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到了關(guān)睢宮的正殿之中,墨紫幽就見徐淑妃, 武賢妃,還有宮中其他嬪妃俱已都在。蕭貴妃坐在北首正中,武賢妃和徐淑妃分坐在她左右兩側(cè),其余妃嬪皆按品級在兩側(cè)下首落座,接受一眾外命婦的拜見大禮。 “紫幽,”待讓眾外命婦平身之后,蕭貴妃就向著站在外命婦之末的墨紫幽招手道,“上前來同我說話?!?/br> 墨紫幽聽命走上前去,蕭貴妃看著她,便笑著拉起她的手道,“果然是承你吉言,前幾日我覺得不舒服,便請了御醫(yī)診脈,竟發(fā)現(xiàn)我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我今日傳你進(jìn)來,便是想向你道謝的?!?/br> “恭喜貴妃娘娘。這是娘娘自己的福分,紫幽不敢居功。”墨紫幽福身笑道,她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武賢妃和徐淑妃的臉色,武賢妃面色淡淡自然是不會為蕭貴妃高興,徐淑妃卻也是一臉喜色道,“貴妃meimei既是有孕,可千萬要小心身子,今日皇上壽誕內(nèi)宮事務(wù)繁多,你可別累著了自己?!?/br> “有兩位jiejie幫襯著,我哪會累呢?!笔捹F妃笑著對徐淑妃道,“反倒是事事勞煩于淑妃jiejie,讓我心中甚感不安?!?/br> “你我之間,說什么客氣話。”徐淑妃一臉親切地笑。 不得不說,徐淑妃當(dāng)真是八面玲瓏,聽說從前蘇皇后也極喜歡她,如今這后宮里做主之人換成了蕭貴妃,徐淑妃又能與蕭貴妃這般親密,絲毫不因蘇皇后的死對蕭貴妃心有芥蒂,顯然從前她與蘇皇后的情誼只怕都是虛的。不過這也是徐淑妃在后宮中的生存之道,她在皇上的嬪妃當(dāng)中姿色才情都不算出眾,性情除了和順之外也無特點(diǎn),卻能多年在后宮當(dāng)中屹立不倒,位居四妃,靠得便是這會做人的本事。 反觀武賢妃卻是孤坐于一旁,對于蕭貴妃和徐淑妃之間的親密交談一臉不屑,連一句話也不愿多說??聪蛐焓珏难凵裰幸灿醒诓夭蛔〉谋梢闹?,顯然是看不上徐淑妃討好蕭貴妃的樣子。 這時,思柔公主才姍姍來遲,待她與蕭貴妃等眾位嬪妃及外命婦相互見禮之后,才由蕭貴妃,武賢妃,徐淑妃三位妃子帶領(lǐng)一眾內(nèi)外命婦前往紫宸殿向皇上賀壽。 眾人到達(dá)紫宸殿時,勛貴百官正在向皇上獻(xiàn)上各家的壽禮,楚玄送上的自然就是墨紫幽贈予他的《誡子書》。韓忠把那卷《誡子書》命兩個小內(nèi)侍展開呈于皇上面前時,皇上深感意外地看了楚玄一眼,問,“你其他兄弟若送字畫,要么與‘孝’有關(guān),要么與‘壽’有關(guān),為何你偏生送了這一幅諸藹孔明的《誡子書》?” “兒臣在梁都六年間,時常回憶父皇昔年對兒臣的諄諄教誨,心中反思深省,深以為然,感念于父皇對兒臣的一片拳拳誡子之心,才會特意去尋了這前朝書法名家唐山大師寫的這帖《誡子書》做這父皇的壽禮?!背故坠Ь椿卮?。 自己如此冷待楚玄,卻想不到楚玄心中卻對他抱著如此之深的父子之情,皇上心中更覺慚愧。他的目光落在楚玄胸口的傷處,關(guān)切道,“傷可好些了?” “下床行走已是無礙,只是不得使力而已?!背卮鸬?。 “那就好?!被噬宵c(diǎn)了點(diǎn)頭,楚玄就退回外臣之列,讓別人繼續(xù)向皇上獻(xiàn)上壽禮。 這一番獻(xiàn)禮真是讓人大開眼界,王公大臣們都是種出奇招,送上的壽禮無一不是奇珍異寶。