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jié)
“那就可惜了。”沈嘉禾假意嘆了一聲,失望地向白勇說道,“白莊主,你不是說這武林大會召開是為了選舉新盟主么。我還以為這盟主之位要有德有才有能力的人才都做,沒想到已經(jīng)專姓了緒。早知道沒熱鬧可看,我就不來了?!?/br> 瓜子口中嗑,鍋從天上扣的白勇眨了眨眼睛,無辜地看了過來,想了想,悄聲問:“需要我配合么?” 沈嘉禾搖頭:“那倒不用?!?/br> “哦?!卑子逻z憾自己牽媒的口才沒有機會發(fā)揮,側(cè)過身來,看戲似的咔嚓咔嚓嗑起了瓜子。 金花庒莊主冷哼一聲:“你敢質(zhì)疑盟主的能力?” “選取武林盟主的初衷,不就是為了讓盟主領(lǐng)導(dǎo)武林來對抗地煞教么?” 沈嘉禾抬眼看去,只見盟主目光沉沉地盯著她,手中又拿起了那盞夜光杯,醇香的葡萄美酒在夜光杯中倒映著天邊月色,微微晃動,猶如鏡花水月,仿佛是在暗示她如今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勞。 沈嘉禾斂了目光,不為所動,慢悠悠地繼續(xù)說著:“可是這盟主在位多少年,那地煞教就猖獗了多少年,如今都敢來武林盟的門前挑釁了,何曾把武林正派放進眼中。再過幾年,這武林盟的門怕是都攔不住他們了?!?/br> “婦人之見,難成大器?!苯鸹◣崆f主冷笑一聲,輕蔑地別過了頭。 不等沈嘉禾反駁,另有一道女聲插了進來,語氣閑閑,透著幾分幸災(zāi)樂禍,“喲,金莊主既然瞧不起這婦人之見,又何必特地跑來別鶴莊求娶我們的小師妹呢,省得你娶回家心里添堵,還平白委屈了她?!?/br> 沈嘉禾順著那聲音看了過去,只見一名身著青衣長裙,英姿颯颯的女子手肘半掛在椅背上,眉毛微挑,眼含譏誚地望著金花庒莊主,旁邊有個小姑娘紅著臉頰扯她的衣袖,輕聲喚她一聲“師姐”,想來就是她口中的那個小師妹。 別鶴莊沈嘉禾是聽說過的,在男人遍地行的江湖之中,顯得尤為獨特。門派創(chuàng)立者叫秦容萱,本來是八方莊門下,與秦子真算同輩,只是多年前秦子真還未繼承莊主之位時,她卻不知為何叛出了八方莊自立門戶,在江州設(shè)立了別鶴莊。與八方莊隔了山山水水。 而別鶴莊與八方莊類似,卻又有不同。八方莊的弟子男多女少大多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到了秦如一這一代,為防自己復(fù)仇牽連八方莊上下,所以能留下的少之又少,女弟子更是沒收,基本都被送去了山莊附近找好心人來撫養(yǎng)。 別鶴莊則是專收女子,幼童同八方莊一般習(xí)武讀書,無處可去飄零無依的女子,即便學(xué)武根骨不佳,也可留在別鶴莊,不拘去留。這樣的門派剛建立時自然少不得閑言碎語冷嘲熱諷,所以莊里的人對如金花莊莊主這樣的言論尤其敏感。 不過秦容萱實在是個厲害的人,知道門派立足不易,需要在江湖立威,便瞄準了地煞教,帶著別鶴莊的弟子一年之內(nèi)連清五壇,因為這個功績,此刻才在這武林大會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如今的掌權(quán)人卻并不是秦容萱,而是她的大弟子。至于秦容萱,雖然叛離八方莊自立門戶,心中卻仍是惦念八方莊,聽聞八方莊慘遭地煞教毒手,氣血攻心,大病一場,不到一年就郁郁寡歡而死。 沒了秦子真與秦容萱在,八方莊與別鶴莊也就沒什么關(guān)系可言了,自然也不親近。 不過金花庒什么時候和別鶴莊有聯(lián)系,沈嘉禾就實在不清楚了。 沈嘉禾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白勇,果然見他眼前一亮,饒有興趣地咔嚓咔擦嗑起了瓜子。 她摸了摸鼻子,納悶道:“怎么聊正事,還聊出這種風(fēng)流韻事來呢?” 宴上有人時不時發(fā)出幾聲低笑,金花庒莊主被這樣一刺,年輕氣盛的臉上滿是通紅,偷看了小師妹一眼,卻又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失言,便將怒火都轉(zhuǎn)移到了沈嘉禾身上,梗著脖子說道:“盟主的驍勇你懂什么?當年盟主單槍匹馬闖進……” “闖進地煞教剿滅一個分壇?!鄙蚣魏贪贌o聊賴地接了一句,制止他慷慨激昂的長篇大論,“既然他這樣驍勇,那為何當初舉薦武林盟主,武林中人卻只肯推八方莊的秦子真,等到他百般拒絕之后,才去選了如今的緒盟主呢?” 