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楚宣和武賢妃對于蕭貴妃腹中胎兒自然是虎視眈眈,只是那犀角梳既然在明面上經(jīng)過楚宣和武賢妃二人之手,再在梳子上動手腳,未免太過不智。姬淵相信楚宣再如何欠缺手段,也不至于蠢到這種地步。 “要么,就確實是他下的手,只是被人窺破,借著那把梳子揭發(fā)出來。要么,就是別人下的手再栽贓給他?!奔Y不笑了,他那雙鳳眼中迷離惑人的霧氣散去,露出清明來。他嘆息,“為何,我突然覺得不安?” 這一種不安,與封夫人一起跟在眾女賓身后往花園外走的墨紫幽也感覺到了。 這件事太過蹊蹺,雖然證據(jù)確鑿分明,卻是漏洞百出。仿佛就是有人故意要在楚宣這得意之日給他難堪,還有什么能比在大婚之時背上謀害皇嗣之罪,被帶走更能讓如今躊躇滿志的楚宣難堪的? 楚宣暗地里有多少仇家,墨紫幽是不清楚,但她知道,現(xiàn)如今最憎恨楚宣,最想致楚宣于死地之人莫過于身在刑部大牢之中的楚烈。 想到楚烈,墨紫幽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 只是,若此事的背后暗手當真是楚烈,難道他如此為之就只是為了讓楚宣難堪,與他一樣身陷囹圄? 這不像是楚烈的作風(fēng),他一向善于隱忍,無論是侮辱還是仇恨,只要該忍的時候,他一定能忍下來。如今他身在刑部大牢,首當費心之事該是如何讓自己脫身才對,怎會因一時意氣還花心思來設(shè)計陷害楚宣。 墨紫幽伸手輕輕揉了揉太陽xue,她知道楚烈行事就如那善于蟄伏在草叢間的毒蛇,靜待時機,一擊必中,絕不做多余之事。只是她實在沒想通,蕭貴妃小產(chǎn)和楚宣被陷害一事,又與他從軾君等幾項罪狀之中脫身有何關(guān)聯(lián)? 正在她思忖間,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轉(zhuǎn)頭看過去,就見被丫環(huán)扶著的薛穎正遠遠地看著她。墨紫幽看見,薛穎的眼中帶著一種嘲弄,不是對墨紫幽的,卻是對她自己的。薛穎的眼神仿佛在問,看見她今日這倒霉的樣子,墨紫幽是不是覺得很開心,是不是很想笑。 墨紫幽總覺得薛穎這一次特意請她前來觀禮,仿佛就是想讓她看著薛穎是如何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但又為何要她看著?是真想讓她嘲笑她,還是想讓她覺得內(nèi)疚,仿佛是她欠了她的,仿佛是搶走了云王,才讓薛穎落得如今這般境地一般。 其實薛穎對墨紫幽的心結(jié)的由來未免有些可笑,云王不是她的,本也不是薛穎的。她對薛穎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感,薛穎于她而言不過是一個路人。她既不想嘲弄薛穎,也不會替她難過,至多就是有一些感慨。 在漸漸往外走的賓客間,墨越青走近蕭鏡之,看了與蕭鏡之并肩而行的蘇見,對蕭鏡之道,“借一步說話。” 蘇見極有眼色地沖蕭鏡之一笑,先行一步。蕭鏡之跟著墨越青退到一旁,與他人保持了一段距離。墨越青問蕭鏡之道,“秦王先前到底跟你說了什么?是否與此事有關(guān)?” 先前在刑部大牢,楚烈對墨越青和蕭鏡之說,七皇子府會有一場好戲可看。 而蕭鏡之一出刑部大牢就立刻命人快馬去皇宮打探消息,墨越青追問他楚烈到底對他耳語了什么,他卻始終閉口不言。但看如今情形,怕是與蕭貴妃小產(chǎn)一事脫不了干系了。 “他說,這就是救他的機會?!笔掔R之冷聲道,“讓我們好好把握?!?/br> “是他對貴妃娘娘下的手?”