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怔，啞著喉嚨問:“為什么這么說。”

    小茉莉翹起唇角，有些孩子的天真得意，“你身上有mama的味道?！?/br>
    陸澹白不說話了，方才不敢全心落下、生怕嚇到孩子的雙臂，終于一點點緊緊圈住了小小的人，他的指尖都在顫，“寶貝，我是爸爸。對不起?！?/br>
    對不起，這么多年，我才知道，有一個你。

    陸澹白心如刀絞，但小茉莉笑盈盈的，十分開心，“爸爸為什么要對不起啊，爸爸是超級大英雄啊?！?/br>
    輪陸澹白再次愣住。他哪里是什么英雄，他差點害死了自己的妻女，他罪孽深重，難以自贖。

    小茉莉還在那里興奮地說：“小茉莉不怪爸爸，mama說爸爸去保衛(wèi)地球，打外星人打怪獸了！小茉莉很驕傲！爸爸加油！”

    說到這她語氣一轉(zhuǎn)，“咦，爸爸，mama說你還要很久很久才能回家，你怎么現(xiàn)在就回來了呢！”

    陸澹白硬了硬：“爸爸……爸爸請假回來的，爸爸太想小茉莉了?！?/br>
    他再忍不住，低頭親吻孩子的額頭。小茉莉也笑瞇瞇的讓他親，還摸了摸陸澹白下巴上青青的胡渣，“爸爸，好扎。”

    怕真?zhèn)撕⒆計赡鄣钠つw，陸澹白不得不收住自己的動作，又握著女兒小小的手親了親，然后問：“寶寶，你的名字就叫小茉莉？為什么叫這個？”

    小茉莉？小茉莉？哪有孩子叫這個的。

    小茉莉彎唇咯咯笑，“因為我喜歡茉莉花啊……”

    關(guān)于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在她滿月時莊清研給取的，那會還不知道小茉莉是盲人，只知道這孩子乖的過分，不哭不鬧，連笑都不多，整日躺在小床里，就像一個安靜的瓷娃娃，直到有一天，保姆折了幾枝茉莉花進來，原本躺在床上乖乖不動的小茉莉聞到花香倏然就笑了，咯咯的笑聲傳遍整個房間，此后小名就喚小茉莉了。

    “小茉莉……”陸澹白抱著懷里的小人兒，她嬌小又纖細(xì)，當(dāng)真如枝頭孱弱又可愛的小小花骨朵，巨大的歡喜彌漫上心頭，幾乎要將人吞沒。

    懷里小小的人兒還在說：“爸爸，你長什么樣子的??？”

    她一面說一面用手去探陸澹白的臉。陸澹白忍俊不禁，車?yán)锕饩€不差，她只要抬頭就能看到自己，為什么要要用手摸？

    他的笑僵在下一秒。

    孩子仰著頭，瞳仁烏黑，但……眸里并沒有光。

    巨大的悲慟席卷而來，陸澹白怔怔盯著小茉莉，“小茉莉，你……”

    小茉莉還在笑，小小的手沿著陸澹白的下巴往上摸：“mama說我記憶力可好了，我只要摸兩遍爸爸，我就能記得……”

    孩子的心思何其敏銳，摸到一半就察出了陸澹白情緒的變化，她頓住了手，有些難過的說：“爸爸……你是不是討厭我不看見？”

    她生怕陸澹白厭惡他，害怕這個五年里終于回來看自己的爸爸又會離開，她有些無措地去抓陸澹白，可是看不見，抓來抓去就只抓了個衣袖，急得語無倫次，都快哭了，“爸爸，我也不想看不見的，我也想跟別的小朋友一樣……爸爸，我很乖……我聽mama的話，聽姑奶奶的話，我還會拉小提琴……大家都喜歡我……你不要不喜歡我……”

    陸澹白還默在那。他人生中曾有數(shù)次最為心碎的時刻，母親的離去，父親的自殺，莊清研的死訊……他曾以為命運的極痛他嘗了個夠，可現(xiàn)在面對孩子的失明，原來命運的殘酷根本不以人承受了多少為考量。

    他小小的女兒看不見！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心肝寶貝看不見！

    直到孩子哭起來，陸澹白才緩過神，他壓住心頭劇痛，將小茉莉緊抱在了懷里，他給她擦眼淚，又親親她的臉蛋，用極鄭重、極清晰的語音說：“爸爸怎么會討厭小茉莉呢？這個世上，爸爸最愛的就是mama跟小茉莉，小茉莉是爸爸的心肝寶貝，爸爸會保護小茉莉一輩子的?！?/br>
    小茉莉頓住了抽噎，尤為不信地又去摸他的臉，陸澹白引著她的小手在自己臉上摸，小指尖一點都沿著眉眼往下滑，陸澹白說：“寶貝要記好爸爸的樣子，爸爸以后會經(jīng)常來看你。”

    “真的嗎？”小茉莉破涕為笑，指尖摸得更是用心，一點點面部輪廓都要仔細(xì)摸幾回。

    “真的，爸爸下次來看小茉莉，給小茉莉帶很多很多的禮物，好不好？”

    “好，也給mama帶?！?/br>
    提起莊清研，陸澹白默了默，親著孩子的小臉說：“小茉莉，能不能為爸爸保守秘密，爸爸這次回來是偷偷請假的，mama不許爸爸請假，所以在mama面前，你不能說見到爸爸了，好嗎？”

    小茉莉乖巧點頭，“好。這是我跟爸爸之間的秘密，我誰也不說?！?/br>
    這時窗戶上傳來幾聲輕響，是大秦過來敲了幾下，他在提醒陸澹白，差不多時間要把孩子送回去了，不然莊清研該發(fā)現(xiàn)了。

    再次親了親小茉莉，陸澹白說：“寶貝回去吧，不然mama要擔(dān)心了?！?/br>
    他開了車門，在孩子將被抱去的一霎，他又戀戀不舍抱了一下。

    五年了，他在孩子的生命里缺席了五年，如果可以，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分開。

    最后他終于狠心松開手，大抵是舍不得，在離別的前一刻，他柔聲提了一個問題，“寶貝，能親爸爸一下嗎？”

    “嗯哪?！睕]有片刻猶豫，小茉莉仰起頭親了陸澹白一下，因為看不見，她親到了他下巴上。

    嬌軟的嘴唇像春日柳梢初生的嫩芽，陸澹白有一霎的恍惚。

    一側(cè)看著的大秦都動容了，他跟著眼前的男人十來年，這男人要么雷厲風(fēng)行要么淡漠疏離要么高高在上。而這一刻，陸澹白蹲下高大的身子，俯下頭湊過臉，面上一半期待一半小心，等待著孩子的吻。在小姑娘的唇印到他下巴上時，他面上的柔軟與歡喜，無法度量。

    ※

    兩分鐘后，陸澹白親自將孩子抱了出去。

    保姆還被陸氏的下屬控制在巷內(nèi)墻角深處，嘴里塞著東西，想叫也叫不出來。

    見孩子被抱回來，保姆激動地眼睛一亮。

    下一刻她腰間一涼，整個人倒吸一口氣。

    抵在她腰間是一柄冷而硬的東西，不消說也知道是什么。保姆嚇得打起哆嗦，奈何嘴被堵住又說不了話，只能拼命擺首，示意自己不會反抗。

    男人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傳來，“我不會傷害你。我是孩子的爸爸，今天來只是看看孩子?！?/br>
    這話一落，保姆感覺兜內(nèi)一沉，一踏厚厚的鈔票塞了進來！

    男人的聲音繼續(xù)，“這是辛苦費，好好照顧孩子，我不會虧待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