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余飛艱難地醒了過來。 意識就像一大片混沌不堪的乳濁液,慢慢澄清下來的時候,余飛猛一個激靈—— 不對勁。她這是在哪里? …… 這是一張?zhí)貏e大的床,余飛這輩子都沒睡過這么大的床。 床上到處都是雪白的被子和枕頭,從被子的面積和枕頭的樣子和數量來看,余飛判斷這是一個豪華酒店。 這個認知讓她的腦門再一緊。 她這是出來開房了? 然而當她仔細感受了一下自己脖子以下身體的存在感時,她所有的疑問一掃而光—— 她,的,初,夜。 拱,手,相,讓。 余飛的眼睛都直了。 ……昨天去的不是一個僅對女性開放的酒吧嗎?她怎么就和別人滾床單了?和她滾床單的人是誰?是男是女?……她確信自己喝斷片兒了,她需要恢復一下記憶。 依稀記得她后面坐在了阿翡身上。 當時酒吧中的氣氛一浪高過一浪,熱鬧非凡。她卻愈發(fā)地忍不住去看那個阿翡。 就像是萬千繁華背后的那么一絲落寞,濃妝艷抹之下的那么一縷沉寂,是孤魂,也是艷鬼。 就是這種格格不入的氣質,都市夜譚一般不真實的感覺,讓她心中似有一線猛然抽緊,讓她手提了燈,去找這個午夜的人問路。 她怎么問,這個人都不說話。一個字都不說。 就在那如豆的燈火中,盯著她看。 她記得那雙眼睛很美,里面盈盈的都是透亮的水,這個世界那么黑,就這一雙眼睛又亮又深。水里面養(yǎng)著的是什么?是情根。 不知道怎么就吻上了。 后面似乎關九過來拉她,想把她從這個阿翡的身上拉下來。 關九很生氣的樣子。 關九說:“我看上的人,怎么被你搶了?”她指責的對方是阿翡。 她將要被關九拉下來時,之前一直一動不動像個雕像一樣的阿翡,忽然就伸了手,將她的腰肢勾住了。 那一瞬間她覺得阿翡像個妖精。一個她想被它纏住不放的妖精。 關九當時似乎是驚呆了。 余飛無暇去分析當時這幾人的反應,她覺得這情節(jié)太離奇了,甚至很瑪麗蘇——這也是恕機精神污染她的詞。她從來沒想過會有人當著她的面爭風吃醋,而她就是被爭風吃醋的對象。 這大約是她做的夢吧?她的幻想? 身邊的大團被子忽然動了一下,被子底下襲來溫暖的人體氣息,屬于男性的呼吸聲微微重了一下。余飛渾身一僵,她想起昨夜后面又鬧騰了一下,關九悻悻然去酒吧的臺子上唱歌發(fā)泄不滿。她隱約記得關九唱得好聽,又贏得了一票迷妹。而她仍在沙發(fā)上與阿翡糾纏。 摸到阿翡身上時,她怔住了。 “你是男的?!彼f。 阿翡依然沒說話,卻停了動作。 “唉。”她嘆了口氣,“是男是女有什么關系,是妖怪是鬼我都認了?!?/br> 說完又低頭輕薄他。她依稀記得,那時候身體底下的人很硬,是情動了。 再往后的記憶就變得很模糊,看不太清,也聽不太明白。只是隱約記得沒有開燈,大片的落地窗透進滿地的月色,像曠野的薄霜。起初有些疼,但隨即便是快活,很極致而長久的快活,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想到這里余飛已經羞愧得無法面對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她主動,從頭到尾都是她心甘情愿,她都不知道自己著了什么魔。 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勻稱修長,很是秀氣。這只手在摸索著什么,眼看著這人就要從被子里爬出來,余飛“嗖”地光著身子跳起來,用被子將他捂得嚴嚴實實。 “別動!”余飛狠狠一壓被子。 被子里的人還真就沒動了。 余飛飛快地環(huán)顧四周。 這真是一間非常大的房間,余飛也不是沒有住過好的酒店,但這間要比尋??头看蟪鋈谋队杏啵囡w土鱉地判斷這應該是一個行政套間之類的客房。 樓層不是一般的高,一整面墻的落地窗下,正對的是y市最繁華的城景,高樓林立,江水如帶,景色十分壯觀。余飛恐高,看著窗外一陣暈眩的感覺襲來,急忙又把目光收回房中。 整個客房全是清暖色調的實木裝飾,倒也沒什么個人的東西,就一臺電腦,幾個大的旅行箱。 看起來,并不是臨時開的房,而是這個人就寓居在這里。 住得起這樣的酒店、這樣的房間的人,不是有錢,就是很有錢了。余飛覺得,不應該再和這種人有任何的關聯(lián)。 她按著被子,說:“咱們萍水相逢,各行各路,就別再見面了。等我走了你再起來,成嗎?” 被子底下寂無聲息,像是死了一樣。 余飛說:“你不說話,就當是默認了。” 房間中靜悄悄的。 余飛從地上撿起衣服來穿上,又說:“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間,不介意吧?” 仍無回應。 