墨家獻(xiàn)上的自然是那尾通體金紅的龍魚,墨越青命人將那龍魚裝在一口大缸之中,抬入紫宸殿。而這龍魚今日也極給面子,剛剛被放在皇上面前就一個魚躍竄出水面在半空劃出一道圓弧又再落回缸中。 墨越青立刻抓著時機(jī)向著皇上恭維道,“這龍魚只有得見真龍之時,方會躍出水面?!?/br> “好好好!”皇上頓時圣心大悅,之前因墨紫幽和墨紫菡而對墨越青生出的怨氣也消了大半。 但最絕妙的卻是楚烈獻(xiàn)上的壽禮,那是一只背上馱著一塊碑的玄龜,那玄龜龜身不過雙掌大小,碑也不到半尺高,碑上的凹陷正是上古文字的“壽”字。而這玄龜馱碑奇就奇在這碑與龜甲仿佛是一體,竟找不到一絲空隙,這碑上“壽”也像是渾然天成,看不出任何人工雕鑿的痕跡。 “此等奇物你從何處尋來的?”皇上大奇,問楚烈道。 “父皇,”楚烈恭敬笑道,“《易經(jīng)·卜辭》上說:‘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艜r,伏羲借河圖畫成八卦,夏禹以洛書治水,劃天下為九州。他二人皆是大圣。這只玄龜是近日來現(xiàn)身于漓川當(dāng)中,被漓川邊的百姓發(fā)現(xiàn),既而才為兒臣所得。兒臣想這馱碑玄龜現(xiàn)世,分明昭示著父皇為當(dāng)世真圣,故而這份壽禮實(shí)則是上天給父皇之禮,并非兒臣之禮,兒臣不敢居功?!?/br> “好!”皇上看著那玄龜樂得眉開眼笑,喜不自勝,看著楚烈的眼神也溫和了許多。 楚烈退入外官之列時,面上也多了幾許輕松的笑意,縱然上一次未能依靠苦rou計重獲皇上的歡心,但他依然還有別的方法可以達(dá)到目的。 待到王公大臣們?nèi)极I(xiàn)完壽禮,一眾內(nèi)外命婦也全都向皇上拜壽之后,皇上便移駕含元殿大宴群臣。西狼使臣和梁國使臣畢竟是客,就未讓他們?nèi)绱笪旱耐豕蟪家话愕阶襄返钚谐葜Y,而是直接在含元殿內(nèi)以客禮向皇上拜壽,獻(xiàn)上兩國各自的珍寶壽禮。 待皇上和百官命婦們皆入座后,皇下便下令禮部開宴。今天禮部自然也請了戲班子,因姬淵近來受寵,故而禮部大著膽子依舊請了芙蓉班來為皇上賀壽。只因上次花朝宴上芙蓉班唱《長生殿》一事還讓禮部官員們心有余悸,是以到戲開鑼之時都有些提心吊膽。幸而這一次姬淵極為老實(shí),未再如同上次一般膽大妄為地胡鬧。 幾出熱鬧的賀壽戲過后,皇上就命撤了戲臺,可卻沒讓姬淵離開,竟是命他卸了妝之后到御前伴駕。更是不要韓忠伺候,竟是讓姬淵來為他斟酒布菜,哪怕坐在御座近前的蕭貴妃一見到姬淵就沒什么好臉色,皇上待姬淵的態(tài)度卻照樣親昵。 眾人見了都甚為吃驚,想不到姬淵這一介戲子竟如此得皇上寵愛,連皇上身邊一向最親近的韓忠都要退讓不說,就連寵冠后宮的蕭貴妃的不滿都不能讓皇上疏離姬淵。墨紫幽也甚是不解,她始終猜不透姬淵到底是依靠什么能得到皇上的歡心。 不過她如今的心思更多是放在了接下來的重頭戲上,那就是西狼和梁國兩國同時向思柔公主求親。 酒過三巡之后,就聽皇上對西狼使臣和梁國使臣道,“兩國都向朕的愛女思柔公主求親,然,一女不嫁二夫,朕只能擇其一而婉謝另一國的好意。為示公平,朕這里準(zhǔn)備了三道難題,你們誰能都解開,朕就將思柔公主嫁往哪國?!?/br> 赫泰和梁國正使都從席位上站了起來,向著皇上行禮,道,“那就請皇上出題吧。” 皇上示意了韓忠一眼,韓忠上前一步,正要開口,卻聞一人嬌聲阻止,“慢著。” 