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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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楊重貴前有堅城,后有令兄和我所帶領(lǐng)的大軍。他即便再驍勇善戰(zhàn),肯定也插翅難飛!”高懷德瞪了趙光義一眼,繼續(xù)大聲冷笑。 “那,那,這,這……”趙光義閱歷淺,戰(zhàn)斗經(jīng)驗,費了好大力氣,才弄明白了高懷德之言的關(guān)翹所在,抬起手,在汗津津的臉上抹了幾把,喃喃地感慨,“這,這,真是讓楊重貴輸?shù)脹]有任何話說了!我,我先前還以為鄭三哥迂腐,光知道效仿古人……” “他若是真的食古不化,墳?zāi)古缘臉湓缇烷L到碗口粗了!”高懷德翻了翻眼皮,傲然補充。 天下同輩英雄,他到現(xiàn)在位置唯一佩服的便是鄭子明。非但武藝跟自己難分高下,韜略,智計,也遠超常人。與此子為友,每時每刻,都令他身上有著使不完得勁兒。而與此子為敵,呵呵,楊重貴倒是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呢,還不是照樣吃了啞巴虧? “那倒是,三哥當初吃了不少苦!”趙光義終于徹底心服口服,流著汗,連連點頭。“只可惜,楊重貴今天沒有追過來?!?/br> “楊重貴乃真君子!”從高懷德嘴里,難得聽到一句贊賞別人的話,雖然緊跟著就是一聲嘆息,“唉,可那又如何?他還能拗得過偽漢王劉崇么?你看著吧,用不了幾天,劉崇就得派人過來督戰(zhàn)。到那時,張元衡恩將仇報,再偷偷給上面遞幾句小話。唉,楊重貴除了拼死一戰(zhàn)之外,還有什么其他選擇?” “劉,劉崇剛剛賜了他國姓。”趙光義眼睛,頓時又瞪得滾圓,仰頭看著高懷德,結(jié)結(jié)巴巴地抗議,“他們楊家又割據(jù)麟州……” “賜姓又不是真姓,能當飯吃么?”本著提攜后進的想法,高懷德笑了笑,撇著嘴補充。“麟州楊家,一個兒子送到太原,另一個兒子送到汴梁,早就讓劉崇感到不滿了。不找機會敲打一下,讓劉崇如何震懾其他首鼠兩端的諸侯?” “那,那……”天氣不算太熱,趙光義額頭上,卻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瞪圓了無辜的眼睛,滿臉難以置信。 從小到大,他都被父親和哥哥保護得密不通風(fēng),根本沒經(jīng)受過什么挫折,更沒多少機會去了解人心之險惡。如今被高懷德拿楊重貴為例子,直接戳破了父兄精心構(gòu)建的保護罩,頓時被眼前現(xiàn)實驚得毛骨悚然,神不守舍。 “你慢慢看著吧,還有好瞧的呢。那劉崇先前為了當太上皇,眼睜睜地看著陛下一路攻入汴梁。如今太上皇沒當成,立刻向契丹借兵入寇?!狈彩切母邭獍琳?,必好為人師。高懷德也不能免俗,見到趙光義一驚一乍的模樣,忍不住繼續(xù)低聲指點,“這種人,怎么可能真的把賜姓當作一回事,無非是念在楊重貴武藝高強,想拿他當?shù)队昧T了。至于砍柴火還是砍石頭,哪里輪到刀子自己說得算!” “噢,噢!”趙光義流著汗點頭,再也不敢反駁一個字。 劉承佑滅史弘肇、楊邠、王章滿門,殺郭威留在汴梁城內(nèi)的所有家眷;郭威起兵報仇,眾諸侯群起響應(yīng);劉承佑的叔叔劉崇按兵不動,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侄兒江山被奪,只因為郭威答應(yīng)報了仇之后,擁立其長子劉赟為帝。