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她大概是在好奇這大廳里怎么有我這樣穿著隨便的人吧?！辟R白笑著回答，朝那少女點了點頭，然后收回視線，跟著負責人朝大廳側(cè)邊的小出口走去。

    負責人聞言不好意思的笑，“是我們疏忽，忘了給您準備禮服，賈二先生已經(jīng)讓人去準備了，您稍等。”

    本只是隨口一提，卻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賀白一噎，找賈家人提出告辭的計劃胎死腹中——居然沒忘記給自己準備禮服，賈家人這是非要留下自己參加這場生日宴了。

    可是他好困……

    半個小時后，換上禮服還被硬按著做了造型的賀白被服務(wù)員帶進了大廳，還被安排在了賈家人身邊。

    幾乎是在賀白站到賈章身邊的瞬間，大廳賓客的視線便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落在了他的身上。

    賀白：“……”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只即將被眾人視線烤熟的青蛙。

    “小賀，我看到成片了，好好看，謝謝你！”賈蓓蕾松開挽著自家哥哥手臂的胳膊，繞過老爹，跑到賀白身邊親昵的挽住他的手臂，搖了搖，“我太高興了，明年的生日照我也要找你拍?！?/br>
    “……”五分熟變七分熟了。

    “賈小姐喜歡就好?！辟R白不著痕跡的掙開她的手，和她保持在一個禮貌的距離，然后笑著和賈家其他人打了個招呼。

    賈蓓蕾哀怨的看著他，“小賀，不是說好不再叫我賈小姐的嗎，你站那么遠干什么，是嫌我今天身上的香水味太濃了嗎？”

    賈章尷尬低咳，扭頭裝作沒聽到自家女兒的話。

    賀白面上微笑，心中掩面。賈小姐求你別再說了，離得近的那些客人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開始變得奇怪了，似乎是偷偷腦補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

    賈澤航看出了他的窘迫，微有些無奈的看一眼自家meimei，走過去朝賀白伸出手，溫和道，“賀先生你好，舍妹調(diào)皮，還請不要介意。”

    賀白忙回握住他的手，表示不介意，并把賈蓓蕾的“率真可愛”狠狠夸了一通。

    于是賈蓓蕾又笑了，蠢蠢欲動的想要再次挽過來。

    “蕾蕾?！辟Z澤航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使眼色，“爺爺和爸媽都看著呢，別讓小賀先生為難?！闭f著隱晦示意了一下滿廳賓客。

    賈蓓蕾手一頓，小小皺了皺眉，終于老實下來，挽著自家哥哥的手臂，做乖巧微笑狀。

    賀白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些許。

    “抱歉?！辟Z澤航再次道歉，引著賀白朝被家人圍著的賈老先生走去，“爺爺和各位長輩對您拍的照片十分滿意，說要當面謝謝您?！?/br>
    “大家太客氣了，是我失禮，應(yīng)該早點過來和各位打招呼的。”賀白禮貌回應(yīng)，做足客氣姿態(tài)，不過分親昵免得對方誤解，“而且拍照是我主動要求的，是我該謝謝賈家愿意給我這個機會才是。”

    “賀先生才是客氣了。”

    賈蓓蕾在一邊聽著兩人客氣來客氣去，在心里狂翻白眼。兩個客氣古板的人湊在一起，這對話內(nèi)容可真是無聊透頂。

    “爺爺，賀先生來了?！辟Z澤航帶著賀白停下，朝賈老先生說道。

    頭發(fā)花白的老頭扭頭看來，眼神還算溫和。

    賀白忙整理一下衣服，微微彎腰，尊敬的打了個招呼。

    “嗯，你也好，來這邊坐。”賈老先生朝他招手，然后看向自家孫女，聲音溫柔許多，“你姑姑說小芙已經(jīng)到門口了，你和澤航去迎一迎?！闭f完又看向身邊的子女，擺手，“好了，都招呼客人去，留我和小賀說說話?！?/br>
    賈家人識趣離開，走前還不忘和賀白熱情的打個招呼。

    賀白一一回應(yīng)，只覺受寵若驚。這賈家人對他的態(tài)度會不會太好了一點，就好像他不是一個來拍照的攝影師，而是相熟朋友家來做客的晚輩一樣。

    “小賀來，坐?！?/br>
    賈老先生身體不好，此時是坐在主臺前的主人桌上，喝茶休息。

    賀白應(yīng)了一聲，坐到了老人身邊……于是七分熟變成了全熟。

    賈老先生先讓服務(wù)員給他上了茶，然后問道，“你多大了？”