眾人看過去,就見思柔公主從自己的席位上站起來,向著皇上躬身進(jìn)言道,“父皇,既然是兒臣要嫁人,那這題是不是該由女兒來出?” 皇上一愣,又點(diǎn)頭笑道,“好,是該由你來?!?/br> 思柔公主便離開了自己的席位走到大殿當(dāng)中,她站在那里巡視了一遍文武百官和內(nèi)外命婦,目光最終落在一處。墨紫幽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里坐著蕭望之。 思柔公主今天打扮得極美,她梳著飛天髻,簪著花鈿九樹,身穿紅色翟衣立于殿中,明艷端莊之中卻又透著一種威嚴(yán),通身都是天家之女的氣度。 只見思柔公主按著禮節(jié)向著赫泰和梁國正使行了禮后,方開口道,“我不嫁無才之人,故而這三道難題,兩位若是有一題答不上來,那兩國的親事,我只好都謝絕了?!?/br> 對面與梁國使臣們坐在一起的慕容英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墨紫幽,墨紫幽對他輕輕搖頭,讓他別擔(dān)心,思柔公主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亂來的?;噬喜豢赡苷娴鸟g了兩國的求親,若真一下將西狼和梁國一起得罪了,誰知道事后這兩國會不會聯(lián)起手來反而對大魏不利,所以思柔公主是一定要嫁的。 墨紫幽轉(zhuǎn)頭去看思柔公主,思柔公主神色淡淡,絲毫未有將要去和親的憂慮傷感之色,反而臉上帶著一種從容不迫。墨紫幽又看了對面正看著思柔公主的蕭望之一眼,心中了然,今日思柔公主會突然主動站出來,并非是想破壞和親,大約她只是想讓蕭望之看見她,關(guān)注她,哪怕只有這片刻也好。 “那就請公主出題吧?!焙仗┫蛑既峁餍Φ溃纳裆埠軓娜?,只是那種從容卻不是對這次和親志在必得的從容,反而像是對結(jié)果毫不在意的從容。 墨紫幽遠(yuǎn)遠(yuǎn)與侍立在皇上身邊的姬淵相望一眼,就見姬淵沖著她一笑,顯然是在告訴她,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請公主出題。”梁國正使也道。 “第一題,若是兩位手中只有十文錢,卻必需用這十文錢買來的東西將這間大殿填滿,兩位會如何做?” 此題一出,宴席上頓時議論紛紛,有的說用最便宜的棉花,有的說用最廉價的稻草,墨紫幽聽見坐在一旁的一位命婦低聲笑道,“這還不簡單,用點(diǎn)燃的蠟燭的光就可填滿這間大殿。一支蠟燭也才一文錢而已?!?/br> 墨紫幽在心里笑,蠟燭的光是照不亮影子的,這含元殿中有象征一年四季二十四節(jié)氣的二十八根大柱,還不算上其它器物,光照之下影子數(shù)不勝數(shù)。 思柔公主說完,就看著赫泰和梁國正使,淡淡問,“哪一位先來解答?!?/br> “我。”赫泰搶先出言道。 正要開口的梁國正使冷冷看了赫泰一眼,眼中閃過譏諷之意,便閉口不言。 “那就請赫泰王子先答吧?!彼既峁飨蚝仗c(diǎn)頭道。 哪知,赫泰卻是笑瞇瞇地說,“我想說的是,我不會?!?/br> 此言一出,不只大魏百官命婦們詫異,就連西狼其他使臣都是吃了一驚?;噬项D時皺起眉頭,他不由得想,赫泰這是什么意思,之前還叫著嚷著非要跟梁國使臣爭娶思柔公主,現(xiàn)在這難題方出了第一題,赫泰試都不試就放棄了,這是在耍著他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