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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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我知道父親想要攀著謝家這棵大樹,他想把聰明伶俐又漂亮的三妹嫁過來,以籠絡(luò)住大爺?shù)男?,可是他不想想謝家是什么人家,我當(dāng)初是費了多大的心思,也是因為這邊恰巧出了意外,才得以嫁進(jìn)來的,三妹一介庶女憑什么高攀?若不是我身子不爭氣,我怎么甘心把這一切拱手讓人!” “母親,我不甘心!我費盡心思機關(guān)算盡才有了今天的一切,最后卻要把這些送個那個傻子,我不甘心??!” 她聽著這些話,被掩藏在心底深處的絕望抑制不住的噴涌而出,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將她從溫暖的人家拉回了幽深的地獄。不知為何,她忽然想笑,彎起嘴角,卻感覺到有什么從臉上滑落,模糊的視線下,天空都仿佛布上了一層陰霾。 她想到那個說要娶她的人,想到他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心底的不甘伴隨著勇氣滋生,她抬手擦去了淚水,一步步,緩慢而堅定的走進(jìn)屋內(nèi),對相擁哭泣的母親與jiejie,說出了心里的話。 “我……不要……嫁……嫁給……姐……姐夫……” 因為已經(jīng)很久很久不曾說話了,這么一句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好在能將自己的意思表達(dá)出來。換來的卻是母親的一巴掌,以及憤怒的話語,“我辛辛苦苦生了你又養(yǎng)了你,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嗎?!你這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后來她就被帶出了謝府,關(guān)在一處宅院中,母親與一個上了年紀(jì)的mama輪流教導(dǎo)她何為三從四德,為人婦要守什么規(guī)矩等等。 日子就這么麻木的繼續(xù)下去,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一天她被帶離了小宅院,去到一處大宅院里,還是之前那個mama又來教導(dǎo)她,這一次是關(guān)于新婚的種種。 她任人折騰著,穿上嫁衣蓋上蓋頭,被送上花轎,嫁入謝府為人繼室。 新婚之夜的疼痛,婚后身邊伺候的人總是在她耳邊提起jiejie,說jiejie是如何的優(yōu)秀,襯得她幾乎一文不值。不過她不在乎,她覺得她又變回了從前的自己。新婚之后不久,她隨夫君一道離開建安遠(yuǎn)赴全州赴任,行了大半的路后,在一個天氣不好的日子里,她午后小憩時不知怎么的做起了夢,她夢到了那個人,夢到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他眼中笑意不再,變成控訴,他問她為什么食言了,他去家中提親,她卻嫁了別人。 她從夢中驚醒,在床上坐了許久,只覺得胸悶不已,便到甲板上去透氣。在那里,她遇見了她的夫君,他對她說,“你跟阿瑜真是不一樣?!?/br> 從未有過的絕望將她包圍著,她想說她是沈姝,也只想做沈姝,她不想食言的,不想的…… 她在心底嘶聲吶喊,嘴里卻說不出一個字,望著滾滾的江水,不知道那里來的勇氣,就那么不管不顧的跳了下去。 洶涌的浪濤拍打著她的身體,冰冷的江水漸漸淹沒頭頂,窒息的感覺襲來,她一點點失去了意識。 —— 沈姝終于知道原主為什么要尋死了,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心中充斥著一股無名的憤怒,無處發(fā)泄。 原主一生的悲劇,源頭只是因為一個性別,因為她生下來是女孩,這就是她的原罪,不可原諒。即便她再聰明,也換不來親人的喜歡,被丟在偏僻的角落里,孤獨的長大。后來她的生命里出現(xiàn)了一道光,仿佛救贖一般,如果她嫁了那個人,之后的歲月里或許能過得很幸福。然而命運再一次無情的擺弄雙手,那個擁有著她所羨慕的一切的jiejie,為了她的孩子為了她的私心,擺布了她的命運,讓她嫁給姐夫做繼室。 出現(xiàn)在她生命里的那道光,在將她帶向幸福失敗后,最后引/誘著她踏上黃泉路。 沈姝不知道死對于原主來說算不算是一種解脫,她的一生是如此的可悲,這一點不可否認(rèn)。她活著的時候幾乎沒有人在乎,她死后更是沒有任何人知道。 沈姝就這么睜著眼,看著床頂發(fā)呆,思緒不知飄到了哪里。 琉璃挑了簾子進(jìn)來,見她仍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以為她還沒醒來,視線一轉(zhuǎn)落到她臉上,卻見她睜著眼,一眨不眨的,神色呆滯。琉璃一愣,而后露出喜色,“夫人你醒了!”說罷扭頭又朝外面喊道,“夫人醒了!” 