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她從未料到,這個她從心底尊敬的繼母,這個與她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親表姨,竟恨毒了她,更可笑的是,對方處心積慮聯(lián)合他人設(shè)下圈套,她不僅懵然往下跳,還感恩戴德將她當做至親。 黑暗中莊清研想哭,又止不住的渾身發(fā)冷,像是寒冬臘月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水,她拼命捂住嘴,將嗚咽硬入喉,強迫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響。 幾分鐘后,整個樓層陷入安靜,尋找她的人都去了其他樓層,莊清研斂住內(nèi)心悲憤,抓住時機往外逃。 安全通道還有張建名的人,她只能進電梯,電梯里人流量大,一會出電梯時即便張氏的人發(fā)現(xiàn)她,她大聲呼吸,總有人愿意報警。當然,她還帶走了那個可以做武器的消防氣瓶。 電梯緩緩而下,她在忐忑中降到一樓,所幸電梯門口沒有張建名的人,她繃著的弦松了點,跟在一個清潔工身邊,用對方的身體掩護自己,快步向飯店大門走去。 即將邁出大門時,大堂那側(cè)一個張氏保鏢眼尖,指著莊清研大喊:“在那!” 一個腿快的保鏢當先追來,就在手臂即將拽住莊清研時,莊清研猛地轉(zhuǎn)身,將消防氣瓶當頭揮去,砰一聲男人痛呼倒地,莊清研趁機拔腿狂奔,而后頭保鏢一窩蜂地追來。 生死關(guān)頭,莊清研發(fā)揮出此生最快的速度,跑!跑!跑??! 酒店外就是馬路,盡管她已發(fā)揮到極致,保鏢們與她的距離仍是越來越近,幾近絕境之時,逆著方向來了一個男人,正打開路邊一輛車,看樣子是從飯店用完餐的客人,他彎腰進了駕駛座,準備驅(qū)車離開。莊清研攔住車門沖進車內(nèi),大喊道:“快開!” 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保鏢追著,她凌亂中也沒看清男人面容,只大聲喊道:“救命!快開車!” 許是女人的驚慌與弱小能激起男人天生的保護欲,車內(nèi)男人雖是一驚,卻并未像常人那般不知所措。此時后面張氏保安追了上來,揮著手中棒子,拍打車身高聲恐嚇威脅,莊清研四面楚歌,以為插翅難飛,不想車身一震,男人腳往油門一踩,車子如箭矢般沖出包圍圈。 接下來一路,莊清研吊著的心不曾松下半分——張氏保鏢也開了兩輛車在后頭緊追不舍,車流熙攘的馬路,三輛車在車流里穿梭追逐。 身后車子時遠時近,最險一次快撞到車尾,莊清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聽身邊傳來低沉的話,“扣好安全帶,閉上眼?!?/br> 是駕駛座上男人的聲音,嗓音低而沉,淡淡的語氣卻透著上位者的不容忤逆感,莊清研不由自主閉上了眼。 旋即她身體向后一仰,就聽轟地引擎大響,車子猛然一個大加速,甩開身后所有車輛,流星追月般飆了出去。 路旁行人的尖叫彰顯出車子風馳電掣般的速度,除了尖叫,還有呼呼掠過的風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周身漸漸安靜下來,顯示去了一條人煙稀少的道路。 最終車子緩緩?fù)O?,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睜眼。?/br> 莊清研睜開眼,瘋狂的追逐讓她臉色發(fā)白,她往后一看,那些張氏保鏢不見了。映入眼簾的是粼粼湖面,看這位置,是h市著名的碧水湖畔。 心有余悸的莊清研看向身邊男人,湖水與路燈的影影綽綽中,映出一個端坐的年輕男人,大概二十四五歲,容貌很是風致,像從前莊清研看過的民國劇,俊逸安靜的男主,正面烏眉俊目,側(cè)顏鼻翼高挺,唇形削薄。 