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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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關頭,叛亂軍中又不乏慷慨悲歌的死士,想要拿下他們自然是困難的?!?/br> 路昂伸手輕輕拂過馬鞭,淡淡的道。 能夠頑固據守黑水礦山達一月之久,由佩瑟羅·梅爾頓指揮的叛亂軍自然拿不回是等閑之輩,但是正如在濃郁的酒也會被厚厚疊起的白紙吸收干凈一樣,叛亂軍彪悍犀利的戰(zhàn)力也會被帝都軍綿密的攻勢所削弱,這也正是他有著將近七成的把握拿下決勝局的原因所在。 如果沒有接下來發(fā)生的事的話也許回到帝都之后,路昂·伯頓將會名正言順的成為帝都軍實際的掌權人,而卡諾·西澤爾,維迪亞·埃倫等年輕軍官便不會再一夕之間名聲鵲起在極短的時間內抵達軍人生涯的巔頂了。 “大人,小心!” 正是天邊漸次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單薄的天光徐徐灑落血染的塵埃,長空里猛禽俯沖而下擦著全軍指揮官古銅色的臉頰滑翔而過,利爪破空而來落下鮮紅的印記散發(fā)著灼熱咸腥的氣息。 “畜牲!” 路昂的臉因為疼痛微微抽搐,身邊的維迪亞已然搭弓一箭射去,擦著凜冽的風聲貫穿獵隼的咽喉。 于此同時第十旅團之中出現了久久的sao動。 幾百只獵隼鋪展開的翅膀幾乎遮蔽了整個東方欲曙的天空,后方遠處地平線上的影影錯錯出現大片黑壓壓的影子,仿佛一團黑色的旋風橫掃了半個山腰。 “冰族!是冰族的騎兵!”陣列后方的慘叫剛剛響起便被肅殺的刀聲攔腰截斷,隨之響起血液噴薄而出的慘烈聲音。 驚慌與混亂頓時席卷整個第八旅團。 烈馬,彎刀,白披風,藍色騎馬裝,冰原上彪悍的騎兵隊降臨在這片大地之上,迅速有序分作數十縱列仿佛一把把利刃插入帝都軍已經混亂的陣形,將它切割成支離的碎片。 第13章chapter12兵禍 亞格蘭的人們提及“冰族”這個字眼的時候總是或多或少帶有恐懼和戒備的意思,沒有人知道這個種族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存續(xù)的。他們自稱是冰原大神奧丁的后裔,棲息在大陸北部的極寒之地,穿厚厚的裘皮,喝烈性的伏特加酒,與兇猛的野獸搏斗,為了抵御嚴寒獲取食物,不得不一次一次的南下擄掠。他們有旋風一樣橫掃荒原的騎兵,有像獵鷹一樣敏銳的視力,還有像白熊一樣矯健的身手和鋒利的獵爪。他們不僅與嚴寒戰(zhàn)斗了近百年,也讓毗鄰的亞格蘭人恐慌了近百年,從亞瑟大帝立國開始就不得不在其后惡劣土地貧瘠的北疆大地上設置漫長的邊防線動,將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在這片于王國的經濟毫無建樹的土地上,而長久以來所得到的最大成效也僅限于將異族騎兵堵截在北疆沿線而已。于是,人們懷著既敬且畏的心情將他們稱為“冰原驕子”。 ——《大陸史詩》 路昂·伯頓子爵清楚地記得這樣的描述,憑空便生出一種孤立無援的恐慌。 帝都軍不同于北疆軍,有著常年在北疆抵御冰族騎兵的豐富經驗和獨有的作戰(zhàn)方式,這些常年駐守在帝都的將兵們面對從天而降一般的異族騎兵和己方已經混亂的陣腳,幾乎可以說是手足無措,連保持最基本的理性與冷靜也成了困難。 