    這開場白怎么有點奇怪？

    “二十一?！辟R白回答。

    “嗯。”老人點頭，又說道，“這次拍攝辛苦了，你昨天跟我說徐胤榮是你的攝影老師，他教你多久了？”

    “攝影課是大一下學期開的，教了一年半。”賀白一頭霧水的回答，在心中模糊猜測著是不是狄秋鶴又給賈家人忽悠了些什么，才導致老先生如此平易近人的和他這個陌生晚輩拉起了家常。

    “一年半，是個好苗子?！辟Z老先生點點頭，神情越發(fā)寬和，“老徐是有真才實學的，教學生也盡心，你好好學，別辜負了他的期待。”

    賀白點頭，心中有些驚訝老人對于自家老師的稱呼。所以老人和徐老師是認識的？上輩子怎么完全沒聽說。

    老人又零零碎碎的問了些東西，比如他的在校成績，之前都拍過什么作品，以后有什么打算，和狄秋鶴認識多久，現(xiàn)在在伊卡工作得如何之類的。賀白一一詳細回答，情緒在老人不疾不徐的語調(diào)下慢慢變得放松，差點連祖宗十八代都被套出來。

    “原來你父母是戰(zhàn)地記者，不容易，那幾年國際形勢不好，自愿去前線做記者的都是英雄?！辟Z老先生在聽到賀白父母的職業(yè)后有些唏噓，關(guān)切問道，“那你父母現(xiàn)在在哪里工作？戰(zhàn)地記者回國后應(yīng)該會有相應(yīng)補貼安排。”

    賀白臉上的笑容淡了點，回道，“我父母在一次恐怖襲擊里不幸犧牲了……已經(jīng)好多年了?！被钌膬蓚€人出去，回來就成了一個盒子，遺物只剩一個手機還能用，其它的全沒了。

    賈老先生愣了愣，然后長長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更要好好的?！?/br>
    老人拍打的力道很輕，賀白卻覺得熨帖，笑了笑點頭，“會的。”

    交談間時間不知不覺轉(zhuǎn)到了六點五十，賈章和請來的老資格主持人一起上了臺，吸引了所有賓客的注意。

    賀白識趣結(jié)束交談，和老人一起看向臺上。

    在主持人的一番熱鬧恭喜之后，生日宴正式開始，第一個環(huán)節(jié)便是播放小壽星的成長歷程。

    一張又一張賈蓓蕾幼時的照片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主持人引著賈章說了許多賈蓓蕾的幼時趣事，陪著賓客一起觀看了小姑娘從出生到如今的日常影像。

    之后畫面一暗，主持人用激動的語氣遙想了一下少女成年后更加精彩的人生，簡短但真摯的祝福了一番，然后音樂聲起，一張新的照片出現(xiàn)在了大屏幕上。

    照片普一出現(xiàn)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屬于大自然的飽滿綠色強勢沖擊著這群滿眼浮華的賓客，將他們的心神瞬間拉了過去。

    身穿綠色薄紗長裙、頭戴花環(huán)的少女坐在低矮樹木的枝丫上，赤裸的雙足俏皮翹著，手往上似在摘著什么，臉卻是沖著鏡頭，眼神疑惑，表情純真，像個發(fā)現(xiàn)陌生人闖入領(lǐng)地的美麗精怪。

    短暫的安靜之后，便是女人們低低的驚呼。

    “好好看！”烏萌激動得臉都紅了，手不自覺揪緊裙子，“我、我……總之好好看！我也想這么好看！”

    歐陽琳琳比她淡定一些，但眼睛也死死黏在照片上，關(guān)注的重點卻不是人，而是那條把少女身線完美顯露的飄逸長裙。確實很好看，非常好看，只要是女人，愛美的女人，誰不想這么好看！

    她隱晦的看一眼四周的男賓客們，見他們?nèi)紝Ｗ⒌目粗掌系纳倥?，心中膨脹著一些奇怪的情緒。看看這些剛剛還各種故作清高隱隱瞧不起她們這些小新人的男人們，都是假的！什么紳士、什么清貴、什么高不可攀，全是假的！只要你好看，只要你讓他們看到你的好看，這些男人也不過只是些好色的動物罷了！