話音落下,便聽得有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夫人你終于醒了,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琉璃關(guān)切道。 片刻后,床邊又湊過來幾人,蕙姐兒,禎哥兒,琥珀,江mama…… 朝夕相處了幾個月,怎么也算得上是熟面孔了,可是沈姝此刻看在眼里,卻覺得有些陌生。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間接導(dǎo)致了原主尋死的原因之一,然而誰也不自知。 他們都好好的活者,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甚至不知道有一條年輕的生命因他們而死去。 沈姝從未抱怨過什么,此刻卻忍不住為了這個女孩,感嘆命運的不公平。男與女,一字之差,造就了她一生的不幸。如果最開始出生的時候是男孩,她的人生會走向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如果她的母親沒有把一切怪罪到她身上,她同樣也會有不同的人生。如果她的jiejie不那么自私,她也可以嫁給她喜歡的同時也喜歡她的人,一樣可以有不同的人生。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人的命運會有無數(shù)的岔路,而她的每一條都通向更深的絕望。 第025章 沈姝其實并未昏迷多久,隨沈老夫人一道去東廂的時候,時間不過午后,她醒來的時候也才是傍晚,暮色漸臨。之前在她與沈老夫人說話的時候,另一邊謝長寧與沈老爺正在商談要事。 在蕙姐兒的記憶里,上輩子的這個時間段里,沈家二老是不曾到全州來的,而這輩子他們本來也不會來的,之所以會有變化,原因是因為謝長寧修書一封請了二老過來。 沈家是江南一帶的豪商,一直以經(jīng)營米糧布料等生意為主,近幾年又涉足了海運,而謝長寧看中的正是這一點。沈姝從蕙姐兒的行為里猜出有大災(zāi)將至,但是自己沒有辦法解決,只能又將這個消息告知謝長寧,并加以證明。 在種種證據(jù)之下,謝長寧不得不相信這一事實,且開始為此提前做打算。因為大災(zāi)波及的范圍不僅僅是一個全州,含括整個柳州及附近一帶在內(nèi),而他權(quán)利有限,只能顧及治下全州這一畝三分地,做好這邊的預(yù)防事宜。只是他到底不甘心如此,明明在大災(zāi)之前預(yù)知后事,若是只能保住一個小小的全州,未免太過無能。 他為此日夜苦思,在拿到沈姝給的建議后,到底讓他想出了辦法,那就是提前購置糧食。波及整個柳州的大災(zāi),需要的糧食不是一點半點,尋常財力物力想要染指無異于癡心妄想。沈家卻剛好滿足所有條件。 沈家近幾年累積銀錢的速度太快了,已經(jīng)落入了有心人眼里,稍有不慎便會迎來滅頂之災(zāi)。當(dāng)初沈瑜一心想要嫁他,除去情意之外,未嘗不是抱了尋求庇護(hù)的心思。這一點謝長寧很清楚,而他娶了沈瑜,就相當(dāng)于默認(rèn)了她的心思,成為沈家的保/護(hù)/傘。 此前他還在為如何全須全尾的保住沈家而cao心,如今卻可以趁此機會將兩件事一起解決。由沈家出面暗中囤積糧食運往柳州,待大災(zāi)降臨之后穩(wěn)住市價,盡可能多堅持一段時間,等到下一季的糧食收上來,這道難關(guān)就算是渡過了。 在這期間,沈家損失的只是一筆橫財,卻可以借此換來圣眷與百姓的愛戴,得到的遠(yuǎn)遠(yuǎn)大于失去的。 謝長寧在信中只說了有要事相商,事關(guān)沈家前程,請沈老爺盡快趕來。而沈老爺在接到信后,并未懷疑什么,讓人收拾收拾后便準(zhǔn)備趕來,這事叫沈老夫人知道了,她便要一道過來看一看兩個孫兒。 一路舟車勞頓到達(dá)全州,進(jìn)到謝府后,在客堂簡單的交談了幾句,謝長寧便請了沈老爺?shù)綍空勈?。將此事的前因后果與得失都仔細(xì)說給沈老爺聽后,讓他自己決定要怎么做。 謝長寧只是沈家的女婿,不會越俎代庖提沈家做主。 沈老爺是個有遠(yuǎn)見的人,不然沈家不會在他手里更上層樓,他聽了謝長寧的話,只猶豫了片刻,便點頭應(yīng)下此事。 兩人正準(zhǔn)備接著商量細(xì)節(jié)問題,就聽伺候的人匆匆前來稟報說夫人暈倒了。兩人聞言,俱都一愣,而后只能暫時把此事擱置,過去看沈姝的情況。 謝長寧與沈老爺來到東院的時候,琉璃還沒能把大夫請來,沈姝正躺在床上,面色略顯蒼白。 “夫人怎么會暈倒的,當(dāng)時是誰伺候著?”謝長寧走到床邊看了一下沈姝之后,轉(zhuǎn)過頭來問旁邊候著的琥珀。 被問到的琥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下意識的看了江mama一眼,后者見狀,心底暗罵一聲蠢貨,面上卻是恭敬的對謝長寧道,“回大爺?shù)脑挘抢吓谂赃吽藕蛑?,?dāng)時老奴隨著夫人送老夫人去東廂歇息,到了那邊后,老夫人留下夫人說了幾句體己話,夫人不知怎么的,神色忽然就有些不對,最后沖老夫人吼了一句之后,便暈倒了?!?/br> “她說了什么?” “夫人她說、說‘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