雖然亞格蘭在各地的軍官時常會有輪調,但很可惜,在路昂·伯頓引以為傲的武勛之中并沒有抗擊冰族的驕人戰(zhàn)績。 幾乎被人們“神化”的冰族騎兵,足以摧毀掉他僅存的理智與自信。 “站住陣腳!違令者殺無赦!” 抽出腰間的軍刀嘶喊,回應他的卻只有凄厲的嘶喊與狂亂奔騰的戰(zhàn)馬。 背部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電擊一樣襲遍了全身,可以感覺到灼熱粘稠的液體噴薄痛快淋漓。 一個趔趄滾鞍下馬,血rou交織的視線里一騎絕塵縱馬而過手中彎刀如月寒光刺入眼底。 “大人!”維迪亞·埃倫一記軍刀撥開寒冷的彎刀,下馬將他扶起。 休斯頓·科爾少將的西防軍從斜刺里殺入,以波形陣線插入冰族騎兵團縱深戰(zhàn)陣之中,用血rou之軀截住敵方綿密的火力攻勢,逐漸將戰(zhàn)斗拉入膠著狀態(tài)之中。 異族騎兵的殺入同樣扭轉了山間的戰(zhàn)局。 已占上風的帝都軍第六、七、九旅團將兵們開始流露出驚恐失措的神情,松動的陣腳成為叛軍反攻的絕佳切入點。 “哈哈,科恩少將,你們真是不走運阿!”佩瑟羅·梅爾頓冷笑一聲,舉刀破空,“援軍已到,弟兄們給我沖!” “竟然勾引外族入侵,你還真是個小人!”科恩·林頓強忍著激憤的情緒投以鄙夷的眼神,“將兵們,給我滅了他!” “上面好像已經不行了,科恩?!逼嫠埂だ履芯粢呀洘o法約束自己的部下,抑或許是他無法約束自己的心智了,“我們要不要撤回去……” 一道冰冷的目光劍一樣截斷他的話語,隨之而來的是寒冷銳利的殺機。 “噗!” 一道血光沖天而起,淋漓的鮮血像雨一樣的潑下來。 科恩·林頓寒著一張臉,長劍出鞘,劍刃掛著這個昔日驕橫自大的男爵帶著驚恐不已表情的僵硬頭顱! “全軍聽著,從現在開始只準進,不準退,斬殺叛軍才是我們的活路!否則的話,這個人就是你們的榜樣!” 亮如洪鐘的聲音瞬間傳遍整個戰(zhàn)場,仿佛堅硬的磐石定住帝都軍三個旅團的陣腳,重新集結成包圍之勢,與殊死戰(zhàn)斗的叛軍展開最后一輪血rou相搏。 “卡諾大人,西防軍已經咬住敵軍陣腳,戰(zhàn)況陷入膠著狀態(tài)!” “大人,第六、第七、第九旅團陣腳已穩(wěn),已向叛軍發(fā)起最后一輪攻擊!” 這一天的清晨,人們沒有看到日出。 也許日出時的緋紅艷麗亦敵不過山間鮮艷欲滴的千里殷紅。 卡諾·西澤爾勒馬立在山腰,望著不遠處開辟出來的修羅場里傳來的酷烈廝殺,淡金色的碎發(fā)蓋住了眼瞼,遮蔽了些許悲憫的神色。 流血千里路,不過如此而已。 “大人,看起來冰族的騎兵有不下十萬之多……”貝倫卡·菲爾納示意探撩退下,試探的目光投向自己年輕的主官。 “大規(guī)模的騎兵沖殺一直是冰族的所長。”卡諾幽幽的道了句,抬頭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可以動手了。第八旅團聽令!” 西防軍是以慘重的代價拖住冰族騎兵的沖殺的,從器械到空手相搏,濃重的血腥味幾乎讓休斯頓·科爾感到窒息。 彎刀美麗的弧度在身上描摹出猙獰的傷口,汩汩而出的鮮血浸透了黑色的軍裝和銀藍色的綬帶,然后凝滯成殷紅色的污穢圖案。 一枚長箭貫穿了胸口,裂心得疼痛之間他似乎聽到了死神款款而來的腳步聲。 同樣感覺到死亡臨近的還有路昂·伯頓子爵。 在維迪亞·埃倫的攙扶下,他勉強爬上馬背,用來包裹傷口的藍色披風被染成艷麗的紫紅色。 “維迪亞,我恐怕是不行了?!?/br> “您不能死,大人?!