這個人,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個字都沒吐出來過。 余飛想,這人莫不是個啞巴??伤@么想的時候,昨夜一些聲帶振動發(fā)出的聲音卻又浮現(xiàn)在耳邊,令她脊椎一酥,登時中止了這個想法。 這個套間大約有一百六七十平,除了臥室之外還有一個會客廳,另外有兩個房間,一個開著,一個緊閉著。開著的是個洗手間,緊閉著的那個門上掛著一個牌子,手寫著幾個字: 請保持房門緊閉。 字跡鋒銳但是很正,余飛直覺覺得是個女生的筆跡,是這個叫“阿翡”的人寫的嗎? 如果門上沒有掛這幾個字的話,余飛也不會去開這扇門。 然而門上有這幾個字,恰恰就激起了余飛心底的那點逆反勁兒。 她回頭看了一眼床上,那人仍然一動未動,被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是睡回籠覺了還是怎樣。 余飛悄無聲息地扭動把手,推開了房門。 她心中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比如這房間中放著什么獵奇的玩具、偶人,某些惡趣味的器械,甚至尸體之類。 然而推開門,里面什么她臆想中的東西都沒有。 只有一個很普通的,臨窗的大浴缸。窗外正好俯瞰y市的標志性建筑——號稱“嶺南明珠” 的y市電視塔。晚上一邊在這里洗澡,一邊觀賞y市繁華的夜景,不知有多愜意,卻不知為何要在這間浴室的門口掛一個“請保持房門緊閉”的告示牌。 余飛想,也許有錢人都有些怪異的癖好和習性。 她退出來,又小心翼翼地把門關好。 洗手間很寬敞,一個馬桶間和一個淋浴間被隔離出來。洗漱臺上整齊地放著各種潔具,余飛看了下,酒店提供的潔具都被收了起來,這個人用的都是自己的東西:電動牙刷、牙缸、牙線盒、漱口水、消毒液……干凈清新,擺放整齊。 還有剃須刀。這個人真真切切就是個正常的男人無誤了。也不知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筏”這個酒吧里,看起來也本不是為了去獵艷。 清醒過來之后,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余飛都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奇葩。 而且還跟這個奇葩上床了,貢獻出了自己的初夜。 說出去估計都沒人相信。 余飛惱怒地洗著臉。平靜了一些之后,她捫心自問,其實也沒什么后悔,她也算是求仁得仁。 她用酒店的潔具洗漱完畢,一直到出去之后鎖上房門,那人都沒起來。 看來他也并沒有興趣再和她見面。 就當是一場艷遇吧,余飛寬自己的心,人生中難得的一次經歷。 走出走廊之后,見電梯間沒人,余飛摸出手機來給恕機打了個電話: “狗素雞!你給我解的什么夢!說好的會遇到一個有魅力的、強壯有力的男人成為戀人的呢!這么多天過去了,屁都沒有!辣雞!” 恕機:“???” 恕機:“這位施主,您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恕機“啪”地掛了電話。 余飛看著斷線的手機發(fā)呆。 這時候一陣小涼風吹來,原來電梯間開了一扇小窗。余飛覺得脖子發(fā)涼,才想起來少了一條圍巾,應該是落在那人的房間里了。 這條圍巾雖然不值錢,卻是母親唯一一次去泰國玩,買給她的禮物,說是泰絲織的。 余飛知道肯定是假的,不過圍巾質地柔軟,圍著也挺舒服,便一直帶在身邊。 她猶豫了一下,憑著記憶又走回那人的房間門口。 正要伸手按門鈴,她忽然聽到里房間里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快步走來走去,并且在斥責他人。 房間中,年輕男人的聲音清透低沉,像秋色叢林中敲響的石磐,這樣質地的聲音,她未聽過。 那聲音暴躁而嚴厲地說: “阿水,你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麗這個人設對我來說,是個堪比馬艷紅下和劉璇單臂大回環(huán)的高難度動作,能不能發(fā)揮出來基本看運氣…… ☆、金剛經 余飛的母親坐在小樓門口曬太陽,小樓臨街,她緩緩地搖著椅子,看門口人來車往。有時有熟悉的老街坊過來,和她打一聲招呼。 “言家大姐,好些了嗎?” 言佩珊微微地笑,臉上的歲月痕跡和疾病帶來的憔悴也掩飾不住她昔日的風情。 “好多了,勞您掛心。” 言佩玲出來倒中藥渣子,被言佩珊攔住,“佩玲,別倒在路邊。病氣給別人帶去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