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清研再給了她一棍，“沉碧如，你摸摸良心問問，這些年，到底是你害莊家，還是莊家害你？”

    沉碧如一面痛一面喊：“不是你也是你爸！你那個沒良心的爹！挨千刀的！活該早死！”

    “死鬼！挨千刀的！”沉碧如罵聲不絕，罵了一會卻又莫名紅了眼，“我對這么好，我愛他這么多年，為了他寧肯凈身出戶，來你們莊家做后媽……”

    她看向莊清研，眼淚竟然這般怔怔往下掉，“我說錯了嗎？你想想。最開始嫁進(jìn)你們家的幾年，我愛屋及烏，也曾將你當(dāng)親生女兒一樣啊，你病了不舒服，半夜我都背你去醫(yī)院，你說你想吃糖醋排骨，我不會，學(xué)著做，把手切破幾次都心甘情愿……”

    “我對你好，我變著法討你們歡心，就想你爸能對我上心，可他從頭到尾都沒在乎過我，他娶我進(jìn)門，就為了要我給你做保姆！他從來不把我當(dāng)老婆，我打扮的再好，他都看也不看……甚至，甚至他還要跟我分房睡，你媽死了這么多年，他夜里還要抱著你媽的衣服！”

    她大聲質(zhì)問莊清研，“我能不恨嗎？！哪個女人到這個份上不恨?。?！”

    莊清研道：“所以你就出軌，偷人，奪了我們莊家的財產(chǎn)，甚至殺了他！”

    “是??！他折磨我，我為什么就不能報復(fù)他！”沉碧如道：“其實我給過他機會的，我把你媽的衣服扔了，可他非要找回來，我氣，我就想法讓他住了院……誰知道他就連住院，昏迷都喊你媽的名字……”

    沉碧如大笑起來，眼淚卻越發(fā)洶涌，“既然他這么喜歡叫，那我就割了他的脖子，割了他的聲帶！我讓他叫！”

    “哈哈哈哈哈……我親眼看著咽喉割開，他就再也叫不出來了……哈哈哈哈……”

    沉碧如像瘋了一樣快意的笑，莊清研看著她，這個瘋狂的，因愛生恨的女人。

    目光投向四周，這身處的洞xue又好到哪去，惱恨怒哀嗔，像一所人間煉獄，坑底是翻滾痛苦的人群，而臺上是個大哭大笑的瘋癲女人。

    沉碧如還在笑，“他不愛我，他自找的……他找死……”

    “你錯了?！痹陟o默了一會后，莊清研輕輕出聲。

    “我哪里錯了？”沉碧如怒目而視。

    “我就只說一件事。大一我去國外讀書的那一年，爸爸送我去，我剛到一個陌生的國家，有些不習(xí)慣，爸爸就陪我住了幾天。第五天，爸爸要回國了，我舍不得他走，要他再住幾天。爸爸搖頭說，不行，你如姨打電話來說感冒了，我得回去照顧她?！?/br>
    沉碧如怔了怔，“我不信！你騙誰呢？他還有這個好心顧我！”

    “信不信你自己回頭想吧，反正你知道爸爸回去了……而且那次回去他買了不少東西，還在意大利的機場上買了一把陽傘，他一個男人買這個做什么，沒有給我，肯定是送你，只是他性子淡薄，不愛說話，送人的東西也許放在房里就算送了……我小時候他送我生日禮物，就是直接放我屜子的。所以這把傘，你有沒有留意，那就是你的問題了?！?/br>
    “感情這種事誰都是身不由已，爸爸跟mama志同道合，感情好，多年不能相忘是人之常情。mama的衣服他舍不得丟，其實我也舍不得，就像你對小蔚，你舍得丟掉他的東西嗎？這是懷念是慰藉!這不代表他對你冷漠無情?！?/br>
    “至于你說的什么分房睡，爸爸有老肺炎你知道的，冬天發(fā)作厲害時他整夜咳嗽，怕吵到別人，才分房睡，過去冬天怕吵到mama，也會分……你不知道，是不是你從沒關(guān)心他的肺炎有多嚴(yán)重？”