而劉赟沒等當上皇帝,卻稀里糊涂就被毒死在了半路上。然后是郭威自己登基,國號大周。劉崇起兵為子復(fù)仇,邀請契丹人平分天下…… 最近四、五個月來,他親眼目睹的風(fēng)云變幻,比之前十余年加在一起都多。見識和眼界,其實早已經(jīng)被推到了高峰。就差一個契機,或者有人在身后狠狠再推上一把,就能騰空而起,遨游九霄。 “自古以來,帝王之家,幾曾有過真情?李存孝還是李克用養(yǎng)大的呢,最后還不是被五馬分尸?石重貴也是石敬瑭的養(yǎng)子,石敬瑭沒等咽氣呢,他已經(jīng)被馮道和景延廣兩個,聯(lián)手推上了帝位?!备邞训赂静恢雷约河H手放出了什么,只顧著把趙光義繼續(xù)當小孩子教訓(xùn),“劉崇若是連楊重貴都不忍心下重手收拾,還有什么資格跟大周爭奪天下。早點自己捆了雙手投降便是,說不定陛下心軟,還會饒他一命?!?/br> “呼——”趙光義猛地吐了一口氣,抬起手,將額頭上的汗水一抹而盡。 有些話,他父親和哥哥以前從來沒跟他說過。有些話,父親和哥哥即便說,也不會說得如此直接遼蕩。而今天,高懷德無意間的舉動,卻讓他看到了一個與先前完全不同的世界。冰冷、幽暗,且無比的真實。 他感到有些害怕,有些震驚,但在內(nèi)心深處,同時還涌起了一絲絲興奮。就像小時候偷偷爬上后花園的桑樹去摘桑葚,明知道可能會掉下來摔得滿臉是血,卻依舊會懷著緊張和恐懼奮勇登攀。因為他知道,只有爬到高處,才能看到更寬闊的天空,摘到更甜美的果實。哪怕那些果實原本不該屬于自己。 “呼——”曠野中隱隱有風(fēng)吹來,令高懷德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抬頭仰望軍中戰(zhàn)旗,卻發(fā)現(xiàn)旗面低垂,紋絲未動。 警惕地提起長槍,他在馬背上扭頭四下張望。只見遠處山巒起伏,草木蔥蘢。近處雖然有許多尸骸倒在地上,破壞了仲春風(fēng)景,卻依舊是處雜花生樹,落櫻繽紛。令人感覺,好似策馬行在畫中。 如畫江山,古往今來,令多少英雄豪杰前仆后繼,血流成河! 第二章 款曲(一) 南唐、荊楚、孟蜀、北漢,還有剛剛建立起來的后周!如畫江山,被數(shù)種不同的顏色,割得四分五裂! “咚!”耶律阮狠狠一拳砸在羊皮輿圖上,將整個黃金大帳震得搖搖晃晃。 一統(tǒng)山河,他自打被諸將擁立登上大遼國的皇位以來,做夢都想著一統(tǒng)山河。只有這樣,才能證明當初老太后術(shù)律平選擇讓耶律李胡即位是如何錯得離譜,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當年在鎮(zhèn)州果斷自行登基的舉動,是拯救了整個契丹帝國。 然而,朝中那些目光短淺的家伙們,居然對南征百般擎肘。去年冬天故意拖延出兵的時間,導(dǎo)致韓匡嗣和耶律察割兩個孤立無援,先后敗北不說。今年春天北漢皇帝劉知遠明明都把南征的機會送上門來,他們居然又以各部積蓄不足,糧草補給難以供應(yīng)為由,推三阻四。 糧草補給難以供應(yīng)?狗屁!大遼自立國以來,有哪一場仗是糧草補給供應(yīng)充裕的情況下打贏的?太祖皇帝開國之初,有哪一仗不是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太宗皇帝在南下助石敬瑭篡位時,甚至把懷了崽子的母馬都帶在了身邊,就準備糧草一旦斷絕就喝馬奶為生。結(jié)果呢,大遼國從一個塞外部落,變成了天下第一大國。