    眾人才剛剛有些回神，下一張照片就刷了出來。

    同樣的森林場景，同一個少女，不同的是身上不再是長裙，而是裙擺有些不規(guī)則的吊帶抹胸小短裙。少女提著一個籃子踩入小溪，精致的腳踝沒入溪水，胳膊和右腿上纏著纖細樹藤，卷發(fā)披散著，正彎腰撿從上流飄下的花瓣。

    眾人看著少女頭頂飛過的鳥群，恍惚間似乎能聽到潺潺水聲間偶爾響起的清脆鳥啼。

    綠，深深淺淺的綠。美，毫不掩飾的美。

    大廳里越來越安靜，眾人視線全都黏在照片上，一邊回味著上一張的場景，一邊欣賞著現(xiàn)在的美麗，一邊又期待著下一張會展現(xiàn)出的內(nèi)容。

    太棒了，這套照片無論從專業(yè)角度看還是從感情角度看，都太棒太棒了！讓人完全挑不出錯來！最主要的是，他拍出了賈蓓蕾身上介于少女與成年女人之間的那種純真性感，讓人心生向往，卻不會產(chǎn)生邪念。即使偶爾有那么一秒出現(xiàn)了想把這個美麗精靈擁進懷中的沖動，心里也會立刻羞愧起來，覺得自己褻瀆自然。

    “真好看?！睏钴脚跄樃锌?，“好想再被小賀攝影師拍一次?！?/br>
    賈澤航捂住她的眼睛，不太愉快的看一眼周圍的男賓客，皺眉，“這套照片就不該播出來，本來爺爺已經(jīng)準備取消展示生日照的環(huán)節(jié)了，結(jié)果……”

    “結(jié)果小賀攝影師挽救了局面！”楊芙拉下他的手，繼續(xù)捧臉，“澤航啊，妹控和吃醋都要有個度，我看蕾蕾就挺高興有這套照片給自己生日宴助場的，你看看她，笑得臉都要抽筋了?！?/br>
    賈澤航聞言看向站在小姐妹群體里的自家meimei，見她果然笑得傻乎乎的，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戳楊芙額頭，“就你懂，你想要賀先生拍照可以，等我們結(jié)婚，請他給我們拍結(jié)婚照。”

    楊芙不滿，“那都多久以后了！”

    “想早也可以?！辟Z澤航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親吻，“咱們早點結(jié)婚？”

    楊芙臉紅，瞪他一眼，不理他了。

    賈澤航笑，心里卻是把賀白這個名字記下了。既然這人能讓他的未婚妻和meimei開心，那在不影響夫妻和兄妹感情的前提下，他愿意多提拔一下那位年輕的攝影師。

    照片播放完畢，主持人重新出現(xiàn)在臺上，卻發(fā)現(xiàn)賓客們看他的眼神不再熱情，反而帶了點嫌棄。

    主持人委屈，觀眾們的喜愛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薄情得很。

    生日宴在繼續(xù)，照片開始隨機循環(huán)播放，賓客們的注意力慢慢轉(zhuǎn)移了開來。

    終于到了壽星上場說話的環(huán)節(jié)，賈蓓蕾在哥哥的護送下走到臺上，配合著主持人和大家打了個招呼，落落大方的感謝了一通，然后話語一轉(zhuǎn)，說起了之前那套照片。

    “今天我要特別感謝一個人，那就是給我拍下這套照片的賀白賀攝影師，他太厲害了，把我拍得超美的?！彼纹さ男Γe客們捧場鼓掌。

    “現(xiàn)在，有請賀攝影師上臺說兩句?！辟Z蓓蕾對著坐在臺下的賀白做出邀請的手勢，一束燈光配合的照了過去。

    正提起茶壺給賈老先生倒茶的賀白：“……”

    “去吧?！辟Z老先生拿走他手里的茶壺，朝他笑了笑，“蕾蕾很喜歡你?！?/br>
    “……”不，這喜歡他承受不來。

    賓客們順著賈蓓蕾的視線看過去，然后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位備受壽星推崇的賀攝影師，居然就是之前出現(xiàn)在賈家人身邊的陌生年輕人！這人看臉最多二十，那些堪比大片的照片居然是他拍的？業(yè)內(nèi)什么時候出現(xiàn)這么個天才人物了！

