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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東都歲時記(暴發(fā)戶日常)在線閱讀 - 第27節(jié)

第27節(jié)

    曾氏是端莊賢淑的官家女子,不是動輒拿搟面杖抽他的河?xùn)|獅,可他卻沒來由地有些怵,難道這就是那幫子狐朋狗友所說的“近香情怯”?仔細一咂摸卻又不像那么回事。

    姜阿豚就是帶著這么一點困惑費解磨蹭到了如意院門口,被守門的下人熱情地迎了進去。

    “夫君回來啦?!痹献旖青咧〉胶锰幍男Φ轿萃庥劾飬s是冷的。

    不過姜大郎毫無所覺,他壓根兒沒看燈下發(fā)妻那精心描摹的眉眼,飄忽的目光從她臉上迅速掠過,自顧自地往屋里走:“嗯,這些日子家里辛苦你了?!?/br>
    “是妾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當(dāng)不得夫君一聲辛苦?!痹细锨叭ヌ嫠庀码┮拢x得近了難免聞到他身上沾的濃郁脂粉氣,一低頭輕蔑地撇了撇嘴角,抬頭時又是軟款溫柔的模樣。

    姜景仁這些年來見慣了她冷若冰霜,不免有點受寵若驚,回味起新婚時琴瑟和鳴的光景,不免有些意動,曾氏的姿容算不得甚美,床笫之間也有些拘束,然而在外大魚大rou野食吃多了,偶爾也會懷念家常小菜的溫馨落胃,忍不住捉住她放在自己領(lǐng)口解繩結(jié)的雙手。

    曾氏一驚,慌忙將手抽出來,自知失態(tài),垂頭低聲嗔道:“叫下人們看了像什么話?!?/br>
    “你們都聽見了?夫人命你們退下呢?!苯叭室娝⑽粗鴲溃畔滦膩?,嬉皮笑臉地將婢子們轟出去,微瞇著眼睛往方才那梳頭婢臉上一瞟,又意味深長地一笑,把她看得飛紅了臉色,趕緊低頭退了出去。

    曾氏把這番眉眼官司看了個一清二楚,連她梳頭婢的主意都打,這屠夫還真當(dāng)她是死的么?

    姜景仁目送那婢子離去,目光在她腰臀處停留了片刻,待她背影融入黑暗里,方才遺憾地回過頭,大剌剌地往床上一坐,開始脫鞋。

    “我叫下人來伺候你打水盥櫛吧?!痹闲睦锢湫Γ樕蠀s不顯,低頭替他解衣帶。

    “不必了,今日乏得很,”姜景仁寬了外衣,解了下裳,一掀被子便往床上鉆,一想怕曾氏嫌棄,特特地解釋了一句,“日間已沐浴過了,也沒幾個時辰?!?/br>
    “那妾身打盆水來,與夫君浣浣足吧?!痹舷骂M一緊,笑容凝固在臉上,像個精雕細琢的面具。

    “何須多事,”姜景仁有些不悅,伸手拉她的胳膊,使力一帶,將她拽倒在床上,湊近她的臉道,“*苦短,娘子?!?/br>
    姜景仁服食寒食散,呼吸之間有股淡淡蒜味兒,隔得遠時不覺得,此時面貼著面,再混合著他身上劣質(zhì)脂粉的濃香,令曾氏幾欲作嘔,她胸中一陣郁氣翻涌,鬼使神差地伸手將姜景仁一推,撇開臉道:“妾身今日身上不方便,夫君還是找他人伺候吧?!?/br>
    姜景仁是凡事不多深思的性子,然而曾氏的推拒之意太過明顯,又是在他情濃時毫無預(yù)兆地發(fā)作,饒是他心再大也猜出了幾分,想問一句“當(dāng)真”,旋即又覺得無趣得很,刨根問題又能如何?鬧一場叫彼此日后更難相見,倒不如囫圇過去了事。

    便解嘲地哂笑一聲,披衣下床,看了曾氏一眼道:“我走了,你早些安置?!滨亮诵鮾豪梢徊饺蔚刈吡顺鋈ァ?/br>
    ***

    姜大郎一離開,邱嬤嬤就抱著八郎打東廂過來,對坐在榻上發(fā)怔的曾氏道:“八郎醒來便哭個不停,吃奶時消停一會兒,吃飽了哭得越發(fā)起勁了,乳母怎么哄都不行,大約是想阿娘了。”

    曾氏趕緊起身接過兒子,抱在懷里一邊搖晃一邊輕聲細語地哄著,不過片刻哭聲便漸輕了。這孩子也怪,素日與乳母在一起的時候多,卻只與曾氏親,夜哭只有親娘能哄得住。

    八郎抽噎了兩聲,在母親懷中拱了拱,換了個舒適的姿勢,眼皮慢慢耷拉下來,曾氏溫柔似水地望著他慢慢闔上眼,愛憐地輕輕貼著他的臉頰,一邊輕聲哼著家鄉(xiāng)的童謠。

    “三娘子睡著了么?”曾氏哼唱了一會兒,停下來問道。

    “戌正就睡下了,郎君來時都不曉得,否則必定嚷著要來找阿耶了,”邱氏笑道,“三娘子和郎君親得很,不知怎的五郎見了阿耶就哭呢,上回郎君抱他,將他尿了一身,還受了委屈似地哭個不住?!?/br>
    “許是還小吧。”曾氏淡淡笑道,姜景仁上一回抱八郎,依稀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