金花庒莊主一時語塞,半晌才嘀咕道:“八方莊前莊主早已過世了,秦莊主也手刃了姜護那個勾結(jié)地煞教吃里扒外的叛徒,提那些陳年往事有什么用?!?/br> 盟主本是垂眸望著杯中明月,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然而聽到沈嘉禾提起這件事,他抬眸望她,似是警告她適可而止,口氣卻溫和地說道:“故人已去,又何必在此刻提起?!?/br> “還是該提的?!?/br> “為何不提?” 秦如一的聲音與一道溫婉的女聲交疊在一起,眾人不由愣了愣。他們順著那道女聲看過去,只見一名婦人身后跟著一個表情靈動的小丫頭,腳步緩緩,向著大廳走來。 看到來人,黑花莊的弟子早已按捺不住,站起身來,驚喜道:“夫人?” 失蹤已久的姜夫人突然在此刻出現(xiàn),眾人不由議論紛紛。沈嘉禾見姜夫人能夠平安不由松了口氣,抬眸仔細看她,只見她著了一身素白的襦裙,眉宇夾雜清淺愁意,卻不像沈嘉禾初次見她時那般的哀苦,反而添了幾分神采。 姜夫人淺笑行禮,向著盟主道:“我不請自來,望盟主不要見怪?!?/br> 跟在她身后的班若也探出個頭,像模像樣地也行了個禮,張望了一番,苦著張小臉道:“盟主,是我見這位jiejie在外面徘徊似是有事,才帶她進來的,你可不要怪她啊。” 說完班若生怕盟主真的怪罪下來似的,趕忙跑回了乾坤莊的位置,落座時還俏皮地向著沈嘉禾眨了眨眼,像是在示意事情順利。 宴會上早有那急不可耐的,見到姜夫人連聲問道:“姜夫人聽聞你失蹤,是去哪里了?” 盟主不慌不忙地截斷了話題,面上掛起平和的笑意,語氣緩緩:“姜夫人能夠平安,再好不過,我又怎會怪罪。如今夜深了,宴會也要散了,不如放姜夫人先去客房休息,有什么事我們明日詳談?!?/br> “不急。”姜夫人抬手拒絕武林盟弟子的領(lǐng)路,“我此番來,是想向盟主討個說法?!?/br> “哦?”盟主挑起眉頭,“向我?” “我夫君的死與秦莊主無關(guān),而是死于毒物?!苯蛉舜鬼?,隱在袖口中的手微微發(fā)顫,卻被她緊緊握成了拳,故作淡定地承認道,“毒是我下的,這計策卻是有人授意?!?/br> 旁人的議論傳不進她的耳中,將一疊書信拿出,她冷下了臉,聲音也似結(jié)了冰一般冷硬,“你先是以老莊主的死想利用我獨掌青花莊,此計不成,又想騙我將黑花莊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夫君不肯順從,你便讓我錯以為是夫君殺了我的養(yǎng)父,誘我下毒。夫君死后,你又對我趕盡殺絕,我躲藏到今日才得以茍活,如今李梧繼承莊主之位卻沒能出現(xiàn)在武林大會上,你說他是在為你辦事,可誰知是不是你軟禁了他,又想將黑花莊當作傀儡!” 她將書信向上一揚,卻獨留一封信用了內(nèi)力徑直飛到盟主的桌上,“我所說的樁樁件件都在往來的書信上,你認是不認?” 書信如同飄揚的雪花散落在空中,被人輕而易舉地捉到。 秦九也蹦跶著拿了一封,交給秦如一。他打開信封,抽出信件,粗略地瞧了一眼,道:“好似與上次看的沒什么不同?!?/br> 姜夫人說的話真真假假,還順手把李梧不見蹤影的事推給了盟主。 到時盟主若是被扳倒了,李梧再裝個奄奄一息從盟主私設(shè)的地牢中被救出,一副沒受盟主蠱惑的英勇不屈模樣,黑花莊莊主的位置他便還能坐穩(wěn)。 沈嘉禾托著下巴看盟主的反應(yīng),眉頭忽地一皺,忙拿過那封信仔仔細細看起來,不解道:“奇怪……” 盟主見姜夫人拿出書信卻也不慌不忙,放下酒杯,慢條斯理地拿起飛到桌上的那一封,將書信抖開,漫不經(jīng)心地看過去,眼神卻倏然凌厲了起來。 他擰著眉,似是難以置信般每個字都端詳了許久,最終竟是怒意難遏,將那封信往桌上一拍生生用內(nèi)力碾成粉末,風(fēng)一吹便如白沙,流散在夜幕中。 然而他猶覺不夠,盯著那封信余下的塵灰,咬牙切齒地說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宴會眾人驚愕地看著向來沉穩(wěn)的盟主竟因為一封信成了這副模樣,就好似惱羞成怒了一般,頓時覺得手中的信有些沉甸甸的,仿佛在昭示著一種可能。 沈嘉禾便是看著這一幕覺得奇怪。 姜夫人的事按照預(yù)定只是作為開場,來往的書信只要盟主不認,終究還是信他的人多。而且盟主也早該料到姜夫人手中的殺手锏只有這些信而已,不至于如此失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