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在村里的威望還的挺高的。聽說人家家里有點什么事，也會讓他去看看。他這么說出口，留下孩子的奶奶和mama，其他人都去了石頭路。

    下午兩點多，陽光依舊燦爛。但是石頭路上一片的陰暗。之前我并沒有走過村子的這邊，并不知道石頭路到底是怎么樣的。第一次來，還好是跟著一大群人來，要不我也不敢到這里來。

    石頭路上，全是鵝卵石，大塊大塊的鵝卵石，一個個在地上凸起。兩邊都有著老房子的那種爛泥墻，也不知道是那個排水口流出了血水來。血水沿著鵝卵石之間的縫隙，讓整條石頭路都變得詭異，惡心。

    看到這里，很多人應(yīng)該都相信我說的那些話了。大家都說，那娃子是比當(dāng)初那個孩子給帶走的。

    從石頭路回來，隱約中，總能聞到那石頭路上的血腥味。我沒有回學(xué)校，直接就回到那老房子中，神情恍惚，還沒有從那孩子的死里走出來。血腥味刺激得我，蹲下身來，就在下水道前，哇地吐了起來。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用冷水漱漱口，渾身哆嗦著扶著墻站起來，看看身旁那棵小花，說道：“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是吧?！?/br>
    可是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那孩子七竅流血的模樣。突然高燒，說胡話，亂動手動腳，最后就這么腦出血，最后死了。有多少孩子這么發(fā)高燒突然死的，被人當(dāng)成是普通的生病致死，卻沒有想過真正的死亡原因。

    要不是石頭路的那景象，村里的人估計也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他們甚至還會覺得，是因為我和廖老上門才讓孩子這么突然死的。

    我沒心情吃飯，總會想到那畫面。就這么在院子臺階上干坐著，直到天完全黑下來，直到江黎辰回來，我才察覺到，天都黑了。

    江黎辰走進(jìn)院子，就看到我坐在屋子門口，抱著自己的，一副被冷到的模樣。進(jìn)入了十一月，晚上還是比較涼的，我這么一坐，都忘記穿衣服了。

    他說道：“剛才打電話給我，又掛了，怎么回事？怎么了？”

    我抬頭看著他，不想說話。搓搓已經(jīng)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他用腳尖踢踢我的小腿：“去洗個熱水澡，別發(fā)燒感冒了。一身的污穢之氣，先去洗個澡?！?/br>
    “什么污穢之氣？”

    “今天你碰過死人了吧。好好洗洗。以后記住，近距離見到死人，或者摸過，回家之前，要洗手，過火，之后才進(jìn)家?！彼谖疑砼?，揉揉我的頭頂：“先去洗澡。”

    我有點木訥的抱著衣服，洗了澡。江黎辰已經(jīng)給我做好了炒飯了。他就坐在屋子大門的門檻上，讓我坐在他身旁，吃著炒飯。他還給我從房間里拿來了一件外套，說道：“見到死人了？”

    我捧著碟子點點頭。把那孩子的事情跟他說了。“如果今天，我能聯(lián)系到你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會死，你改變不了他的命數(shù)。如果是他親媽的話，還有可能。你只是他老師。銀湘婷，有些事情，親媽能做到，我們誰都做不到。你不用內(nèi)疚?！?/br>
    “石頭路上，全是血，沒有尸體，這幾天也沒有下雨，都不知道哪里滲出了那么多血。孩子身上沒有傷口，就這么七竅流血而死，他死的時候，原來合著的眼睛，突然就睜得大大的，看著蚊帳頂上，血就像眼淚一樣流下來?！?/br>
    “銀湘婷，你今天多大？”

    “二十二，二十三了?！?/br>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死人是什么時候嗎？六歲。家里的兵，拿著槍，斃了一個把家里一個玉屏風(fēng)偷出去賣給外國人的下人。我爹說，我們家以后就是敗得沒飯吃了，也不能拿外國人的錢。因為我們給外國人的錢，他們就會換成子彈，炮彈致我們于死地?！?/br>
    “打仗跟那孩子的死不一樣?！?/br>
    “可是那年我六歲，你現(xiàn)在二十三了?！?/br>
    我嘆了口氣，沉默著吃著炒飯。我問他，他今天有什么收獲。他只是笑道：“他在躲我。271號樓當(dāng)初的事情，已經(jīng)成了那房子的一個契點，想要讓他肯出現(xiàn)，就要重現(xiàn)當(dāng)初三個女生的那場法事。你再詳細(xì)跟我說說，你看到的是什么場景?！?/br>
    我戳戳炒飯：“不想說話。”

    “好，明天再說?！?/br>
    我是真的不想說話，勉強吃了幾口，就睡了。睡著的時候，還老是夢到那個學(xué)生，甚至還清楚的記得他跟那個死灰孩子說話的情景，那死灰孩子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被放大一般呈現(xiàn)在我面前。