南擁燕云,北接冰海,東西兩側(cè)的邊境騎著馬跑半個月都跑不到頭…… 由此可見,所謂糧草補給難以供應(yīng),不過是一個托辭。那些目光短淺的家伙,其實是被眼前的榮華富貴磨光了進取之心,想抱著美女和寶馬混吃等死了。而一旦這種想法蔓延開來,大遼國必將萬劫不復(fù)。 契丹人百戰(zhàn)立國,所以必須不停地發(fā)動戰(zhàn)爭,才能保持整個國家的進取心,保持所有男人的血性。停下來享樂,那不該是契丹人所為,更不該是太祖耶律阿保機的子孫所為。那是南方漢人君主和大臣們才會做的蠢事,所以你看看,如今中原亂成了什么模樣?巴掌大個地方,居然分成了四五個國家。每個國家內(nèi)還有若干諸侯,沒有皇帝之名,在領(lǐng)地上的作為跟皇帝卻沒任何兩樣! 不能!耶律阮絕不允許大遼國,也變成中原一樣。雖然中原普通百姓的日子,在沒有戰(zhàn)爭的時候,過得遠比普通契丹人富足。但再富足,他們也是綿羊,長得越胖就越容易被猛獸盯上。而契丹人,卻是撲食綿羊的猛獸,獵殺和劫掠,才是他們的生存本能。 如果有人不愿意繼續(xù)做猛獸,而愿意去學(xué)著做綿羊。那就必須盡早將其殺掉,將他的血涂滿祖先的墓碑,讓所有試圖效尤者引以為戒。讓…… “陛下,這么晚了,您還不安歇么?”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傳進了耶律阮的耳朵,令他心中的怒火和殺氣,頓時就熄滅了一大半兒。 迅速回過頭,他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幾分溫柔,“是甄兒啊,你怎么來了?這么晚了,孩子們沒纏著你么?” “是撒葛只jiejie把我叫來的,她,她也很擔心皇上您。” 被喚作甄兒的,是耶律阮的第二皇后甄婉如。當年耶律阮第一次隨同遼太宗耶律德光攻入汴梁,在俘虜隊伍中發(fā)現(xiàn)了此女,一見之下,神魂顛倒。于是乎就豁出去四百里草場,從當時大遼皇帝耶律德光手里贖回了此女。從此每日都帶在身側(cè),哪怕是祭祖和出戰(zhàn),都絕不分離。 而甄婉如,也懂得珍惜耶律阮的好。非但平素對他本人盡心服侍,曲意逢迎,對耶律阮原來的結(jié)發(fā)妻子蕭撒葛只,也禮敬有加。所以甄婉如被耶律阮冊封為第二皇后時,蕭撒葛只非但沒有竭力勸阻,反而親自出面替此女擺平了許多障礙。每當耶律阮脾氣焦躁,需要人安慰之時,也會悄悄地把此女請出來以柔克剛。 果然,看到甄婉如那小心翼翼模樣,耶律阮心中的無名業(yè)火頓時又降低了三分。笑了笑,盡量舒緩了語氣說道:“撒葛只也是,想勸朕,自己進來不就行了,何必每次都要把你推在前頭?就好像朕在這后宮里,除了你之外誰都不待見一般?!?/br> “陛下這么說,可就冤枉撒葛只jiejie了,作為女人,誰不希望能獲得自家丈夫?qū)檺鄱嘁恍??”甄婉如緩緩走到耶律阮身后,抬起春蔥般的手指,輕輕揉捏對方的額頭,“但撒葛只jiejie知道陛下是火命,生氣之時,必須有個水命的女人才能緩解,所以每次都把機會讓給了臣妾!” “哦,是這樣?”不知道是甄皇后的按摩手段高明,還是兩個之間的關(guān)系真的應(yīng)了命理之說,耶律阮果然覺得一陣清涼從頭頂之直達心窩。于是乎,干脆坐了下去,閉上眼睛,一邊享受食指間的溫柔,一邊繼續(xù)笑著說道:“你是水命,朕是火命,那她呢,撒葛只是什么命?” “臣妾不敢妄下斷言?” “叫你說你就說,反正也是沒影子的事情!” “那臣妾可就斗膽了!”甄皇后一邊揉,一邊緩緩補充,“撒葛只jiejie說,她是風(fēng)命。就像草原上的風(fēng),無拘無束,自由自在?!?