這清雋的面容倒是讓莊清研微愕,這一路她來不及打量他,就聽他的聲音了,那樣強勢的氣場,她以為對方起碼有三十多歲,沒想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更詫異的是他的膽量,在街上隨便載一個陌不相識的女人,在黑幫般的保鏢瘋狂追逐中還能從容將對手甩開……這樣的氣場與魄力,絕非簡單人物。 就像他的車——莊清研掃掃車身,她對車并不熟悉,也能從高大上的車內(nèi)飾窺出這是輛豪車,不然剛才也不會一加馬力就輕松甩掉張氏保鏢。 “看夠了么?”端坐的男人終于出了聲,聲音微冷,又有些不耐,似乎不喜旁人端詳她。 莊清研忙道:“對不起,剛才謝謝你啊。” 男人沒客套,開門見山問:“剛才那些人……是你的仇家?” 莊清研不知如何回復(fù),給了個含糊的話:“算是吧?!庇值溃骸拔椰F(xiàn)在很危險,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到警察局,我去報案。” “警察局就安全了?”男人輕笑,“看剛才那些人,應(yīng)該是張氏的,張氏跟白道有些關(guān)系,你去報警,沒準是自投羅網(wǎng)?!?/br> 莊清研不說話了。 雖然她不知道他是誰,又為什么能一眼看穿張氏人的身份。但他說得對,張建名的確與許多部門交好,警方里沒準就有他的關(guān)系網(wǎng)。 莊清研怔在那,警方不能依靠,回家沉碧如只怕已織好更大的網(wǎng)等她……前無依靠后是陷阱,這碩大的城市,她竟不知何去何從。 仿佛看出她的迷茫,男人道:“除了警方跟家,你就沒別的路嗎?比如什么可靠的親戚或者朋友?” 經(jīng)他一提醒,莊清研理智回歸,“對……我去找福伯。” 福伯是他父親的老鄉(xiāng),從前家窮,來h市投奔他父親,后來做了莊氏的管家,這些年對莊家忠心耿耿。這次她回家沒見福伯,問起來,沉碧如說福伯年紀大了,不適合做管家了,給了筆錢他,讓他頤養(yǎng)天年去了。 如今想想,或許事情沒有這么簡單。福伯為人精明,如果沉碧如真圖莊家錢財,或許是福伯有所發(fā)覺,所以才被沉碧如攆了出來。 想到這莊清研說:“先生,麻煩您送我去城西丁字巷?!?/br> . 車子二十分鐘后抵達丁字巷。 福伯的老宅一如既往矗立在風里,莊清研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她推門下車。 下車后走了幾步,她一回頭,那輛豪車還停在巷子口,男人坐在駕駛座上,并未急著離開,而是點起一支煙,隔著朦朧的灰青色煙霧,正往她的方向看。 莊清研向他看了片刻,問出盤旋在腦里許久的話。 “先生,您怎么稱呼?” 男人不回話,莊清研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誰,以后我好報答你?!?/br> 清幽月華下,男人輕緩?fù)鲁鲆豢跓?,隨著那圈煙霧一起逸出的,還有他微涼的聲音,像這一刻的月光。 他說:“陸澹白?!?/br> . 冬日的寒風呼嘯,枝椏在夜色中亂晃。 在這間簡陋的房子里,莊清研不僅沒看到熟悉的福伯,且任憑她如何敲門都沒人回應(yīng)。末了隔壁的鄰居被吵醒,一個拘僂著腰的老太婆走了過來,用缺牙的嘴說:“你找劉永福?他不在這了,他被送到精神病院了!” 莊清研像被人劈頭打了一悶棍,“你說什么?精神病院?” “他不是給大戶人家做事嗎?做的好好的,可前些日子突然來了一群人,說他有精神病,強行將他綁去了精神病院!” 在奔往精神病院的路上,莊清研腦里兵荒馬亂。 一件件變故接踵而來,她無法預(yù)測到后面還有什么,但能肯定的是,福伯不可能得精神病,而也正因為這種肯定,局面更顯得迷霧重重,危機四伏。