墨越青的臉色變了一變,他一直在朝堂上緊跟著寧國公府的腳步。寧國公府的打算,他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才沒有急著在皇子間站隊。只是這些年來,蕭貴妃屢次有孕,又屢次小產(chǎn),他也漸漸快要失了耐心。好不容易蕭貴妃再次有孕,想不到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 “他說,他這是在斷了我們的念想?!笔掔R之咬牙切齒道。 寧國公府和墨越青在打算著什么,楚烈怎會看不明白。而他向來夠狠,害了蕭貴妃腹中胎兒,硬生生毀了寧國公的盤算,還讓他們因為忌憚而不敢動他,甚至還必須利用蕭貴妃小產(chǎn)一事來救他。 而失去了蕭貴妃腹中孩子這個指望,在如今爭儲一事越演越烈的情況下,寧國公和墨越青終究是要在皇子間選一人。但只要楚烈還在,又怎會讓他們選別人? “難道他想讓七皇子來當他的替死鬼?”墨越青冷笑一聲,“就算皇上相信是七皇子對蕭貴妃下的手,又與他身上那些罪狀有何相干?” “他要找的替死鬼不是七皇子?!笔掔R之淡淡道,他忽然又回想起寧國公多年以前給楚烈下的評斷。 秦王果然jian猾。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因為用眼疲勞和熬夜導(dǎo)致我右眼結(jié)膜下出血,一會兒再去冰敷一下我的右眼。。。。以后是再也不敢熬夜通宵了,這一本的更新時間以后就改在中午12點到下午3點之間,字數(shù)我就量力而為吧。。。。。。。。。 【注1】楊方直是《鴛鴦絳》里的男主角,現(xiàn)在正唱的一場戲《合巹》是他和張淑兒大婚,所以姬淵說自己要扮新嫁娘。 第93章 七皇子楚宣大婚當日被御林軍押走,經(jīng)皇上親自審問之后, 又被關(guān)入刑部大牢之事很快就在整個金陵城傳得沸沸揚揚。前一日還美譽加身, 風(fēng)頭無兩的楚宣一轉(zhuǎn)眼就因為與武賢妃合謀害蕭貴妃小產(chǎn)而成了階下囚, 實在是令人震驚。 令楚宣和武賢妃罪上加罪的是, 蕭貴妃是在返回關(guān)睢宮的半途出的事, 當時蕭貴妃突然倒下, 鮮血從她的裙擺下滲出,染紅了她腳下的土地,驚著了簇擁著她的宮女內(nèi)侍, 也驚著了病體稍愈,難得從壽康宮出來散步的葉太后。葉太后當場受驚昏厥,病情加重,臥床不起。 而葉閣老因替葉太后憂心過度,也病倒臥床。葉家本就因那些流言蜚語而飽受非議和壓力,如今葉太后和葉閣老同時倒下,更是雪上加霜?,F(xiàn)在葉閣老的政敵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葉太后和葉閣老二人,若是這二人都沒撐住, 葉家的下場可想而知。 因蕭貴妃小產(chǎn)和葉太后受驚之事,皇上震怒不已,當廷命人責(zé)打楚宣五十杖,才將他關(guān)入刑部大牢,著三法司會審。據(jù)說楚宣被打得皮開rou綻,皇上卻下令不許給他請大夫,就讓他這樣在刑部大牢里熬著。刑部大牢里陰冷潮濕, 受傷不及時處理很容易導(dǎo)致傷口感染、傷勢加重。楚宣這次就算不死,只怕也要熬去半條命。 墨紫幽聽說這些事之后,不得不感嘆此事若真是楚烈所為,那他這一招實在夠狠,除掉了蕭貴妃腹中龍嗣,陷害楚宣下獄,也不知葉太后受驚之事在不在他算計之內(nèi)。只是原本風(fēng)光無限的楚宣如今落到如此田地,想來楚烈自然是得意不已。 在蕭貴妃小產(chǎn)第七天時,她突然傳來口諭宣召墨紫幽入宮。 