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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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想了想,也知道是自己理虧,只得住了嘴,心里把二娘子和阿棗一起恨上了,又念及自己盡忠一輩子,近來卻是頻遭冷遇,竟連二娘子的臥房書房都不怎么能進得了。 看這光景還不知何時就被攆出去了,難道要落個老無所靠的下場么?雖然這些年摸的一些雞零狗碎的玩意兒,偷偷拿出去變賣被壓著價不說,得的錢還全貼了她那有了媳婦兒忘了娘的不肖子,自己竟沒留手些個,恨一回,怨一回,不由自主生出不該有的念頭來。 *** 季嬤嬤是消停了,不過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能不能捂得住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二娘子不過幾日又站到了風(fēng)口浪尖,姜府上下都在傳,二娘子小時看不出來,如今方知惡毒不下她阿兄,竟叫人把乳母架到院門口,打了二十笞杖——也有說三十,也有說五十的,總之是見了血吧,把人打得氣息奄奄,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下午晌就叫家人接回去,也不知眼下是死是活。 阿杏說得繪聲繪色,鐘薈聞言失笑,明明是季嬤嬤自覺沒臉,告病出府躲風(fēng)頭了,也不知是誰傳的謠,把她說得兇神惡煞似的。 翌日去請安,老太太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直夸她打得好,鐘薈一回想,便知她祖母還記著當(dāng)日她的人被季氏攔在院門外的仇。 如意院那位就沒那么容易打發(fā)了。 敘過寒暄,曾氏面色為難地開口道:“季嬤嬤年紀大,人糊涂,若有什么不妥當(dāng)之處,你在院中略施薄懲,也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然而她畢竟是你乳母,于情于理該留三分情面,你一個在室的小娘子,傳出刻薄乳母的名聲,可是好看相?” 又嘆口氣,把她攬到近前,撫著她的背道:“你莫怪阿娘說重話,昨日那事,就算放到你三meimei身上,我也還是要說的?!?/br> “女兒何嘗不知母親的苦心,”二娘子柔順地垂著首,“只是季嬤嬤她……” “季嬤嬤有什么不是,你盡可以來回我,阿娘也定會秉公處理,”曾氏將她打斷,語氣中已帶上三分嚴厲,“閨閣小娘子如何能喊打喊殺的?何況還是哺育你長大的乳母。你啊,著實糊涂!” 阿棗重意氣,見到是非在她眼前顛倒難受得緊,心一橫眼一閉,也不管什么甲等乙等了,仗義執(zhí)言道:“奴婢多句嘴,夫人您有所不知,也難怪咱們二娘子慪氣,實是季嬤嬤口無遮攔,污了小娘子的耳朵……” “論口無遮攔你這奴婢也不遑多讓,”曾氏斜睨她一眼,面沉似水地道,“是叫阿棗吧?這里沒你說話的地方,看你們家娘子面上饒你一回,再有下次我就不姑息了?!?/br> 阿棗無法,只好磕了個頭驀然站到一邊去。 “小婢子無禮,言語無狀,女兒回去定好好作規(guī)矩,望母親見諒。”鐘薈說完稽首,袒護之意表露無遺。 阿棗心里一暖,心說不枉我拼著丟了甲等,替娘子說話。 鐘薈接著道:“季嬤嬤昨日胡言亂語還在其次,罔顧尊卑議論主人才是女兒懲誡她的原因,是女兒矯枉過正,思慮不周?!?/br> 曾氏自然知道季嬤嬤當(dāng)日說了什么,那婦人看著一臉精明相,沒想到蠢笨如斯,然而這些年填了那么多財物下去,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到可靠的人替她,只能姑且先用著了。 “如今罰也罰過了,縱有什么錯處,你看在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擔(dān)待她一回,”曾氏喝了口參茶道,“你二兄那孩子,也著實可憐,罷了罷了?!?/br> 鐘薈本來也沒指望僅憑三言兩語將季嬤嬤發(fā)落了,這種積年的奴婢,沒有真贓實犯的把柄是治不了罪的。 鐘薈不過是禮尚往來——你用這刁奴膈應(yīng)我,我便教訓(xùn)你的人打你臉。曾氏與她對視一眼,立即就看懂了她的意思,幾乎能稱得上心有靈犀了。 第20章 衛(wèi)郎 催花雨一場接著一場,轉(zhuǎn)眼到了三月頭上,鐘薈的小院里已染上了輕黃嫩粉的早春顏色。 三月三日大清早,鐘薈就叫阿棗從床上連哄帶騙拽了起來。 