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歸來（四）

    “的的，的的，的的，的的……”急促的馬蹄聲，敲破了黎明時分的寂靜。

    一個三十余騎兵和百十匹戰(zhàn)馬組成隊伍，穿出樹林，帶著濃厚的血腥氣在綠色草地上呼嘯而過。

    馬背上，除了精疲力竭的石重貴之外，其余每個人，都神采奕奕。雖然，他們的鎧甲和戰(zhàn)靴上，沾滿了暗綠色的草屑和淡紅色的征塵。

    “吁！”鄭子明猛地拉了下韁繩，胯下鐵驊騮吃痛，借著慣性又沖出了四五丈遠，才高高第揚起前蹄，“唏噓噓噓，稀噓噓噓……”

    “唏噓噓噓，稀噓噓噓……”

    “唏噓噓噓，稀噓噓噓……”

    “唏噓噓噓，稀噓噓噓……”

    馬嘶聲，在山谷間此起彼伏。所有弟兄都停了下來，手按刀柄，在戰(zhàn)馬的鞍子上端坐待命。

    “順子，帶幾個人去頭前探路！”鄭子明揮了下胳膊，大聲吩咐。隨即，又快速將目光轉向了其他弟兄，“大春，去打些獵物。勇子，去收集柴禾。其他人，下馬恢復體力，跟畜生喂點兒清水！”

    “諾！”李順、陶大春、陶勇三個齊齊拱手，然后各自點了兩名騎兵做助手，打馬而去。其他沒被點到的弟兄，則迅速跳下馬背，將自己的坐騎和旁邊空著鞍子備用戰(zhàn)馬都牽到溪水旁，讓畜生們開懷痛飲。從始至終，沒有任何人多說半個字的廢話。

    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服從，服從自家年青的主帥所說的每一個字。雖然這位年青的主帥經(jīng)常沖動，偶爾也會犯錯。

    這些年來，鄭子明帶著他們從太行山旁的小山村，走到了定州，走到了滄州、祁州，冀州、澶州，讓他們看到了黃河，看到了高山，看到了草原和大海，看到了一個與先前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們相信，自己跟在鄭子明身后，可以走得更遠。遇山劈山，遇河涉水，只要他們愿意，就可以無視任何艱難險阻。

    包括這次，也是一樣。

    雖然五天前的那個深夜，老天爺用洪水卷走了他們的小船。但是，他們的主帥很快就將大伙從絕望中拉了出來，開始了另外一場驚險刺激之旅。向東，向北、向西，向北，再向東，然后忽然掉頭向南，五天，六百余里，一路之上，如入無人之境，將沿途的所有契丹部落，攪得雞飛狗跳，一片狼藉！將四下趕來的追兵，耍得精疲力竭，痛不欲生。而他們自己，至今減員不到一成。

    憑著精良的武器，高明的戰(zhàn)術、嫻熟的配合，精湛的醫(yī)術，大家伙兒在這四天多時間里，讓那些囂張跋扈的契丹皮室軍兵卒，充分理解了，這世間什么樣的隊伍，才配被稱作百戰(zhàn)精銳？讓那些大腹便便的契丹部落長老們，充分理解了，這世間什么樣的人，才配被稱為英雄豪杰？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所謂人生快意，莫過于如此。如果不是急著回到中原，弟兄們甚至堅信，就憑著身邊這百余匹馬，三十幾條漢子，大伙兒可以在塞外打出一個全新的國家。

    因為就在昨天他們路過一個秣鞨部落，卻拒絕了部落埃斤所獻上的美女，并且用搶來的銀餅付了馬錢之后，那個白發(fā)蒼蒼老埃斤，已經(jīng)明顯露出了要全部族追隨的意圖。類似的部落，五天里大伙遇到了肯定不止一個。如果不急著返回中原，大伙將來肯定會遇到越來越多。當然，前提是，他們能一直勝利下去，短時間內，不會遭受任何失敗。