    “郎君新衣裳濕了個透倒也不惱,還打趣說‘這小狗兒在阿耶身上做記號呢,有了他的味道,下回便不認(rèn)生了’,”邱嬤嬤一邊說一邊留意曾氏臉色,未見她流露出厭煩,便試探著道,“郎君是個好性子。”

    “嗯,”曾氏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我知他是個好性子?!?/br>
    x嬤嬤撫了撫八郎的襁褓道:“看咱們八郎生得多好看,長大定是個玉樹臨風(fēng)的小郎君。阿耶阿娘什么時候給八郎生幾個弟弟meimei才好呢。”

    “嬤嬤可是忘了?十三郎和九娘都已滿周歲了。”曾氏半開玩笑道。

    “這隔著肚皮的怎么能一樣,娘子,您真想讓咱們八郎日后孤掌難鳴沒個兄弟幫襯么?”邱嬤嬤忍不住把話挑明了。

    曾氏抬起臉,深深地看了邱嬤嬤一眼道:“嬤嬤,我嫌他臟。”

    邱嬤嬤繼續(xù)勸道:“哪有人能樣樣齊全的,大郎他……”

    曾氏埋頭嗅著八郎頭頂心溢出的淡淡*,過了許久再抬頭時眼眶已微紅,她固執(zhí)又倔強地道:“嬤嬤,我嫌他臟?!?/br>
    邱嬤嬤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背,終是未再多說什么。

    第28章 父女

    姜大郎走出正院,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竟不知今夜該去何處落腳。園子里姬妾扎堆,少不了有人翹首以盼,免不了有一番拉來扯去,他向來懶得分辨真情假意,也不管那些女子是圖財還是圖兒子,那種眾星拱月的滋味著實不賴。

    不過今日突然失了興致,有那么一剎那他有些想念鰻四娘的小蠻腰和那個屋前栽著棵歪脖椿樹的小院子,或許是地方小,那兒的夜風(fēng)似乎也比這大宅院中暖一些。

    然而只不過一抬腳的當(dāng)兒,這念頭便如擊石之火星,轉(zhuǎn)瞬便熄滅了。應(yīng)承老母的事還未辦妥,即便星夜趕回歸化里,明日一大早還得再趕回來,實在折騰;再者更深夜半,那鰻四娘獨守空閨便罷了,如若不然,他興興頭地趕去,不知算捉j(luò)ian那個還是被捉那個,該多敗興吶。

    在曾氏院門口站一夜總不是個辦法,姜景仁只得往園子里走去。是夜孤月當(dāng)空,撒下一地霜華,姜景仁舉目四望,他有華屋百間,層臺累榭,四處都是高翹的檐角黑黢黢的剪影,卻找不到一處容身之地。

    藥與酒都已褪了干凈,他仿佛一只游魂,差點撐不起這副空空如也的皮囊,心力交瘁地往湖邊一塊大石頭上一坐,深得歲月眷顧的臉上幾乎顯出老相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芍藥花叢中傳來女子低泣的聲音。姜大郎是慣熟風(fēng)月的,竟從這壓低的抽噎中聽出了嫵媚婉轉(zhuǎn)的意味,登時來了精神,也不自傷了,循著聲音找去,先落入眼簾的是一副瘦削窄小的美人肩,那女子春衫單薄,青綢腰帶一束,纖腰不堪一握,比起鰻四娘來又有種纖楚的風(fēng)致。

    “你是誰?為何更深夜半在此哭泣?”這似是質(zhì)問,然而在姜大郎的舌尖上溜了一圈,就完全走味了,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簡直是□□裸的撩撥。

    女子一轉(zhuǎn)身,果然是個眉眼纖秀的少女,雖無十分顏色,卻更叫人生出憐惜來。

    “郎君恕罪,”少女螓首低垂,緊緊捏著衣擺,惶恐地道,“奴婢是管園子的婢子,名叫蒲桃,不知郎君在此,望郎君垂憐......”

    ***

    姜景仁垂憐得十分用心,第二日便起晚了,去姜老太太院里請安時,差不多已是用午膳的時辰。

    他心知昨夜的事瞞不過他阿娘,必有一頓棍棒等著他領(lǐng)受。硬著頭皮走進院里,發(fā)現(xiàn)曾氏和嫡子嫡女們都在,先松了一口氣,姜老太太再怎么怒意滔天,也不可能在媳婦兒面前落他臉。

    他先給臉色陰沉沉的老母請過安,從妻子手中接過八郎逗弄了一會兒,將兒子惹得嚎啕大哭了一場,然后溫柔地摸了摸三娘子的頭頂心道:“阿圓又長高了些,像個小女郎的樣子咯,”說罷從袖中掏出個嬰兒拳頭大小的雕鏤蘭草的鎏金小銀球,拎著頂上一截金鏈子在女兒眼前晃來晃去,“你上回不是說想要個被中香爐么?阿耶叫人替你找了來?!?/br>
    “阿耶最疼我!”三娘子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接過薰球,一邊行禮一邊得意地瞟了瞟二娘子。

    鐘薈對這種小孩子之間爭寵的把戲全無興趣,靜靜地站在一旁打量她久仰大名的阿耶。

    饒是有衛(wèi)家兒郎珠玉在前,她還是被這便宜阿耶晃了眼。若單論美貌,能與衛(wèi)家人平分秋色的,鐘薈兩世為人還真只見過姜景仁這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