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越青的臉色變幻不定，一時難以抉擇，這一樁買賣實在不合算。他背叛寧國公府所能換來的不過就是留下安哥兒這么一點血脈。他一向情薄，對于這個幼子更是沒有多少感情?？扇羰撬淮饝?yīng)，便就連這一點血脈也留不住。

    “我知道你始終對寧國公府心存指望，”楚玄又從懷中掏出一物，展開在墨越青面前，淡淡道，“但我可以告訴你，縱然蘇家一案不重審，寧國公府也是保不住的！”

    墨越青就著侍從手中的燈光，看清了楚玄手中之物是一張羊皮紙，紙上寫著西狼文字。他飽讀詩書，涉獵旁多，也略識得西狼文字，故而只看了幾眼，心里就已是一片死灰。

    “就算有蕭貴妃在，但我想以父皇性情是不會喜歡有人這般將他玩弄于股掌?！背⒛茄蚱ぜ埵者M(jìn)懷中，道，“更何況父皇再如何昏聵，蕭決與十萬西南將士的英靈，他也不會視而不見。”

    墨越青抬眼看著楚玄，他在楚玄眼中看見了一片勝券在握的篤定，只要有此物在手，楚玄便等同于捏住了寧國公的咽喉。

    “你好好想一想吧，我等著你的答復(fù)，不過你最好考慮得快一點，因為蘇家舊案很快便會被重新提起。”楚玄轉(zhuǎn)身欲走，道，“你也莫要想著傳信出去，讓寧國公府幫你將那幅佛畫從你家中找出來。這大理寺上下全是我的人，沒有人能夠幫你。”

    “另一件呢？”墨越青的聲音之中透著一種心灰意冷。

    楚玄頓住腳，臉上緩緩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回過頭拿出一塊玉佩亮給墨越青看。墨越青看見那是一塊雕琢得極為精致的羊脂白玉佩，玉佩四周雕飾著四條栩栩如生的蟒，中間用秦篆體雕著一個“烈”字。這塊玉佩的來歷他知道，諸位皇子皆有一塊，而這一塊是楚烈的。

    “我要你告訴父皇，當(dāng)年你們派去搜查張政家時，曾在他家中搜出此物——”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個文我會讓編輯幫我改名為《籠雀》，在這邊通知一下。。。

    咳，昨天傍晚五點想說躺下去瞇一下，結(jié)果一覺睡到早上五點。。。。晚上會再補一更。。。。

    佛畫這個情節(jié)是我那幾天卡文時改了，原定的情節(jié)有點蠢，所以我一會兒會掉回去在前面加上一段關(guān)于這佛畫的。

    說明一下，在五代之前彌勒的形象是不胖的。。。后來因為種種原因在五代之后開始胖。。。話說在唐以前信仰彌勒的比阿彌陀佛多很多，但就是因為老是有人借著彌勒轉(zhuǎn)世犯上作亂，所以彌勒信仰就漸漸被打壓得不如阿彌陀佛了。

    第177章

    自楚烈被皇上親自施了鞭刑又關(guān)入刑部大牢受審之后，朝中立儲的風(fēng)向幾乎是全面倒向了楚玄。就如同先前墨越青等人以定國本, 絕諸王妄念為由請立楚烈為太子, 如今方才經(jīng)歷過秦王圖謀儲位, 封鎖金陵城造謠生亂, 差點蠱惑著皇上殺了成王一事后, 朝中文武百官自也以同樣的理由請求皇上立楚玄為太子, 斷諸王妄念。

    雖說楚玄母族因罪被滅，而當(dāng)年蘇皇后自盡之后，皇上未明文廢去她皇后身份, 依舊讓她陪葬帝陵，卻未替她舉辦葬禮，也未讓天下為她守喪，連一個謚號都不曾賜下。故而眾人皆視她形同廢黜，也不承認(rèn)楚玄嫡子身份。但楚玄自重歸朝堂之后勤于政務(wù)，任用賢良，屢有作為，百官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他又在北疆立下奇功, 大勝還朝，洗清了先前謀反污名之后，在大魏的聲望更是水漲船高，極受百姓贊譽愛戴。論功績，論聲望，如今有哪個皇子能與其爭鋒。

