā)脾氣時還會咬人,這么兇,朕哪里敢再娶。” 哪有他這樣的,還當(dāng)著自己的面就開始編排自己,青漓氣鼓鼓的在他肩上拍一下,又極認(rèn)真的看他眼睛,道:“——不許騙我的?!?/br> 皇帝定定的瞧著她,目光溫柔,一字一字道:“君無戲言?!?/br> 青漓口中不再說什么,眼神中卻全然是歡喜躍然,再一抬頭,見皇帝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自己面上,忽的生出了幾分之前不曾有過的羞意,手指掩唇,微微低下了頭。 皇帝見她這般小女兒情態(tài),便覺一顆心軟的如同化開一般,心底恰到好處的浮現(xiàn)出一句詩來,細(xì)細(xì)思量,竟與此刻情狀極為相合。 眼語笑靨迎來情,心懷心想甚分明。 他說了半日,卻不曾得到青漓半分言語回應(yīng),難免心生不甘,頓了頓,皇帝道:“喂,小姑娘?!?/br> 青漓眉梢一動,不滿的瞪他一眼:“天底下的小姑娘多了去了,誰知你叫的是哪一個?” 皇帝被她瞪了一眼,卻也不生氣,只是伸手將她眉梢撫平:“天底下的小姑娘多了去了,但朕的小姑娘,卻只有一個呀,”他伸出手指,勾了勾她垂在身后的柔順長發(fā):“怎么會分不出來?” “你這個人……”青漓吃虧就吃在自己嘴巴不利索,皇帝只說一句話,就能叫她啞口無言。 偏偏,叫人啞口無言的同時,心頭卻也像是浸了蜜糖一樣甜,竟也說不出什么反駁之言來。 皇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雖是對這小姑娘的一切都喜愛,但最喜歡的,卻還是她紅著臉氣鼓鼓說不出話的模樣,但凡興致來了,必定是要逗弄她幾句的。 眼見著再說就要惱了,他便及時的收了手,面上極認(rèn)真的思量道:“只叫青漓,卻覺得生疏了,不若,便叫青兒吧。” 青漓懶洋洋的掃他一眼,否決道:“不好,像條蛇的名字?!?/br> 青兒都有了,白素貞應(yīng)該也不遠(yuǎn)了。 皇帝沒弄懂那個“像條蛇”是何意,卻也知她不喜歡,略一思忖,便道:“既如此,便叫阿漓吧?!?/br> “也不好,”青漓皺著眉,道:“像一只狐貍的名字?!?/br> 她接連否了兩個,委實(shí)是難伺候,皇帝倒也耐心,想了想,又失笑道:“還是叫妙妙吧,”他摸摸青漓長發(fā),道:“聽起來順耳些?!?/br> 青漓聽這個名字已久,也覺得聽著舒服些,便點(diǎn)頭應(yīng)了:“唔?!?/br> 皇帝瞧著面前的小姑娘,開口喚了一聲:“妙妙?” 別人叫的時候還不覺有什么,等到現(xiàn)在,被皇帝叫出來的時候,青漓卻禁不住臉一熱,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嗯?!?/br> 皇帝見她臉紅,卻也難得的沒窮追猛打,而是道:“朕既喚你妙妙,禮尚往來,你又該喚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