    可跟在自家主帥鄭子明身后，勝利，真的很難么？大伙現(xiàn)在不得不采用一擊即走的策略，不過是因為人少，且沒有穩(wěn)定的后方而已。如果把幾百個秣鞨、女直、室韋、回鶻部落都納入旗下，集百族之青壯和糧草，在大潢水畔與契丹皮室軍主力列陣而戰(zhàn)……

    千軍萬馬，那才是真正的千軍萬馬！想想，都令人熱血沸騰。

    “唏噓噓噓，稀噓噓噓……”忽然，鐵驊騮抬起頭，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咆哮。

    “唏噓噓噓，稀噓噓噓……”

    “唏噓噓噓，稀噓噓噓……”

    正在飲水的坐騎，也都相繼將頭抬起來，轉動著短短的耳朵，嘶鳴不止。

    馬是一種膽小且機靈的動物，對危險的感知能力，遠超過人類。只要有風吹草動，就會提前發(fā)出示警。

    鄭子明和他麾下的所有弟兄，立刻停止了忙碌。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溪流旁，飛身跳上馬背。

    皮盾被迅速套上手肘，武侯弩被迅速從皮囊里掏出來，裝滿涂了毒藥的無羽短箭。投槍、鐵锏、鋼鞭，等一系列殺人利器，也被迅速安放在了隨手可即的位置，只待弩箭射完，便可以被拉出來砸向敵軍頭頂。

    “烏鴉，土珂拉，狗屎厥兒……”就在大伙剛剛收拾停當?shù)囊凰查g，沿著前方不遠處另外一個林子的邊緣，已經(jīng)傳來了李順自行推演出來的契丹語。雖然聽上去驢唇不對馬嘴，但是那種囂張的態(tài)度，卻如假包換。

    “嗖嗖嗖……”數(shù)支雕翎羽箭貼著樹梢飛過，帶起一道道翠綠色的煙塵。

    追兵被李順撩撥的耐不住性子，明知道距離太遠，羽箭即便射中目標，也穿不透目標身上皮甲，卻依舊開始胡亂射擊。

    “烏鴉，土珂拉，狗屎厥兒，豬屁眼兒……”李順兒用諧音杜撰著契丹話，一邊策馬向鄭子明等人靠近，一邊繼續(xù)向對方發(fā)起挑釁?？湛盏挠沂峙e在頭頂，手掌不停第左右揮動。

    “三里外，山窩下，大約七八十名契丹兵，不到一個百人隊，追過來這波的大概是二十人左右！”鄭子明的眼神微微一縮，迅速讀出李順的手勢，“所有人，跟我出擊！”

    “是！”眾人齊齊答應，雙腿同時敲打馬鐙。

    整個隊伍，立刻開始加速，在飛奔中，拉出一個整齊的三角形。鋒利的頂端，斜著插向李順和另外兩名弟兄身后，剛好將他們與追兵一分為二。

    正在追殺李順兒的契丹武士們，也立刻發(fā)現(xiàn)了“最新敵情”，大叫幾聲，果斷撥偏馬頭。羽箭呼嘯，直奔鄭子明面門。

    鄭子明輕輕一歪頭，將羽箭躲了開去。隨即，繼續(xù)冷靜地催促戰(zhàn)馬加速?！榜{，駕……”

    “駕，駕，駕……”兩支來自不同地域的隊伍，催促坐騎的語言，卻是一模一樣。隨著干脆的呼和聲，兩支高速前進的隊伍，轉眼從即將斜向交叉，變成了即將正面相對。每一匹戰(zhàn)馬都驕傲地仰起頭，鬃毛飄舞，馬尾在風中拉出一道道直線。

    “嗖嗖嗖……”兩軍相距六十步遠，契丹人搶先放箭。

    準頭應該說相當不錯，至少有三分之一射到滄州軍的隊伍中。只可惜，力道稍微差了些。被弟兄們擺動手肘上的皮盾輕輕一碰，就全都磕飛到了半空中。

    “嗖嗖嗖……”

    緊跟著，契丹人發(fā)起第二輪攻擊，依舊毫無建樹。戰(zhàn)馬跑得太快，風也有點兒大，羽箭抵消風力之后，所剩下的殺傷力微乎其微。

    說時遲，那時快，兩輪羽箭過后，雙方之間的距離，便迅速縮短到了四十步。

    “舉弩！”