    且楚玄監(jiān)國那半年的時間里，夾在皇上與眾臣之間, 卻能將兩方關(guān)系都處理得極為融洽，這一點實在難得。是以，在非楚烈一黨的官員心中，楚玄是儲君的最佳人選。再則，楚玄曾經(jīng)也當(dāng)了十幾年的太子，再重歸太子之位何嘗不是佳話。

    只是對于此等請立太子的奏疏，皇上卻都是留中不發(fā)，至今未有一個明確的表態(tài)。又加上相王得到禮部傳召，已往金陵城趕來。眾臣原先以為召相王入金陵城，不過是那日皇上被墨越青氣得狠了，有意給楚烈難堪，可如今他們卻不得不懷疑莫非皇上當(dāng)真是有意立相王為太子，才對眾臣請立楚玄一事不表態(tài)。

    于是，諸臣間便有許多人嘆息，蘇家到底是橫在皇上與楚玄之間的鴻溝，此溝一天填不平，楚玄就沒有機(jī)會成為太子。

    相比于眾臣對皇上的試探與揣測，楚玄卻是一派安然之態(tài)。一回到金陵城粉碎了楚烈的陰謀之后，未等皇上開口，他已經(jīng)主動解下了兵權(quán)，又日日忙著吏部之事。在為他立儲請命之聲沸騰于朝野之時，他也不故作避嫌之態(tài)，與朝中諸臣該有的往來始終未斷。如此淡然心態(tài)，反倒引來一片贊聲，皆贊他榮辱不驚，心志堅定不被外物所擾。

    因了如此，那些心胸坦蕩，當(dāng)真認(rèn)為楚玄是最佳儲君人選的幾位大臣也絲毫不懼怕觸怒皇上，屢屢上疏請立太子?；噬喜粍倨錈┲拢纱喙室鈧髡俪雽m，試探楚玄心意。

    這日剛剛下過一場雪，皇宮梅園里各色梅種競相綻放匯成一片，浮于這冰白塵世之上。楚玄陪著皇上在梅園散步，賞著這雪后梅景，韓忠則帶著幾名內(nèi)侍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

    “你二哥過幾日便會到金陵城，”皇上邊走邊笑道，“貴妃提議在玉山別宮里為你辦這慶功之宴，你覺得如何？”

    玉山別宮在金陵城東南二十里外的玉山上，玉山有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溫泉，故而太、祖時便開始在玉山修建行宮，行宮規(guī)模極大，將玉山大半的泉眼都圈入其中，行宮內(nèi)修建湯池七七四十九之?dāng)?shù)，整座行宮歷經(jīng)十年才徹底完工。往年每到冬天，若有閑暇皇上都會帶著宮眷和大臣到玉山別宮小住上一段時日，一則自己借著湯泉養(yǎng)養(yǎng)身子，二則也能賜福于諸臣。只是前年仁恭皇后國喪不得行樂，去年皇上又病了不好移駕，故而也有兩年未去過玉山別宮。

    “如今天冷，玉山別宮的湯池正適宜冬日固本養(yǎng)體，”楚玄不敢與皇上并肩，故而慢了一步走在皇上身后，“貴妃娘娘的提議極好?！?/br>
    皇上突然回過頭來打量楚玄，楚玄今日照舊穿著朱紅蟠龍服，只是因天冷故而在外面還罩著那件灰白色的狼裘?；噬峡粗羌囚?，目光微微一暖，這件狼裘他記得，那是楚玄十一歲時陪他去上林苑冬狩，獨自一人親手所獵的九匹狼的狼皮所制，是他親自命內(nèi)廷尚衣監(jiān)縫制。

    那時的楚玄，還是他所鐘愛的兒子，小小年紀(jì)就文武雙全，是眾望所歸的大魏儲君。

    “當(dāng)年朕命人為你縫制這件狼裘時，你非要將九張狼皮全用上，”皇上笑道，“結(jié)果做得太大，你根本穿不上，如今倒是能穿了?！?/br>
    “這是兒臣最喜愛的一件衣服，”楚玄抬手摸了摸胸口上那厚厚的狼毛，淡笑道，“那時兒臣帶去梁國，結(jié)果梁國冬天并不甚冷卻是穿不上。只有回到這里才有機(jī)會穿?！?/br>
    “當(dāng)初——”皇上不無內(nèi)疚地嘆息一聲，“真是苦了你了?！?/br>
    “兒臣不苦，”楚玄淡笑回答，“兒臣一直將那六年視作父皇對兒臣的磨練。”

