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猶未盡。

    所有人都在喊再來一首。

    連頻道內(nèi)都是一種大家托腮靜靜旁聽的感覺。

    但是還能唱什么呢？余飛絞盡腦汁。

    她其實還挺想再唱一首，她想再試一試這個弱水，看看這個“水”，到底有多深。

    正躊躇時，聊天室黑色的屏幕上出來了兩個字：

    明滅

    是《明滅》。

    余飛瞬時反應(yīng)過來，《幻世燈》的主題曲，《明滅》。

    她會唱！

    但……弱水……會唱？

    余飛沒有得到太多的反應(yīng)時間，《明滅》的前奏響起來時，余飛強行給了自己一個解釋：弱水到底是鳩白工作室的人，會唱工作室的新歌，難道不是天經(jīng)地義？

    《幻世燈》是一個奇崛吊詭的故事。

    《明滅》是一首奇崛吊詭的歌。

    這首歌竟然意外的適合弱水。

    這首歌是四大神獸中負責(zé)作曲的無常公子為余飛量身定制的，余飛的聲音本來偏低沉，適合用來演繹葉幻奴這個男性角色。這首歌原本全是說葉幻奴，那弱水的聲音在這首歌里變得愈發(fā)的綺麗誘人，像是一個向葉幻奴伸出雙手的白骨之妖。

    余飛唱：“大夢當覺，夢醒有三千鴉聲——”

    仿佛葉幻奴一雙盲眼，手提紙燈在黑暗尸山中踽踽獨行，受那渡鴉叫聲的指引。

    白骨之妖飛舞在他四周，對他唱：“眼枯見骨，枯井即是你影身——”

    這種感覺多奇怪——原本是一個人的獨角戲，詞句拆分開來，竟然能這樣毫不違和地變成兩個不同的靈魂在交流，從一首歌，變成一首歌劇。

    余飛唱：“白骨執(zhí)燈——”

    弱水應(yīng)：“明滅間看萬骨——”

    余飛：“萬骨中見眾生——”

    弱水：“天地?zé)o情，你心有蒼生——”

    余飛被驚了一下，這一段本是間奏，這八個字的唱腔是弱水臨時加上去的，意外的豐滿，卻也給她出了難題，她要是不接，這中間的間奏便覺得少了點什么。

    她只有幾個節(jié)拍的反應(yīng)時間。

    那一瞬，余飛心中暗想，本來是她想試弱水的深淺，誰知被她搶先將了一軍？

    但她是什么人？遇強則強，觸底反彈，她遵從直覺，一句灑脫意氣中帶著醉意的戲韻文腔張口就來：

    “金叵羅、傾倒淋漓兮，千杯未醉——”

    這就完全是即興發(fā)揮了，然而那調(diào)子，卻又契合了這首歌的主調(diào)，仿佛是葉幻奴憶及往昔，在之前的沉郁之中翻出一抹亮色。

    弱水似是笑了一下，給她把這句和上了：“玉如意、指揮倜儻兮，一座皆驚——”

    節(jié)奏和時間掐的剛剛好，余飛接著唱下去：“一聲幻奴一聲恩，我起死回生……”

    “幻世一燈——”

    唱完后，所有人的聲音很輕：“哇喔——”

    一片安靜中只有彈幕如閱兵部隊一般大片大片地碾過。

    “太刺激了……”

    微信群里躺尸的無常公子突然咕噥了一聲，“還能這么唱？”

    夢入神機也靈魂出竅地發(fā)了一句：“這是讓我改劇本嗎？給葉幻奴加上一個女主角？”

    馬放南山：“有點帶感……”

    小狐：“我可以無視這一切嗎？”

    余飛還在興奮中，在語音頻道里喊：“弱水meimei，加個微信？”她喝多了酒，嘴上就有些肆無忌憚，jiejiemeimei地亂叫。

    弱水沒有回應(yīng)。彈幕里粉絲已經(jīng)玻璃心到以為她要下線了，瘋狂地喊：“弱水女神！繼續(xù)唱不要停！想聽你唱一輩子！”“弱水女神！卡機嘛！”“女神女神！我給你打錢，你不要走！快回來！”

