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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夢見獅子在線閱讀 - 第27節(jié)

第27節(jié)

    白翡麗當然有他玩得起的底氣,她卻還在溫飽線上掙扎,色厲內(nèi)荏,死守著那一點不怎么值錢的尊嚴。

    余飛這樣想著,眼色漸漸的暗沉下來。雪花落在臉上沁膚的冰涼,讓她一點一點冷靜下來,清醒過來。

    好在她的人生計劃中已經(jīng)沒有白翡麗了。在她人生中最糟糕的那五天里,白翡麗出現(xiàn),她承認她有那么幾個瞬間動過心。一片漆黑的大雨之中,她抱緊白翡麗,一廂情愿地把他當做一根救命稻草,但很快她就明白這都是一場大夢,夢幻泡影一般虛無。

    什么獅子呀。那只是一個夢。

    好在她從來沒有對他們說過真名,更沒有說過“余飛”這個名字。母親去世了,小芾蝶對她在北京的生活也幾乎一無所知。

    回到北京,她一無所有,連戲都不能唱。她厚著臉皮去找那個從來不和她說一句話的生父借錢,租了一個破舊的小房間臨時棲身,做一些臨時工維持生計。她不想放棄京劇這條路,于是開始申請戲曲學院的研究生。

    因為在繕燈艇長大,她沒有受過正規(guī)系統(tǒng)的教育。這條路不好走,但是好在,仍有走出去的希望。

    她告訴自己,不過三年而已。她還能從頭開始。

    她從地上爬起來,不再看白翡麗,四處撿起那些書,裝回書包里。

    白翡麗從她的眼睛里也感覺到氣氛淡了下來,這讓他有些茫然。他看向那些書,都是考研用的教材。被風吹開的書頁里被畫得花花綠綠,很顯然,主人下了很大的功夫。

    他問:“你要讀研究生?”

    余飛不理他。收好了書和資料,便朝佛海外走去。

    白翡麗過去拉住她:“你去哪里?”

    余飛掙開他手,道:“不關你事。”

    她的語氣很是冷淡,白翡麗愣了一下,問道:“你這是又在和我生氣?”

    余飛說:“我不敢。我不認識你。”

    白翡麗說:“你剛才還叫了我名字?!?/br>
    余飛冷冷撇下兩個字:“幻覺?!彼@開他匆匆向外走去。

    幾十米外就是佛海那座古舊的高大牌坊,多年不曾修繕,油漆脫落,露出了木頭和石料本來的顏色。卻也別增了一種歲月剝蝕的味道,和整個佛海的古樸清寒渾然一體。牌坊外就是寬闊的街道,車輛在飛卷的風雪中往來。

    余飛伸手攔下一輛空車,拉開車門正要上車時,忽的從背后伸過來一只手,用力一推便將車門關了個嚴實。

    余飛怔忡回頭,那司機從副駕駛的車窗探出頭來,不耐煩地喊道:“你到底坐還是不坐???”

    白翡麗道:“不坐。”

    司機罵了聲cao,搖上車窗絕塵而去。

    余飛推了白翡麗一把:“你干嘛呀!”

    白翡麗拖著她往自己車那邊走:“我送你回去。”

    余飛奮力掙扎,但他衣服穿得不薄,她想咬人都沒地方下口。她嘶著聲音吼道:“我用不著你幫忙!你是我什么人?別以為跟我睡了一覺就有資格介入我的生活!你想玩女人找別人去,別來惹我!”

    白翡麗忽然停下來,說:“你覺得我在‘玩’你?”

    余飛的眼睛都紅了,心頭梗得慌,說:“睡也睡了,親也親了,一轉(zhuǎn)眼便翻臉不認人,連句好話都不對我說,你覺得我就是你三萬塊錢可以打發(fā)的人是不是?誰都親得誰都摸得,跟站街女沒什么兩樣是不是?”

    白翡麗聽得胸口起伏,深吸了口氣,雙唇緊抿,扭頭看向另外一邊,那雙眼睛里波光爍動。

    見他這樣反應,也不知是氣惱了還是怎樣,余飛心中更是一涼,像有刀子劃過似的,掙開他手,咬著牙說道:“我現(xiàn)在好得很,不需要你幫忙,真的。那晚上離恨天他們打我的時候你不出來幫忙,現(xiàn)在就算幫我天大的忙,我也——”

    他忽然轉(zhuǎn)過頭,說:“我那時候不是不想幫你——”他定定地望著她,眼睛里很黑很深,又有那么一絲的孤注一擲。

    他說:

    “如果我說我有病,精神病,你信嗎?”