敝辽佻F在不能死,維迪亞·埃倫艷麗的妃色瞳眸深不見底,“何況,我們未必會敗。” “維迪亞?” “西防軍已經咬住敵軍的陣線,接下來出場的應該是第八旅團了”妃色的眸子投向遙遠的空蒙天際,“卡諾·西澤爾上校出身北疆軍,想必在稟報閣下的時候他就已經做了部署?!?/br> “大人,請接令旗一用?!?/br> “統領大人有令,第十旅團不得后退,原地列陣,緊隨西防軍腳步,協同作戰(zhàn)!” 身著軍裝的音樂家清冽的嗓音未落,遠方已經傳來緊湊有序的馬蹄聲,四列騎兵從后方直挺挺的插入,馬上的騎兵人手長刀一桿,上斬敵首,下砍馬腿,疾如雷電,穿梭于混戰(zhàn)的人群之中,仿佛鋒利的匕首瞬間劃破敵軍騎兵陣形的動脈。 區(qū)區(qū)兩萬人的騎兵遠不足以挽回戰(zhàn)局。 先用將波形陣線降低騎兵陣的靈活性,然后再將人數有限的2萬人分作四隊縱深切入,用長刀砍斷敵軍的馬腿,扼殺騎兵的機動性,這是被后世稱為“奇策”的以少制多的戰(zhàn)術。 但奇策之所以為奇策,在很大程度上是包含了許多投機取巧的成分在內的,取得勝利的前提永遠只能是雄厚的戰(zhàn)力積累和戰(zhàn)略上的高瞻遠矚,所謂戰(zhàn)術充其量只能在戰(zhàn)略上失去主動的情況作必要的彌補。 事實上,為了牽制冰族騎兵的沖殺,西防軍第三師團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這一點,卡諾·西澤爾在世人提及他在此次戰(zhàn)役所建的武勛的時候從不否認。 而后來的事實也證明,在卡諾本人掌握了戰(zhàn)略主動權之后,便極少使用這種險峻的戰(zhàn)術。 但即便如此,這種險峻的戰(zhàn)術終究挽救了整個瀕臨潰敗的帝都軍第二師團,第八旅團的到來為苦戰(zhàn)兩個多小時之久的將兵們帶來了生機與反攻的力量,第十旅團也開始在維迪亞·埃倫的有序指揮下穩(wěn)住陣腳,發(fā)揮出王國正規(guī)軍本應有的潛在力量來,而鏖戰(zhàn)之中的第六、七、九旅團也即將迎來最后的勝利。 “叛亂通敵,僅這一條就足以讓你死傷幾百次!” 科恩·林頓扯出冰涼的笑意,劍風肅殺頃刻間洞穿佩瑟羅的喉嚨。 “叛軍首領已經伏誅,降者免死!” 歡呼聲隔著山風傳至山頭,勉強支撐著坐在馬背上的路昂·伯頓微微抽搐了一下因為疼痛而顯得僵硬臉色。 “科恩勝了么?” “是,佩瑟羅·梅爾頓已經伏誅!” “那么,我就放心了……” “大人?” 維迪亞·埃倫驚訝看到和緩安詳的神色浮現在上司滄桑的臉上,仿佛見到了天盡頭處溫暖的絢麗光芒一般的迷醉神情。 他的身子緩緩地載下來,以至于維迪亞不得不伸手去托住那具略顯沉重的身軀,已經被鮮血染透的藍色披風糾纏在他的手臂上,紫紅色的液體瀝瀝的往下淌。 “路昂大人……” 年輕的參謀官駭然變色。 他抬起頭來,透過漫漫硝煙,依稀見得卡諾·西澤爾立于黃金獅子旗下矯健的身影,淡金色的齊肩長發(fā)隱約沾了血,卻是益發(fā)的出塵。 歷史的發(fā)展總是不由人的主觀意志隨意左右,這一次戰(zhàn)斗終結了一位宿將的生命,以及千千萬萬的將兵們的求生之路,而另一顆將星卻就此冉冉升起了。 天將大亮,第九旅團清繳叛軍余部,第六、第七旅團回援。 凌晨六點,戰(zhàn)況漸趨明朗,帝都軍及西防軍第三師團余部逐步擺脫冰族騎兵的快攻,有序后撤。 七點,大隊人馬平安撤入哈特市,冰族不再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