她臉頰上帶著薄紅,揉了揉惺忪睡眼,聲音比往常柔軟了三分,嗔道:“什么時辰就叫起了,天不是還未亮么......” “小娘子忘了今日什么日子了?還早呢,恐怕全京城的女子都已經(jīng)梳妝打扮停當(dāng)了,”阿棗一邊脆生生地往外蹦字,一邊麻利地替二娘子換下小衣,“三娘子先才已遣人來催過一回了?!?/br> 鐘薈這才想起來前些時日與嫡妹三娘子約好了上汜去南浮橋邊祓禊。 三月三日按舊俗要去水邊祓除鮮禊,祭祀先祖,不過如今祓禊不過是個由頭,這一日已成了洛中都人士、君子女嬉游作樂的佳節(jié),屆時方軌連軫,朱服耀路,極是熱鬧煊赫。 鐘薈前世的阿娘怕人多聲囂累著她,很少讓她湊這種熱鬧,多半和姊妹們在自家園子水邊浮浮羽觴和絳棗便算過了節(jié)了。唯有十二歲那年,衛(wèi)家七娘子相邀,將那水邊的盛景描繪得活靈活現(xiàn),將她說得意動,纏了她阿娘好幾日,才放她去玩了一回,興興頭地出門,回來便發(fā)了一場大病。 不過出游便出游,為何天未破曉便要起床,鐘薈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打了個哈欠道:“那也犯不著如此早啊,阿花還沒打鳴吶......” “小娘子說什么胡話,阿花是母的如何會打鳴來!”阿杏端著銅盆走進來,“咱們得趕緊了,去晚了道旁的好位子都叫人占了?!?/br> 這胖子平日最是懶怠,與鐘薈臭味相投,今日竟也起了個大早,成了阿棗的幫兇。 “占什么位子?”鐘薈一臉茫然,“不是已有下人半夜三更先驅(qū)車去洛水邊張幔了么?昨日在如意院還聽母親吩咐下人的呢?!?/br> “不是那個!”阿棗三言兩語之間已擰好帕子往二娘子臉上招呼,“小娘子忘啦?去年咱們晚了一步,叫那沈家人擠在了后面,連衛(wèi)六郎的影子都沒看著?!?/br> “衛(wèi)六郎?”鐘薈有些難以置信,挑了挑眉,差點把嘴里的青鹽吞到肚里去,“所以咱們摸黑起了個大早,就為了去看他?” “什么叫就為看他,”這回阿杏不滿意了,鼓著腮幫子道,“小娘子沒聽說嗎?洛京上汜老三樣......” “祓禊、流觴、斗百草嘛,我知道啊?!辈┞剰V識的鐘十一娘對京師風(fēng)物掌故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非也非也,”連一向正經(jīng)的蒲桃也掩口一笑,臉上浮現(xiàn)出少見的羞怯來,“洛京上汜老三樣,擲果,拋花,看衛(wèi)郎?!?/br> 幾個婢子就見二娘子坐在床沿上,微啟雙唇,杏目圓睜,呆滯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小子行市倒好,她酸嘰嘰地想。 要說這衛(wèi)六郎,與鐘薈也是總角時的交情,不過其時她只盯著衛(wèi)七娘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眼里裝不下別人,把這未語就帶三分笑,與她說不到三句話就臉紅的小男孩簡單粗暴地當(dāng)作“衛(wèi)七娘那呆頭呆腦的兄長”忽視了。 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熟稔的呢?鐘薈回憶了一下,大約是某個櫻桃將謝,梨花初發(fā)的日子,那一身白衣的小小少年攀到樹上,折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梨花遞與她罷。 鐘薈當(dāng)時就氣得七竅生煙,跺跺腳轉(zhuǎn)身便走,一邊走一邊揪下花枝上的骨朵扔了一路:這衛(wèi)七頭發(fā)比她多,詩文比她作得好就罷了,竟連兄長都比她的強!她的親阿兄哪里會替她折花,哪里會溫溫柔柔地與她說話!她十個諢號里八個都是拜她阿兄所賜,他不但取笑她,還捏她臉,揪她的丫髻,真真人比人氣死人。 然后衛(wèi)七娘的阿兄似乎就常常與他們這些女孩子混作一堆玩兒——更多時候只是安安靜靜地綴在后面予人方便。 他們要玩投壺,他便從他阿耶書房里抱了個東漢的越窯青瓷瓶來;他們要扎彩燈,他便拿出嵌著綠松石的金柄小胡刀替他們削竹篾;他們要玩扮花神,他便用一包蜜漬枸櫞將他三叔家四歲的十一郎拐過來,彎著眉眼看他們七手八腳地給堂弟梳小辮兒穿花裙,拿鮮花插了他滿頭。 再大一些,他便不大能與他們一塊兒玩了,鐘薈那時還著實遺憾了一陣。 后來,兩家大人便隱隱約約透露出結(jié)親的意思。 后來,她年幼時的一點不足之癥漸漸變成沉疴頑疾。 再后來,便沒有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