    “舉弩！”

    “舉弩！”

    呼喝聲猛然響起，從鄭子明本人開始，一直重復到滄州軍隊伍末尾。這個時候，誰也不會多想，完全憑著本能，將弩端穩(wěn)，對準了敵軍兩眼之間的鼻梁骨。端穩(wěn)，端穩(wěn)，端穩(wěn)！

    “殺！”

    “殺！”

    “殺！”

    斷喝聲，緊跟著再度響起。二十五步，已經(jīng)到達了弩箭的致命射程。鄭子明果斷扣動扳機，隨即，將握著弩柄的手一松，任其自由落下，被綁在尾部的皮繩拉向馬臀。隨即，雙手各自持一把鐵鞭，直接撞進了對面的人群。

    松弩，抽刀，策馬加速！身后的滄州軍弟兄們，動作整齊得宛若長了同一個大腦。銳利的三角形陣列，迅速生出了數(shù)十顆冷森森的牙齒，呼嘯著向前碾壓。而對面的契丹人，未到短兵相接，便先被弩箭放倒了十幾個個，隊形轉眼分崩離析。隨即，再被長出了牙齒的鐵三角狠狠一撞，剎那間，灰飛煙滅！

    第四章 歸來（五）

    “順子留下打掃戰(zhàn)場，照顧我爹，其他人，各自帶上一匹備用坐騎，繼續(xù)！”鄭子明看都不看，抬手拉住一匹無主的戰(zhàn)馬。隨即，將鋼鞭朝自家坐騎鞍子后的皮套里一插，順勢從戰(zhàn)馬的后腹部撈起系著皮索的弩弓，開始在飛奔中快速裝填。

    “諾！”弟兄們齊齊答應，收兵器，搶馬，撈弩，裝填，策馬踩過狼藉的敵軍尸體。

    類似的戰(zhàn)斗，他們在最近幾天自己都數(shù)不清楚到底打了多少場。熟練得幾乎已經(jīng)麻木。所以將對手屠殺殆盡之后，習慣性的下一個動作，就是重新給武侯弩裝填弩箭。

    弩箭，也是經(jīng)過多次回收過的。有的箭頭處已經(jīng)破損，有的桿部微微變形。還有的箭簇生了銹，急需要重新回爐。但是，身在茫茫塞外，大家伙兒根本沒資格挑剔。只能盡量參照矬子里邊拔大個的原則，在每次戰(zhàn)斗之前，選出最好的幾支裝填。然后再進行下一輪回收，挑選，循環(huán)往復。

    “剛才那幫家伙不是皮室軍！”周信快速將馬頭提前了半個身子，啞著嗓子向鄭子明提醒?！翱创虬?，應該是翼王耶律底裂的東路軍。原本駐扎在幽州，負責牽制和支援韓匡嗣?！?/br>
    他曾經(jīng)長期追隨柴榮化妝成刀客四處刺探軍情，因此對遼國內各派勢力的情況都了如指掌。光憑先前被消滅的這一伙敵軍身上的裝束打扮，就能推測出其主帥是哪個，屬于契丹人的哪座“山頭”。

    “狗日的，耶律阮還真瞧得起我！”鄭子明笑了笑，轉身沖著周信輕輕頷首?！八筒慌马n匡嗣伺機造反？”

    “當狗當習慣了，怎么舍得丟掉脖子上那根繩兒？”陶大春也將戰(zhàn)馬稍微提前了半個身子，護住了鄭子明的另外一側。

    這個比喻實在足夠生動，令周圍的弟兄們轟然而笑。笑過之后，則繼續(xù)調整隊形，檢視鎧甲和兵器，舒緩心情和筋骨，準備迎接下一場激戰(zhàn)。

    這套一邊趕路一邊準備戰(zhàn)斗的奔襲方式，大家伙兒已經(jīng)掌握得非常熟練。很快，每個人就都把自己的體力調整到了最佳狀態(tài)。而此行的目的地，也遙遙在望了。數(shù)十名正在等待迎接自己人凱旋契丹東路軍武士，發(fā)現(xiàn)迎來的是一伙渾身殺氣的強敵，嚇得從煮馬奶的火堆旁跳了起來，撿起長槍短棍，倉促列陣。