    余飛冷冷地、不屑地一笑,丟給他一句話:“我看你是真有病?!彼D(zhuǎn)身走開,又拿手指指住他:

    “別跟著我?!?/br>
    她又攔下了一輛車。白翡麗追過來,她狠命地拳打腳踢,剝開他的手指,鉆進出租車,對司機師傅說:“快走!”

    然而車開出去沒多遠,她又下來了。

    她在翻書包。

    白翡麗本來已經(jīng)坐回車上,想開車去追,見她匆匆忙忙又跑回佛海邊上,便又下了車。

    余飛抱著書包,彎著腰在佛海邊上仔仔細細地搜尋,很是焦急的樣子。

    他追過去問道:“你找什么?”

    余飛轉(zhuǎn)過身來,眼睛紅紅的,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問道:“你有沒有拿我的錢包和手機?”

    她的臉上泛著急躁和沖動的紅暈,紅撲撲的。白翡麗一怔,搖了搖頭。

    余飛松開手,稍稍冷靜下來,泄氣地說:“是了,你也不是這樣的人?!?/br>
    白翡麗問:“丟了?”

    余飛低頭咬牙,抱緊了書包:“一定是剛才那個爛人偷拿的。下次再讓我逮著他,先打個半死,再送警察局。”

    她說得咬牙切齒,卻又有十分的無可奈何與無能為力。兩個人都沉默起來,陷入一種莫名的尷尬。

    最終還是白翡麗把手機遞給了她:“銀~行~卡和電話卡掛個失吧。”

    余飛低聲說:“也沒什么好掛失的。”但還是拿了白翡麗的電話,給銀行和電信運營商各打了一個。

    白翡麗說:“報警嗎?”

    余飛說:“沒用?!?/br>
    她內(nèi)心中是沮喪的。她常聯(lián)系的人本來就不多,這段時間考前沖刺,更是完全不用手機,就擱在書包底層。

    錢包里沒多少錢就算了,但是有身份證。頂頂重要的,還有一把鑰匙和小區(qū)門卡。

    白翡麗說:“我送你回去?”

    余飛低著頭,這次沒有吭氣。

    她覺得自己慫死了,倒霉死了。再多的傲氣和自尊,在白翡麗面前都被摧折成一地的玻璃渣。

    她依然下意識去拉后門。白翡麗打了個噴嚏,伸手按死后門:“坐前面?!?/br>
    余飛想起他之前說的:我不喜歡有人坐我后面。

    一切都仿佛還歷歷在目。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還記得那么清楚。

    坐上副駕駛拉上安全帶,余飛聽到后座上有響動?;仡^看,見有一個籠子,里面黑乎乎地蹲著一只貓。

    白翡麗說:“它叫虎妞?!?/br>
    她問:“母的嗎?”

    白翡麗:“公的?!?/br>
    余飛:“……”

    白翡麗開車,余飛看見他白皙的手背上被她的指甲抓出的幾條長長的紅道子,還好沒有出血,但也格外惹眼。

    她心中仍然悶著一口氣。這口氣現(xiàn)在似乎消散了些,但她仍然說不出來話。

    她指路讓白翡麗開車到了小區(qū)門口。小區(qū)是八十年代的老房子,住的大多是老人,處處裝著防盜門窗;磚墻高聳,上頭扎著防翻墻的玻璃碎片。

    余飛沒有門禁卡,搖了好一會小區(qū)門,也不見有保安出來。透過鐵門縫隙仔細看,門房的燈都是滅的。她給雙手呵了呵氣,準備翻大門。對于她這種不走尋常路的行為,白翡麗沉默無言,站旁邊給她搭把手。

    大鐵門冰得刺骨。余飛雙手夠到頂,已經(jīng)感覺要粘在鐵門上了。這時只見一道雪亮的光柱射到身上,兩個男人洪亮的聲音穿過紛飛的大雪傳來:“什么人!”“有賊!”