    沉碧如漸漸住了嘴，面上露出訝異。

    “這些年他怎么對你，你心里清楚，他對小蔚猶如親生這就不說了，這些年你要什么給什么，任何奢侈品，他都從來沒有限制過，有一年他生意沒做好，負(fù)債累累，可你還要買最近一期的大牌包包跟衣服，那會那么難，可他想著法子也要買給你……你愛玩樂，好交際，后來還賭博，牌越打越大，身邊人勸他管著你一點，他說，你跟著他受委屈了，也沒什么能討你高興的地方，你喜歡玩什么就玩什么……甚至你出軌，對象是他的同學(xué)，他都知道！但他為了你的名聲，選擇沉默……”

    “胡說！”沉碧如再次激動起來，“不可能！他怎么會知道！他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不說！”

    “信不信由你?！鼻f清研道：“這事我后來在爸爸的日記里翻看的，他抓到了你跟楊立在某酒店開房，可他一向面皮薄，不好捅穿這種丑事，回去就畫了一幅畫，是一副中秋賞月圖，畫的是我們家的庭院，一家子坐在亭子里吃月餅賞月，他，我，小蔚，還有你……”

    沉碧如呆在那，似在腦海里搜索這幅畫。

    莊清研提醒道：“你應(yīng)該對這幅畫有印象，因為他匾起來，就放在了你房間。也許當(dāng)時你在外玩花了心，沒有看到?！?/br>
    “如果你有留意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他給這幅畫取了個名字，叫家和同心。同心同心。爸爸希望用這個委婉的方式告訴你，他希望你能收斂行為，回歸家庭，一家人家和同心，圓圓滿滿。”

    沉碧如再說不出任何話。

    在沉默了幾秒，她輕聲道：“家和……同心……”

    “是?！鼻f清研道：“其實這么多年，你從沒有懂過他，你永遠(yuǎn)在跟mama置氣，卻不明白沒什么比活著相伴更好。所以你看不見爸爸的心。他對mama是愛，對你，難道就沒有感情嗎？”

    沉碧如已經(jīng)說不出話，她顫抖著嘴唇，整個人面色灰白。

    須臾，似乎再也不能面對現(xiàn)在的自己，她拿手捂住臉，連嗓音都在抖，“未年……未年……”

    這么多年夫妻，那么多包容與付出，是她沒有看懂這個男人的心。

    是她錯了。

    她一直擁有他的愛，可她親手殺了他。

    還是用那樣殘忍刻毒的方式！

    沉碧如抖了幾下，猛地仰天嚎啕大哭，聲音絕望而凄厲，“未年！未年！”

    她越喊越凄厲，竟然重重就往鐵門上撞。

    “死沒用了?！鼻f清研拽回沉碧如，“你滾吧。”

    看在小蔚的份上，她突然不想要她性命了，小蔚一定不想她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再說了，殺人不如攻心，沉碧如知道了這一切，日后多半也是活在痛苦之中，生不如死。

    可沉碧如仍在鐵門后，不肯走，她額上已經(jīng)撞破，流著血，頭發(fā)蓬亂眼神癡呆，念著莊未年的名字，整個人像入了魔障。

    莊清研沒再理她，扭頭去看深坑里的匪徒，在兩人說話的間隙，土還在陸陸續(xù)續(xù)往下傾覆，已經(jīng)埋到了歹徒們的脖頸處，土渣再來最后一下，就會淹沒整個人身……那么，這些人就立刻見上帝了。

    還有氣息的劫匪們嚎叫著，試圖呼喚外面的人來救自己，他們忘了，當(dāng)初自己用比這殘忍數(shù)倍的手段殺害了更多的無辜性命。

    張心艾在瀕死中垂死掙扎，“我們還有后援，他們一定會來救我！我要你這女人痛苦一萬倍的去死！”

    加文沒有說話，只是拿一雙灰藍(lán)色的眼睛瞪著莊清研，陰冷陰冷的，像一只瀕死也要吃人的獸。

    莊清研不去看他，她將臉側(cè)了側(cè)，耳里的確聽到了什么聲音，她在這地宮系統(tǒng)安了傳感器，兩公里以外的聲音能夠察覺……聽這聲音，不會真是a.g的后援吧？是陸澹白？

    不能再拖，陸澹白來了就不好解決了，莊清研握住了機關(guān)。

    看著土坑里那些人最后的垂死掙扎，莊清研扭過了頭去。

    沒有人生來愿意直面生死，她也不愿當(dāng)生命的裁決者。

    但這些滿手鮮血的窮兇極惡，這些殺人累累的犯罪分子，再留下去，不知還會殘害多少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