    第二天去上課，那些小孩子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含義，聽著他們?nèi)齼蓛傻脑谀堑吐曌h論說“他死了。我媽說的?！薄拔野终f，他是被鬼抓去玩了。”“我們中午也去石頭路玩吧?！薄叭チ藭赖摹！?/br>
    我一整天就沒有說幾句話，早上全是寫作業(yè)，下午全是自由活動。終于挨到了放學(xué)，也慶幸著，沒有一個孩子真的趁著中午溜去石頭路。

    天空昏暗，籃球的聲音又響起了。江黎辰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在籃球場上運球，三不上籃，然后用球砸向我說：“這籃球架，我讓江毅東聯(lián)系體育用品商店的人了。應(yīng)該周五這樣就能安裝。地面也讓他們重新幫畫線。到最后，這些還不是我出的。喂，我出了錢，就陪我打一會吧?！?/br>
    江黎辰那年代，籃球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在軍校里也有籃球運動，他并不陌生，而且還玩得挺好的。但是我籃球真不行，球直著砸過來，還會閉眼睛躲開呢。我就說道：“氣排球你會不會？”

    “好啊！看人家玩過?！?/br>
    學(xué)霸！江黎辰真tm是個超級學(xué)霸！還說只是看人家玩過，看過而已，竟然幾分鐘就上手了。虧了我大學(xué)為了陪小顏追氣排球校隊的那個大帥哥，報名去跟人家練了兩個月的球呢。

    打場球，出了一身汗，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了。江黎辰陪著我慢慢朝著家里走去，再次問我那三女做的法事。心里輕松，當(dāng)初那件事也就不那么害怕，又一次跟他說了細(xì)節(jié)。只是要重現(xiàn)當(dāng)初的一幕，真的很困難。那三女都已經(jīng)被火燒死了。

    “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是頭腦清晰的。很多出于混沌下的鬼，很容易被騙。明天，我讓江毅東去打聽一下，那三個女人具體的身份，找到跟他們有關(guān)的東西，我們?nèi)齻€去就行。把小顏叫上。我們幫她那么多次，她幫我們一次也是應(yīng)該的?！?/br>
    “就我和小顏，也就兩個，還差一個呢。”

    “江毅東，現(xiàn)成的。誰讓他那么沒防備，明知道胡珊珊有背后目的，還招她做員工。”

    “要不，叫胡珊珊幫幫忙，她對你好像挺熱情的?！?/br>
    第八十八章 墳頭幫他拔草

    我的話一說出來，江黎辰就停下腳步看著我，很嚴(yán)肅地說：“胡珊珊也有出賣我的可能。還不明白？”

    我扁扁嘴，看著他繼續(xù)走，我才追上去，邊說道：“不對啊。上輩子她要是出賣了你，那就是她欠了你的。這輩子她更應(yīng)該幫你，還你上輩子的債。”

    “這么說來，你上輩子就不知道欠了我多少債了，這輩子才趕著還給我？”

    “你才是欠債的哪個呢？江黎辰！你上輩子肯定欠我很多，這輩子來趕著來伺候好我的。又給我做飯，又給我零花錢。”

    “對，床上也伺候好了。債主。你滿意了嗎？銀湘婷，你就沒聽說過，上輩子的緣分，才換來今生的牽手？”

    他說完就開門進(jìn)屋子，直接去廚房忙去了。我還是站在門口想著他那句話，是什么意思？是對我表白？說明我們兩世情緣。不對！我活了兩世，他也是一世。他就是個老古董的山村老尸，說不定我上輩子給他的墳拔過兩棵草，換來了他化身田螺姑娘，每晚幫我做飯。

    我們班死掉的那孩子，在周四就匆匆抬出去了。我和校長是周五的時候，去他們家里慰問了一下，還帶著保險公司的員工去的。早知道最后變成那樣子，我就不去了。

    我和校長，加上保險公司的業(yè)務(wù)員去到他們家里的時候，孩子的爸媽還在家里，奶奶說是生病了，在屋里起不來。孩子的爺爺也在場。幾句安慰的話，孩子爸又罵了他mama，孩子媽一個勁的哭。孩子爺爺?shù)椭^抽煙，就說，當(dāng)孩子是發(fā)燒燒死的。

    保險公司的人，還是遞上了一個白包，說是保險公司給是保險金。

    學(xué)校里，每到開學(xué)的時候，都會收學(xué)生意外傷害險。這個是唯一收錢的項目。課本，作業(yè)本都是國家給錢了，要家長拿出來的也就是保險費而已。山村里的保險金也比城市里的少，一個學(xué)生，一年一百塊。還有很多家庭去學(xué)校里罵，說什么讀書一分錢不用花，現(xiàn)在又要收一百。有些家庭，三四個孩子，就要三四百塊錢。這山村里的人，嘖，不好評論，要一下拿出這三四百都有困難的家庭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