/br> “所以朕若是生了氣,她過來勸,只會風(fēng)助火勢!”耶律阮被逗得哈哈大笑,拉住甄皇后的手,順勢將其背了起來。 “陛下,陛下小心!”甄皇后一邊尖叫著抗議,一邊快速抱怨,“陛下,咱們都不是二十歲的人了,小心你的腰?!?/br> “我的腰,我的腰好著呢。”耶律阮不聽則已,越聽越有力氣,干脆把甄皇后直接從后背摟到了身前,橫抱著朝后帳走去。“朕這就讓你知道知道朕的腰有多好!” “陛下,外人有人聽著呢!”甄皇后頓時羞紅了臉,像小貓一樣把身體縮卷在耶律阮的懷里,呢喃著提醒。 “聽?誰敢?朕是大遼皇帝,朕割了他的腦袋!”耶律阮小腹處一陣滾熱,根本不理會金帳周圍有多少侍衛(wèi),加快腳步,沖進了后帳,“誰聽得見,都給朕滾遠點兒。朕不想把你們?nèi)細⒐狻!?/br> 頓時,金帳外的侍衛(wèi)們?nèi)缑纱笊?,一個個撒開腿,逃之夭夭。唯恐跑得稍慢,不小心聽了皇帝的窗戶根,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一陣悶雷恰恰滾過,將天空中的烏云驚得瑟瑟發(fā)抖。仲春的細雨,很快就落了下來。打在剛剛化凍沒多久的大地上,潤物無聲。 青草偷偷地露出了泥土,野花緩緩地張開了蓓蕾,野鹿在細雨中相互追逐,燕子在春風(fēng)里淺吟低唱,天地之間,萬物都迸發(fā)出勃勃生機。 第二章 款曲(二) 傍晚時的雨,來得及,去得也快。 雨過之后,耶律阮又命人掌起了燈,對著掛在帳壁上的輿圖幽幽嘆氣。 他心中的無名業(yè)火消了,但問題卻依舊沒有解決。南征兩個字,像一道魔咒般依舊纏繞在他心頭,讓他不達到目的就無法感覺輕松。 “陛下還在為長老們陽奉陰違而郁悶么?”二皇后甄婉瑩拖著酸軟的身體走上前,猩紅色的抹胸之下,跳動著耀眼的白。 雖然看上去非常年青,事實上,她比耶律阮大了足足十一歲。前半生力盡坎坷,最是珍惜現(xiàn)在的好時光。因此寧愿冒著被人指責胡亂干涉政務(wù)的危險,也想替年青性急的丈夫多分擔一些。 “除了他們還有誰?這幫老不死的東西,一個個眼睛只有芥菜籽那么大!”耶律阮用力咽了口吐沫,回應(yīng)聲里充滿了憤恨,“可他們也不想想,家里即便堆著金山銀山,早晚都有吃完的那一天。若是能拿下中原,就等于把金子和銀子都變成了牛羊養(yǎng)在了田野里,什么時候想吃隨便去拖一頭就行,根本不用擔心錢會花光?!?/br> 這個比喻極為生動,哪怕對政務(wù)并不熟悉,甄婉瑩也瞬間理解了耶律阮的想法。顧不得替遠處的家鄉(xiāng)父老擔憂,她稍微斟酌了一下,繼續(xù)柔聲問道:“那陛下何不把你的理由直接說給他們聽?他們既然能做到各部長老,應(yīng)該不會太傻!” “他們當然不傻!他們精明著呢,只是精明過了頭,只盯著眼前得失!”聽自己的女人居然敢為政敵們說話,耶律阮頓時怒從心生。狠狠橫了她一眼,甕聲甕氣地回應(yīng)。“你以為朕沒跟他們解釋過么?朕已經(jīng)耐著性子跟他們解釋一百多回了!然而,他們,他們總是能找到敷衍朕的理由?” “那他們的理由是什么?”甄婉瑩被嚇了一哆嗦,卻硬著頭皮,繼續(xù)刨根究底。 她不提這個茬還好,一提,耶律阮心頭的火苗,頓時就又高漲了三尺有余,“還不是用爛了的那一套?契丹人怕熱,即便打下中原也無法占領(lǐng)。即便像先皇那樣英明神武,最后也會被人群起而攻之,最后不得不倉惶北返??呻?,朕又不是先皇。難道先皇做不到的事情,朕就一定做不到么?倘若這個道理存在,那我大遼就不用繼續(xù)東征西討了。以后歷代皇帝都守著老本過日子就行,然后一代不如一代,黃羊窩里生兔子!” “噗哧!”