    皇上沉默片刻，沉聲問，“玄兒，你想當(dāng)太子么？”

    楚玄一怔，笑了一聲才道，“兒臣若說不想定然是假話。只是兒臣想或不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父皇心里，兒臣合不合適?！?/br>
    皇上點點頭，同樣的問題他曾經(jīng)用來試探過他好幾個兒子，也包括楚烈，他們?nèi)脊首魍俗尩鼗卮稹安幌搿?，只有楚玄一人如此坦然。也因了楚玄如此坦然，皇上反而覺得舒心。況且，這儲君之位當(dāng)初就曾是楚玄的，此刻他若說不想，未免顯得虛偽。

    “你可曾怨朕？”皇上又問。

    “年少時心胸狹隘，無知意氣，自然也曾怨過?！背χ卮?，“但兒臣與父皇既是君臣，也是父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古來至理自然有其道理，無論是君，或是父，行事自也有其之因緣。當(dāng)年那般情形之下，若是父皇不廢了兒臣，將兒臣送去梁國，必然會有人趁機(jī)挑撥父皇與兒臣的父子之情，再生出許多不可控之事來。真到那時，父皇也許就不得不殺兒臣。所以兒臣一直將父皇送兒臣去梁國視為對兒臣的一種保護(hù)。”

    皇上默然凝視楚玄半晌，嘆息一聲轉(zhuǎn)開話題，“你年紀(jì)也不小了，當(dāng)年之事——朕對你一直懷愧，你雖已有幾房妾室，但也是時候娶正妃了?！?/br>
    皇上膝下諸子也就只剩下楚玄還未娶親，若非當(dāng)年蕭貴妃在六濟(jì)山上出事，楚玄又怎會蹉跎至今未有正妃。

    “兒臣心中已有一位屬意人選?！背α诵Φ溃熬团赂富什辉??！?/br>
    “哦？”皇上挑了挑眉，好奇地問，“是哪家姑娘？只要是你喜歡，告訴朕，大宴那日，朕就為你們賜婚！”

    “那就等到了大宴那日，兒臣再告訴父皇?！背Φ?，“父皇可不能食言，無論兒臣看上的是哪家姑娘，父皇可都要給兒臣賜婚?！?/br>
    “哈，還算計上朕了?！被噬闲α艘宦暎终Z含試探問道，“朕聽聞你近來與東鄉(xiāng)侯次女薛玉走得很近？”

    “談不上走得近，不過是兒臣在書局里遇見過她幾回罷了。”楚玄微笑回答。

    皇上笑看了楚玄一眼，并不戳穿。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如何能與楚玄常常在書局里偶遇？如今東鄉(xiāng)侯重掌中軍大權(quán)，次女薛玉自是倍受矚目，換作是他處在楚玄的位置上也是會惦記上薛玉的。

    “好了，你也陪朕夠久了，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被噬蠈χ[擺手。

    “兒臣告退。”楚玄向著身上躬身行禮之后，才轉(zhuǎn)身離開梅園。

    楚玄一走，韓忠立刻上前來候在皇上身邊，方便隨時伺候?；噬蠀s是看著楚玄遠(yuǎn)去的背影，淡淡問韓忠道，“朕聽聞，因為那個許瑞，你與成王近來鬧得很不愉快？”

    “臣該死。”韓忠連忙跪下請罪。

    近日，因楚玄堅持要殺掉許瑞，而韓忠卻多加干涉，導(dǎo)致朝野間都在盛傳他們二人不合之說。

    “朕知道成王在北疆一連斬了你六個干兒子，如今又堅持要殺掉許瑞，拂了你的臉面，你心中多有不快?！被噬系?，“但是你這些干兒子也實在不像話，否則朕當(dāng)初又如何會打了你六十廷杖。以后認(rèn)干兒子時，眼睛擦亮著些，莫要再給自己惹了一身sao?！?/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