    賀白在眾人炙熱的視線里僵硬起身，手心冒汗。

    低調(diào)如他，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第30章 平地假摔

    賀白上輩子作為一個總是到處亂跑的風景攝影師, 接觸得最多的是山川河流和同好好友。因為有錢, 所以他任性, 任性到在稍微打出點名氣之后，花高價請了個超級厲害的助理幫他處理對外事務(wù)。所以他其實很不習慣面對大場面，他上輩子經(jīng)歷過的最盛大的活動, 也不過就是去國際攝影獎的頒獎晚會上領(lǐng)了個獎，上臺說了些套路的獲獎感言而已……而且獲獎感言還是助理幫他寫的，罪過。

    燈束始終落在他身上, 他往前一步, 那光便往前一步。

    臺下坐著大堆影帝影后歌神天后，還有什么當紅組合新晉小生幾大花旦國民女友……再加上那些與賈老先生交好的老藝術(shù)家和各大娛樂經(jīng)紀唱片電視臺的老板、編劇制作人投資商, 與賈家有合作的各行各業(yè)商人……最主要的是，臺底下絕對坐著一些在娛樂圈地位頗高的同行……

    賀白完全不敢往臺下看, 下面的人隨便提溜一個出來都比他有錢，比他有地位, 比他更有資格上主臺去“隨便”說兩句，他這個小螞蟻一樣的學生，完全不夠看。

    賈蓓蕾站在臺上笑吟吟的看著他, 主持人雖不認識他, 但也是一副歡迎期待的樣子。

    賀白跨步上臺時快速掃了一眼臺下，等頭頂燈束消失后強迫嘴角翹起露出一個禮貌微笑，上前先和迎過來的賈蓓蕾松松擁抱了一下，然后和主持人握了下手，接過話筒, 轉(zhuǎn)身面對臺下，自我催眠。

    沒關(guān)系，底下這群人都是拍照模特，不是什么明星大佬，自己手里的也不是話筒，而是相機，現(xiàn)在他來臺上是為了和“模特”進行溝通，尋找最好的拍攝角度。

    “大家晚上好。”緊張慢慢緩解，笑容變得自然許多，“我是賀白，伊卡服飾小人魚品牌的服裝攝影師。昨天我有幸給賈小姐拍了生日照，如今得到認可，萬分榮幸?！?/br>
    他說著，轉(zhuǎn)頭看向賈蓓蕾，手指在口袋里一摸，變出一朵手帕疊成的玫瑰花遞到她面前，行了個紳士禮，“祝蓓蕾永遠如花兒一般美麗，生日快樂?！敝氨话粗鲈煨蜁r他無聊，就把禮服口袋里的手帕拿出來疊著玩，卻不想最后疊不回去了，便干脆把手帕疊成了玫瑰的模樣，塞進了口袋。也幸虧當時他這么做了，不然現(xiàn)在他都不知道該拿什么緩解尷尬。

    換上禮服做過造型的賀白有種清貴斯文的俊，此時他微微彎著腰，手前伸，禮服袖子拉后，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襯衣袖口和一小節(jié)手腕，讓人忍不住想要握上去。

    賈蓓蕾傻愣愣看著他修長白皙的手里握著的大紅色手帕花，瞪大眼睛看看他的臉，又看看他的手，突然歡呼一聲搶過花，撲過去抱住他興奮的蹦，“啊啊啊，好帥好帥好浪漫！謝謝你！對不起，我不該說你和我哥哥一樣古板，你明明比他浪漫一百倍！我要你做我的哥哥！”

    賓客一愣，然后善意哄笑。

    臺下的賈澤航臉唰一下黑了，差點沒忍住沖到臺上去。

    楊芙捂臉彎腰，被未來小姑子的反應(yīng)逗得差點笑出了眼淚，“哎呦，蕾蕾真是太可愛了，哈哈哈，小賀攝影師臉都僵了，估計是嚇壞了，真可憐哈哈哈?！?/br>
    賈澤航把她攬到懷里，邊給她拍背順氣邊冷颼颼道，“蓓蕾太任性了，那么多賓客看著，她這樣表現(xiàn)明天肯定各種傳聞都出來了，還不知道那些記者會怎么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