仿佛根本不理解耶律阮此刻的心情,甄婉如被最后一句生動比喻逗得抿嘴而笑。剎那間,如嬌花盛開,令軍帳里的燭光都為之一暗。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莫非朕說他們說錯了么?”耶律阮非常敏感地豎起眉毛,雙拳緊握,厲聲質(zhì)問。 “陛下,陛下勿怪。臣妾,臣妾真的不是笑您。臣妾是笑,笑黃羊窩里生兔子。唉吆,唉吆,”甄婉如笑得直不起腰,揉著肚子,不停地擺手求饒,“黃羊那么大,窩里怎么可能生出兔子?” 看著她嬌滴滴的模樣,耶律阮已經(jīng)舉了起來的拳頭,又無力地放下,“這,這是比喻。你懂不懂,朕,朕在打比方。” “臣妾當然知道陛下在打比方!”甄婉如直起腰,靠前幾步,抓起耶律阮的右手拳頭,在拳眼處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媚眼如酥,“別生氣嘛,事實上,您比先皇強得多。至少在臣妾心里,您比先皇要強許多。先皇在中原立不住腳,您未必立不住。只要汲取先皇當年的教訓(xùn)就好!” “先皇當年的教訓(xùn)?”耶律阮愣了愣,心頭的怒火迅速降低。 他先前只想著要超越遼太宗耶律德光,卻從沒想到該如何去超越。而甄婉如的一句汲取教訓(xùn),卻如同醍醐灌頂,立刻讓他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臣妾記得當年先皇臨終時曾經(jīng)由遺言?!蹦芤砸粋€女俘虜?shù)纳矸菖郎线|國后宮的第二主人位置,甄婉如的本事,當然不止是在獻媚爭寵。只見笑了笑,用非常舒緩地語速回憶。“此番南征,朕有三失。各地搜刮百姓錢財,是第一失;讓契丹士兵打谷草擾民,是第二失;沒有早點遣返節(jié)度使去治理各鎮(zhèn),是第三失。日后……” “別說了,朕明白了!”耶律阮的眼睛,像狼一樣發(fā)出幽幽的亮光,揮舞著胳膊,大聲打斷,“朕會將這三個教訓(xùn)記在骨頭上,朕一定會讓天下人都知道,朕不但是契丹人的皇帝,還是天下所有人的皇帝。朕會對他們都一視同仁,就像朕對待撒葛只和你?!?/br> “臣妾謝陛下恩典!”甄婉如立刻跪了下去,紅著眼睛叩頭。 耶律阮脾氣暴躁,心胸狹窄,喜怒無常,即位之后對功臣名將大開殺戒。對契丹皇室的其他子弟也百般提防。但那都是對別人,對她,卻是視若珍寶。從沒大聲呵斥過,更甭說一指頭暴力相加。 所以,無論此人剛才那番話是真是假,做得到,做不到,甄婉如都銘刻五內(nèi),感激涕零。 “你跟我還如此客氣做什么?”耶律阮一把將美人從地上拉起來,拍著對方的手背柔聲說道,“朕要做天下人的皇帝,朕就得有包容全天下人的心胸,不能刻意去分別什么契丹、漢、回紇、黨項。這是當年太祖親口對朕說的,朕至今還牢牢記得。雖然有時候朕不得已……” 話說到了一半兒,他忽然又想起自己先前就地征收補給和將中原視為金銀牧場的打算,不由得老臉一紅,壓低了聲音補充,“雖然有時候迫不得已,會搶一些糧食。但中原的節(jié)度使們,也一樣搶,朕其實并不比他們更過分。等朕,等朕一統(tǒng)天下就好了。他們只需要忍忍,忍受陣痛就好?!?/br> “嗯,陛下!”眼前猛地閃過契丹人入寇時,自己家破人亡,丈夫和孩子都慘死刀下的場景,甄婉如剎那間不寒而栗。但是,很快,她就強迫自己忘掉這些,全心全意是適應(yīng)此刻的身份,適應(yīng)眼前的富貴榮華。 那個漢家少婦已經(jīng)死了,如今的她,是大遼國第二皇后,理當站在大遼國的角度去考慮問題。至于發(fā)生在故鄉(xiāng)的災(zāi)難,她一個小女子又何必去管,也沒能力去管。 