    “端弩！”鄭子明左手揮動，右手平端，同時用目光判斷自己和對方之間的距離。正準備下令攻擊。然而，在，命令即將抵達嘴邊的前一個瞬間，他卻猛然感覺到，在左側樹林里，似乎有寒光閃了閃。

    “不對，情況不對。有埋伏！”警兆迅速從心底涌起，瞬間竄上他的頭頂。“射！”手指扣動，眼睛迅速向四周掃過，剎那間，將附近山川地勢，盡數(shù)掃進了腦海。

    三十多支弩箭齊齊飛出，將對面?zhèn)}促結陣的契丹人射翻了一整排。鄭子明棄弩，任其自行墜落，被皮索扯向馬屁股后；抽鋼鞭，磕馬鐙，人和戰(zhàn)馬化作一道閃電殺進敵群；揮鞭，下砸，將一名躲閃不及的敵將砸得吐血而死。目光從尸體上收回，他的大腦也對先前眼角余光所發(fā)現(xiàn)的東西，迅速做出了判斷，“別戀戰(zhàn)，突過去，然后跟我來！”

    眼前倉促結陣的敵軍，和剛才被全殲的追兵，都不過是對手拋出的誘餌。李順的偵查結果有誤，敵軍不止是一個百人隊。就在左側的樹林里，還有更多的兵馬埋伏！

    “唏噓噓……”鐵驊騮大聲咆哮著，調轉方向，撞開一名敵軍的尸體，直奔樹林而去。“跟上，跟上，別戀戰(zhàn)！”陶大春和周信兩個大叫，撥轉戰(zhàn)馬，緊隨鄭子明身后。“跟上，跟上！”其余滄州勇士用吶喊聲互相提醒，也毫不猶豫撥轉馬頭。丟下三十幾名死里逃生的誘餌，將自家隊伍，在飛奔中重新匯聚成一個完美的鐵三角。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凄厲的號角聲，忽然在樹林中吹響。發(fā)覺自家的埋伏沒等啟動，就已經(jīng)暴露。領軍的契丹將領，毫不猶豫地調整策略，發(fā)起搶攻。

    兩百多名契丹步卒，邁著大步走出樹林，支起盾牌，架起長矛。一整隊弓箭手，迅速拉彎了角弓，仰面搭上羽箭。隊伍兩翼，還各自有五十多名騎兵，卻不忙著上前交戰(zhàn)。而是從容地貼著戰(zhàn)場邊緣向前迂回，隨時準備切斷對手后路，將鄭子明等人一網(wǎng)打盡。

    “投槍準備！”鄭子明在高速狂奔中，猛喊了一嗓子，同時單手從身后抽出一根三尺長的短矛。

    “投槍準備！”“投槍準備！”“投槍準備！”“投槍……！”

    重復聲不絕于耳，滄州勇士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執(zhí)行了鄭子明的指令，將兵器交于左手，右手馬鞍后抽出投槍，緊緊握在掌心。

    “擋箭——！”鄭子明猛地一低頭，喊聲宛若虎嘯。

    “嗖”“嗖”“嗖”“嗖”……，漫天箭雨如約而至，打起一片片猩紅色的血花。

    射向人體的箭矢，大多數(shù)都被弟兄們用盾牌擋住了。偶爾一兩支漏網(wǎng)之魚，也沒傷到要害上，不至于令傷者立刻失去戰(zhàn)斗力。但弟兄們胯下的戰(zhàn)馬，情況就有些慘不忍睹。很多戰(zhàn)馬身上都插了至少四五支雕翎，血如同噴泉伴沿著傷口向外噴射。

    “唏噓噓噓，稀噓噓噓……”受傷的坐騎，嘴里發(fā)出低沉的悲鳴。放慢速度，寧可獻血流干而死，也不肯拖累背上的主人。

    他們的主人，則紅著眼睛，跳向身側傷勢稍輕的備用馬匹，動作干凈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