    最后一首，給我愛的那個漂亮姑娘

    聊天室爆掉了。

    “果然……有這一步cao作……”鬼燈在鳩白工作室里說。

    “媽的，九哥在哪里！關(guān)鍵時刻，爺們一點好嗎！”尹雪艷咆哮。

    觀九魚坐不住了，搶了主麥：“坦白一下，你愛的是誰！”

    無回應(yīng)。

    觀九魚：“好好好，我換個問法，你今晚就是為了她而來是嗎？”

    對

    聊天室又爆了一次。彈幕被清空又瞬間爆滿，“九哥那個負心娘！對得起我們?nèi)跛畣?！”“女神女神，你不要愛她了，你愛我好不好！”“心疼哭……這么多年……”“太難受了……”

    余飛心想這些粉絲也太夸張了吧？我剛才也唱得很好啊，為什么沒有我的粉對我這么愛來愛去愛得死去活來啊？

    那首歌的前奏已經(jīng)響起來了。

    非常奇怪的一首歌，前奏中的語聲，聽不出是哪國語言，但歌曲本身是日語的。

    彈幕中顯然有弱水的鐵桿粉絲非常熟悉這首歌，在不斷地用彩色彈幕給出即時翻譯：

    遠くの空回る花の円陣の喧しさに

    （遠處的天空回轉(zhuǎn)的花陣喧鬧萬分）

    あの日や あの日に

    （那一天就在那一天）

    超えてきた分岐が目を覚ます

    （越過岔路口后突然從夢中醒來）

    かげろうに身を借りて

    （向蜉蝣借了身體）

    道を指す娘を追い

    （追趕著指示道路方向的女孩）

    ……

    這首歌她便唱得安靜而純粹了，聲音又回歸了剛開始唱時候的空靈，干凈得像流水一般。

    余飛不懂日語，但聽得出好壞，就像一個不會粵語的人，也能聽出粵語歌唱得地道不地道一樣。

    語言本身的氣質(zhì)就構(gòu)成歌曲的氣質(zhì)的一部分，就像古風(fēng)歌翻譯成其他語言來唱，也會失去它本來的感覺一樣。

    這個弱水唱得就很好。

    余飛和所有人一樣，安安靜靜地聽完了這一首歌。彈幕上在刷“不要結(jié)束不要結(jié)束不要結(jié)束！”但這首歌不長，他很快就唱完了。彈幕上一片挽留和哀聲。

    余飛還鍥而不舍地想找這個弱水留個聯(lián)系方式，正琢磨著怎么說才不會像剛才一樣被她無視時，看到聊天室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三個字

    給風(fēng)荷

    隨即，弱水的賬號灰滅。

    余飛：“？？？”

    聊天室中的所有人傻眼了。

    余飛也傻眼了。

    *

    坐在電腦前，看著聊天室里弱水的賬號灰去，離恨天若有所思。

    他給綾酒發(fā)了一條微信：

    “有一個問題一直忘了問你，關(guān)山千重在哪里念的大學(xué)？”

    “不知道?！?/br>
    “你都不知道？他之前不是你男朋友嗎？”

    “那你記得你現(xiàn)在是我男朋友嗎？你是我男朋友還是他男朋友？一天到晚就提他？”

    “我錯了寶貝，最后一次問了，好不好？”

    “他挺不想我去看他的，所以從來沒說過在哪。”

    “你們有時差嗎？”

    “好像……沒感覺到?！?/br>
    “再想想，有沒有別的什么線索？”

    “好像有一次在他書包里見過他的?；?，全英文的，紅藍色，上面有一個黃色的‘x’號。”

    離恨天很快拉出了一大串?；盏那鍐?，從中精準地鎖定了一個徽章似的標志：

    紅藍底色，兩個黃色的鋼筆尖交疊在一起。

    keio uy

    日本慶應(yīng)義塾大學(xué)

    作者有話要說：　　太自虐了。

    列一下歌單：

    《流離》——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