    余飛高高地扒著鐵門,借著路燈的光遠遠瞧見有兩個人跑過來,依稀可見身著制服,手中拎著警棍。最近這片地區(qū)入室盜竊事件頻發(fā),她知道是附近巡邏的片兒警,心中大罵一聲:這都是什么事兒!

    她不想進局子,馬上就要考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跳下來,她拖著白翡麗就跑!背后的光柱亂晃,晃得她心驚。好在白翡麗的車就停在幾步路外,兩人爬上車,他發(fā)動車子,很快匯入了大路上的車流中。

    余飛手按著咚咚直跳的心口,喘息了幾下,說:“白翡麗,遇見你就沒什么好事兒。”

    白翡麗把著方向盤,直視前方,淡著聲音道:“該說這話的是我?!?/br>
    兩個人又雙雙無言了一會兒。白翡麗說:“要不我再送你回去試一下?說不定有人回來?!?/br>
    余飛喪氣地搖搖頭:“回去還要找人開鎖換鎖,這么晚了,又下雪,還指不定找不找得到人?!彼D了下,軟了聲氣,說:“能不能找你借幾百塊錢?我找個賓館將就下,明天就還給你?!?/br>
    像是怕被他嘲笑似的,她又自嘲般地自言自語:“剛才說不要你幫忙,都是我瞎說,我就跟個傻子一樣。”

    白翡麗卻沒有笑話她。過了幾分鐘,她以為他是默拒了,尷尬得無地自容,想要跳車,卻又聽見他問道:

    “你沒身份證怎么入住?”

    她一時語塞。

    車上了環(huán)路的高架橋。車窗外,高低交錯的立交橋宛如長龍一般在鱗次櫛比的建筑間盤旋。路燈整齊明亮,來往的車輛為這些長龍點綴上流動著的閃亮鱗片,在飄飛的雪花里,美得醉人。

    余飛趴在車窗上,看著這樣壯觀景色。這座城市她已經(jīng)待了十六年多,都已經(jīng)成了她的第二個家。這座城市這么繁華,晝夜都不曾黑暗冷清過,紅的黃的燈光,大樓上一閃一閃的航空警示燈,明明都是有溫度的,卻也能分分鐘間讓她失去容身之地。

    她有些無助了,喃聲道:“你把車借我睡一晚吧?!?/br>
    白翡麗沒接話,余飛也精疲力竭,閉著眼,懨懨地靠著車窗。也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時,車正在過一個安全崗。紅白相間的起落桿豎起,白翡麗把車開進了一個靜謐的處所。

    四面都是高大的樹木,除了公園,余飛很少在北京看到有這么多高樹。

    樹叢和草坪間,散布著一座座灰磚小樓,民國時期西洋建筑風格,看起來很古老了,墻面上布滿了干枯的爬山虎的殘?zhí)佟?/br>
    車在一棟兩層的小樓前停了下來。白翡麗下車,從后座拎出了貓籠子,塞進余飛手里。余飛手里一沉,問道:“這是哪里?”

    白翡麗掏出鑰匙來開門:“我姥姥家。”

    余飛驚問:“你帶我來這里干嘛?”

    白翡麗道:“頂上有個閣樓,你將就一晚上吧?!?/br>
    余飛躊躇。虎妞大約是嗅到了家的氣息,開始在籠子里亂竄,籠子的重心變來變?nèi)?,余飛把籠子拎起來,只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瞪著自己,充滿好奇。

    白翡麗說:“我姥姥姥爺不在家。你要是覺得我住這兒讓你不自在,我就去別處住。”

    ☆、夜襲白翡麗

    門開著, 里面亮著暖黃的橘色燈光, 一眼望過去,是一個小巧的會客廳。廳中心鋪著毛茸茸的地毯, 圍著幾個胖墩墩的沙發(fā),旁邊是書架和桌子,還有好幾盆蔥蘢的綠植。墻上掛著一些藝術畫作。

    暖洋洋的熱氣撲面而來。這種味道余飛很熟悉, 是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松柏香氣。她回北京后, 有一次去文殊院找恕機,方丈大師送了她一個崖柏的佛珠手串。她聞聞,才知道了那種氣味叫什么。

    這個小樓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 反而令人想要親近。余飛手中的籠子一直在sao動,虎妞迫切地想要出去。

    余飛咬著牙,低頭望著地上那道門檻。她知道跨過這道門檻意味著什么——她離白翡麗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