    整個三角形陣列迅速縮小的一半，馬和馬之間的距離迅速拉開，人和人之間，彼此也無法互相掩護。

    第二波羽箭，再度從天而降。更多的戰(zhàn)馬悲鳴著摔倒，紅霧蒸騰。馬背上的騎兵或者戰(zhàn)馬跌倒前跳下，徒步前沖?；蛘咛吓R近的備用坐騎，速度絲毫沒有羽箭的狙擊而變慢。

    “吱呀呀，吱呀呀……”冰冷的角弓拉開聲，再度響起。契丹弓箭手們，熟練地將弓箭搭上弓臂，準備發(fā)起第三輪覆蓋涉及。

    “擲！”鄭子明絕對不給對方第三次射箭的機會，揮舞手臂，將投槍奮力拋出。

    “嗖——”二十多支投槍幾乎同時升空，掠過十五步的距離，掉頭向下。銳利的槍鋒，從空中繞過盾牌，將盾牌手和長槍手砸得東倒西歪。臨時組成的盾墻上瞬間被砸出了幾道巨大的裂縫，鄭子明一馬當先撞進去，鋼鞭揮動，在周圍砸起一團腥風血雨。

    “砰砰，呯呯，咚咚！”敵陣快速從中央朝內塌陷，盾牌和矛兵們毫無還手之力，要么被打得筋斷骨折，要么慘叫著向后退避。陶大春、周信等人趁虛而入，宛若尖刀一般，將契丹的陣型直接破開。隨即沖進契丹弓箭手之間，瘋狂的砍殺，如同兩個地獄里出來的惡魔般，在戰(zhàn)馬身后留下一地尸骸。

    弓箭手在近距離上，沒有任何戰(zhàn)斗力。立刻調轉身形，瘋狂向樹林內逃竄。更多的滄州勇士沖入敵陣，追著弓箭手、長矛手和盾牌手，宛若餓虎撲向了羊群。前后短短兩三個呼吸，契丹將領精心構建的殺陣，就已經(jīng)徹底崩潰。

    盾牌手跟著長槍兵，長槍兵追著弓箭手，不怕自己跑不過滄州軍戰(zhàn)馬，只怕跑不過自家袍澤。上百名殘兵，像炸了圈的羊羔一般，你追我趕，全力向樹林深處逃竄。任同伴的哀鳴，在身后不斷響起，誰都沒有勇氣再度回頭。

    “哇啊啊——”樹林深處，一名身披猩紅色斗篷的騎兵都指揮使，帶著十名親衛(wèi)，逆著人流而上。

    奇恥大辱，這是東路耶律家從未遇到過的奇恥大辱。如果不將罪魁禍首斬殺，他耶律杜虎海今后還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

    他是耶律杜虎海，耶律底烈的三兒子，契丹老汗王耶律阿保機，契丹……

    “噗！”一支投槍，結束了所有屈辱。

    “啊呃！”耶律杜虎海的聲音被卡在了嗓子眼兒，圓睜著雙目墜馬。陶大春和周信兩個帶著滄州弟兄沖上去，將他的親信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戮殆盡。

    “大人——”先前試圖迂回到鄭子明等人時候，斷其歸路的契丹騎兵們，幾乎親眼目睹了從自家軍陣崩潰到主帥被殺的整個過程，裂開嘴巴，大聲哭嚎。

    “殺，別讓他們回去報信兒！”石重貴恰巧被李順和另外兩名騎兵保護著趕到，見到此景，立刻扯開嗓子大聲提醒。

    鄭子明愣了愣，猛地撥轉馬頭，踩著敵軍的尸體，從側后方撲向右側的一支敵軍騎兵，“跟我來，殺光他們！”。

    陶大春、周信等滄州勇士迅速調整陣型，緊隨其后，“殺，殺光他們！”

    左右兩翼的契丹騎兵立刻停止哀哭，催動坐騎迎戰(zhàn)。其中靠右一邊的騎兵，因為距離近，率先跟鄭子明等人發(fā)生接觸，隨即，一個接一個從馬背上掉了下去，短短幾個彈指間，便盡數(shù)被斬于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