悄悄地“擺正”了心態(tài),遼國二皇后甄婉如笑著說道:“陛下當然會是全天下人的皇帝,陛下將來肯定會遠超漢武帝和唐太宗。但陛下可知,漢武帝大破匈奴,和唐太宗討滅突厥,都曾經(jīng)做了同樣的事情?” “什么事情?”耶律阮眉頭輕皺,很是認真地詢問。 “挑動對手內(nèi)亂,坐收漁翁之利!”甄婉如貝齒輕咬,一字一頓地回應(yīng)。 第二章 款曲(三) “你是說讓中原豪杰鷸蚌相爭?”耶律阮漢學(xué)功底甚厚,立刻就明白了甄婉如的意思?!翱扇缃窆蛣⒊缫呀?jīng)打了起來?” “南唐未動,郭威和劉知遠也沒分出勝負。”甄婉如溫柔一笑,目光卻在剎那間凜冽如刀,“陛下這時候起兵南下,只會讓劉崇白撿一個便宜。不如加大其物資供應(yīng),并派遣一使者前往南唐。讓北漢與南唐合力夾擊郭威,彼此之間拼個三敗俱傷。那時,我大遼再揮師向南,非但可以將汴梁納入版圖,太原和江南,也可以順手取之!” “嘶——”耶律阮聽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望著自己的二皇后,臉上的贊賞如假包換。 同樣是勸自己晚些再出兵,二皇后的理由與各部長老們的想法,卻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如果自己真的照著這種方式去做,非但出兵的準備可以做得極為充裕,跟各部長老之間的關(guān)系也可以得到極大的緩和。 只是,如果這樣做,外界卻會誤認為,自己這個皇帝過于軟弱,根本不敢挑戰(zhàn)各部長老的權(quán)威。世人也只會看到自己向長老們做出了妥協(xié),卻絕不會關(guān)注自己暗中與北漢和南唐勾結(jié)。萬一某些宵小趁機…… “陛下可是擔心各部長老得寸進尺?”甄婉如心思剔透,稍加琢磨,就理解了耶律阮心中的擔憂,“臣妾以為,各部長老也不是鐵板一塊。陛下宣布暫緩南下之后,便可以找出幾個態(tài)度最不恭順者,重手懲處。如此一來,下次各部長老再試圖聯(lián)手跟陛下做對,就會多少考慮考慮后果?!?/br> “嘶——”耶律阮聞聽,再度倒吸冷氣。隨即,伸出雙手,將二皇后甄婉如高高地舉過了頭頂,“甄兒,你真是朕的女諸葛。朕怎么先前沒有想到這招,朕知道了,朕明天就照你說的去做。” “陛下,馬里部的大長老,可是啜里meimei的父親。”二皇后甄婉媚眼如絲,聲音低沉婉轉(zhuǎn)?!澳M量不要動他,免得傷了啜里meimei的心?!?/br> 天下,是男人們的事情。后宮,可是女人們的地盤。該下手時,絕不能心軟。 “不動他,不動他朕動誰?”耶律阮臉上的笑容盡數(shù)消失,想了想,咬牙切齒地回應(yīng),“最近半個月,頂數(shù)他跳得最歡!別以為把女兒到了朕身邊,他就可以有恃無恐。朕會讓他知道知道,朕絕不會因私而廢公。” 也許是心中的惡氣實在憋得太狠了,他根本沒意識到,甄婉如心中的小算盤?;蛘呤且庾R到了,卻順水推舟。第二天早朝議事,耶律阮首先宣布了暫緩南征,只加大對北漢王的糧草和馬匹支援。隨即,便以“厭魅”為由,將貴妃啜里逐出了宮外,由其父馬里部大長老蕭郁可帶回家去好生教養(yǎng)。 馬里部大長老蕭郁可聞聽,頓時如遭雷擊。立刻跳起來跟耶律阮爭辯,令后者收回成命。奈何其他一眾阻止南征的盟友們,大都覺得此事與自己無關(guān),只有零星三五個人肯出來仗義執(zhí)言。結(jié)果,非但未能成功迫使耶律阮低頭,反倒又牽連了另外一個妃子蕭白奴,也跟著被一道趕出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