墨家便立刻安排馬車送墨紫幽入宮,墨紫幽乘坐著馬車到了皇宮的正南門,由蕭貴妃派來的女官領(lǐng)著一路前往蕭貴妃所居的關(guān)睢宮,結(jié)果在半路上卻遠遠看見了姬淵。 姬淵今日依舊穿了一身白袍,衣袂翩然地行走在紅墻碧瓦間,成為這紛華靡麗的皇宮里最雅致的風(fēng)景。似乎是感覺到墨紫幽的目光,他遠遠轉(zhuǎn)過頭來,一笑之間沖墨紫幽拋了個媚眼,然后又回轉(zhuǎn)頭漸漸走遠。 對于他時不時的肆意輕佻,墨紫幽早是習(xí)以為常。為墨紫幽領(lǐng)路的宮女卻是羞紅了臉,她掩飾尷尬一般地對墨紫幽笑,“姬班主就是喜歡開玩笑?!?/br> 墨紫幽但笑不語,她看著姬淵的背影想,他去的方向似乎是壽康宮。 因葉太后重病,壽康宮里幾無人聲,宮女內(nèi)侍行走間都刻意放輕了腳步,生怕打擾了葉太后養(yǎng)病,只有盛夏的蟬鳴聲在此起彼伏地喧囂著。又有掌事女官指使著小太監(jiān)拿著粘竿去粘那擾人的蟬,好讓壽康宮里更清靜些。 葉太后的寢殿里空空蕩蕩,沒有一個宮女和內(nèi)侍,只有葉太后獨自一人躺在金絲楠木床上。她向來喜歡清靜,不喜在寢殿里留人,只有無人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能夠真正松懈下來,不必再維持著一國太后的威嚴和莊重。 盛夏的蟬鳴聲依舊喧囂著,她偏著頭,透過寢殿里半開著的窗子看著庭院蓮池里開滿的粉白的蓮花。因她身體不好,故而她寢殿里的窗子大多都是關(guān)得死死的,只有這一扇每到夏日時,她總會讓人半開著,好讓她看一看那一池的蓮花。那些蓮花總會讓她回想起江南景色。 她年少時曾在江南住過一段時間,江南風(fēng)光秀麗,山水婉然,她常與友人一起乘舟泛湖,踏青斗草,其樂無窮。那是她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后來,哪怕她貴為先帝皇后,母儀天下,走到了一個凡人女子的巔峰,她也仍是無數(shù)次懷念著當年的江南無憂時。 人一生所貪戀的,往往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她未得到皇后的尊榮時,也曾以為自己到了那巔峰的一天一定就得到了完滿。直到她居住在這冰冷浮華的皇宮中,穿戴華服美飾,嘗遍山珍海味,坐臥鳳輦龍榻,與眾多佳麗去爭一人心時,才知道她所失去的江南風(fēng)光才是她想要的幸福。 如今,她垂垂老矣,細細回想自十幾歲進宮至如今,幾十年的后宮時光里,值得她懷念的卻只有一個曾經(jīng)給過她慰籍的孩子。 那孩子生得極好,許是上天憐他身世悲哀,便將天地靈氣都匯集于他一身,才讓他有那般俊美如天人的容貌。從第一天將那孩子從六濟山抱回來時,她就無法不喜歡他。 她將他自嬰兒時養(yǎng)至垂髫,至今記得他在壽康宮庭院里奔跑時的笑聲,記得他入睡時喜歡聽她唱那首《江南》采蓮曲。 只可惜那孩子后來意外失蹤,她派了很多人去找那個孩子,卻一直沒找到。她也因此大病了一場,自那之后身體便不大好。 她原以為有生之年是不會再見到那孩子??涩F(xiàn)在,那已長成挺拔少年的孩子卻推開她寢殿的門,緩緩走了進來。 她躺在床上細細打量著他的眉眼,他雖已是大人,可卻依稀可以看出他幼年時的影子,特別是那一雙鳳眼,仿佛總有萬千星光聚在里面,讓人移不開眼。她笑了,“阿檀,那天,我一眼就認出是你?!?/br> 檀,是她給那個孩子取的名字。他母親姓沈,他隨母親,便叫沈檀。 “祖母——”姬淵幾步上前,跪倒在葉太后床前,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